這幾日早朝,金鑾殿上一直是表麵平靜、內力暗流湧動的狀況。但即使這種表麵的平靜也在第三日上朝時被打破。


    皇上這幾日火氣大,照規矩說,安家人應該在接到聖旨的第二日便來宮中謝恩,但安又傑告病三日不露麵,那兩道賜婚的聖旨便如笑話般紅果果的打了皇上的臉。


    滿朝文武看著龍椅上陰沉著臉的皇上,行事都十分小心翼翼,議完各種大事小情,眾人暗地裏鬆一口氣,今日皇上雖情緒差些,卻也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總算能夠平平安安下朝回衙門了。


    不想眾人這口氣兒還沒有真正放下去,劉禦史突然上前一步,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折子大聲道:“臣禦史大夫劉貴年有事啟奏。


    自城北大營立營以來,自上至下,類皆小心謹慎,奉公守法,不擾民,不仗勢。但有上將軍王明生、懷化中郎將李懷德、歸德中郎將吳遠來、懷化郎將楊無成四人,私營結黨,濫用手中職權,犯下幾項極罪。


    其一:中郎將李懷德已懲罰為名,四年來克扣兵士軍餉軍糧紋銀共計五萬兩,稻米二百石。其所得由上將軍王明生等四人瓜分。


    其二:兩月前歸德中郎將吳遠來奉聖命剿除太白山土匪王大山,所獲金銀珠寶類共計四十二箱,上交國庫十六箱,剩餘二十六箱為四人瓜分。


    其三:上將軍王明生,縱子行凶,其子王大郎於去年九月初八在觀音禪寺偶遇人婦許氏,見許氏美貌,遂令隨從擄走至王府別院強行jian汙,許氏歸家後留書自裁。


    其夫翁大郎到王府理論,被王大郎指使惡奴當場亂棍打死。王明生又令人出麵威脅翁家不得報官,翁家二老不從,王明生派人將翁家二老掐死在屋內,翁家其他二個兒子當夜便棄家逃離長安。


    其四.......”


    “夠了!”劉禦史拿著長長的奏折還欲繼續念下去,卻被暴躁的陳玄帝一聲怒喝打斷。


    “王明生這個混蛋,朕相信他,讓他輔佐李傑逸給我把城北大營管好,他就是這樣管的?


    李傑逸,你給我滾出來!”


    陳玄帝一聲大喝,眾臣立即讓自己的身子又低下去三分,太子的臉色更是慘白如紙,雖隻是五月的天氣,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武官行列第一排,不緊不慢的走出來一個武將打扮、四十出頭的男子,他出列後從容的跪在地下,低頭重重的磕下去:


    “皇上息怒,臣神武大將軍李傑逸參見吾皇!”


    陳玄帝抄起手邊一個青瓷麒麟的擺件‘咚’一聲仍在李傑逸麵前:


    “李傑逸,你給我說說看,你的手下你倒是怎麽管得,看看,”他指了指劉禦史,


    “看看劉希崗手裏的折子有多長,你的人到底犯了多少事情,讓劉希崗把那折子念完得到午時了吧,你的人居然敢克扣軍餉,你說說看,說不清楚,朕先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李傑逸方正的臉上露出一抹心痛之色:


    “皇上息怒,王明生克扣軍餉一事,臣確有不查之罪,但其縱子行凶一事,臣早有耳聞,臣本欲徹查此事,隻是.....隻是.......”


    他語句頗有些猶豫。


    “說,你吞吞吐吐的是想死嗎?”陳玄帝的聲音已經近乎咆哮。


    “皇上息怒,臣去年十月隱約聽說有此事,當時便欲徹查。隻是,太子殿下跟臣打了保票,說王明生此人行事規矩,斷無仗勢欺人之事。臣斷斷不敢不信太子殿下的話,因此便......請皇上責罰!”


    說到太子,陳玄帝暴躁的情緒稍稍冷靜,他眯眼看著下麵臉色慘白的太子:“身為儲君,你倒是把權力用的極好。連城北大營也敢進去摻上一腳!”


    太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隻磕的額頭上青紅一片:“父皇恕罪,是孩兒與王大郎有些私交,隻是不願看到朋友受苦,才.....父皇恕罪,孩兒自當認罰!”


    他臉色慌亂,聲音顫抖,所有人都明白,太子這是觸到了皇上的逆鱗!


    皇子與軍營之人交往,是曆任皇上的大忌。


    太子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昨日徐先生再三叮嚀他,一旦出事,一定要撇清與城北大營任何一個人有一絲半點的關係!


    因此他隻說與王大郎交好,想要撇清與王明生的關係!


    怎奈陳玄帝天性多疑,卻不是他想撇清便能撇清的!


    “安卿聽旨!”陳玄帝陰著臉,沉沉叫道!


    喆喜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輕聲道:“皇上,安老大人今日告假未上朝!”


    陳玄帝長出了一口濁氣,兩眼死死在下麵一撥文臣武官中掃來掃去。


    李傑逸官居二品,派官職比李傑逸低的人去調查此事自然行不通,可少數比他高的幾位又與太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唯有尚書令安又傑性子耿直,又一向對太子繼位極為不滿,隻有他絕不會徇私舞弊,他最合適調查此事!


    “喆喜,你現在就去尚書令府,讓那個老頭子....讓安大人即刻進宮,朕有要事相商!”


    滿朝文武低著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縱是恨的牙癢癢,卻還是離不開安老大人,這次聖旨賜婚的事情看起來要塵埃落定了!


    當即陳玄帝著人去城北大營先扣了王明生四人,散朝後喆喜公公又馬不停地的去了尚書令府,但很快喆喜又獨自回了宮。


    禦書房內,陳玄帝摔了今日第四個瑪瑙筆洗。


    “那老頭子竟敢裝病,裝了三日也罷了,朕令你去請他來,他還敢拿喬!老頭子是不想活了嗎?朕,朕一定要賞他個滿門抄斬!”


    “皇上息怒!”


    工部尚書紀林運和喆喜公公同時跪地勸到。


    喆喜給傍邊服侍的小宮女使了一個眼色,宮女哆哆嗦嗦的收走了地上的殘渣。喆喜站起身,從小宮女手裏接過新的筆洗小心翼翼的放在書案上:


    “皇上,奴才瞅著,安大人像是真的病了,不像裝的。”


    跪在地上的紀林運站起身從宮女手中端過來一盞甜湯,弓著身放在皇上手邊:


    “那也未必,安大人素來身體康健,入朝四十年來從未告過假,怎麽皇上的賜婚聖旨剛下他就病了,恐怕太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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