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話引來墨若璧一聲苦笑:“父親,您是知道的,當年孩兒並不知他是皇上,那時無知者無畏,總以為以自己一人便能夠掃平天下不平之事。


    所以孩兒與峻青、比言才會與他不打不相識,後來還結為兄弟。


    韓太醫哈哈一笑,緊接著‘咳咳’咳了兩聲,墨若璧忙上前幫他拍後背,韓太醫揮揮手:“咳咳,三兒不必緊張,你父親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哎——,咳咳,說起來,那時的皇上,還是景王,根本沒有繼承大統的希望。


    沒有野心,性子也就隨意,那會兒他倒勉強算得上是個寬厚的人。可如今,咳咳咳,三兒啊,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與你們月下滴血盟誓的大哥了。”


    墨若璧淡淡一笑:“孩兒知道,不說這些年孩兒遠在宜陽,也聽說不少關於當今天子的荒唐事,直說當年太子暴斃,他突然成為被先皇看中的皇子之一,那時.....”


    墨若璧似乎陷入了回憶,頓了頓便不再繼續。


    韓太醫知道兒子不願提起往事,不僅兒子,連他偶爾在夢裏記起當年,也會大汗淋漓的驚醒過來。


    “你還未告訴為父,為什麽皇上還要召見池兒?”老頭兒鍥而不舍繼續追問。


    墨若璧撓撓頭,露出了對他而言、少有的尷尬表情。


    “孩兒估計,跟當年的一則玩笑有關。”


    “玩笑?”老頭兒的八卦之心瞬間被激發,聽見兒子的話連咳嗽也忘了,忙坐正些身子問道。


    墨若璧很無奈,換做一般人,看到對方有不願講的話,必定會識趣的閉口不談。可他的老父親卻不是一般人,他的為人與他鑽研醫術一般執著和好奇,對於不知道的事情必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少年時沒少為父親的刨根問底頭疼。


    “當年他擺下謝罪宴,坦誠因是剛回長安,因此才隱下名姓打抱不平,卻不想與我們三人相見恨晚結拜了兄弟。而當時情勢所逼,並非他有意欺瞞我們。”


    韓太醫嘿嘿一笑:“所以,你們為他誠懇的態度所蒙蔽,忘了峻青的老子是安又傑,比言的老子是幕剛正。也就冰釋前嫌繼續稱兄道弟了。”


    墨若璧搖頭,再次苦笑:“那時他態度誠懇,我三人也為他的態度所感,畢竟,作為皇親國戚,堂堂景王放下身份與我們認錯也是不易。


    那天,我們飲了不少酒,他當時或許是趁著酒興,提出要與峻青結為親家。


    當時,景王妃懷著景王府的頭一胎,峻青的妻子懷著他們的兒子,安家現在的三郎君。


    父親您也知道,峻青的父親身份特殊,當時安家絕不能與任何一位王爺攀扯上關係。因此景王話音落下,峻青的酒意就被嚇醒一半兒。


    當時峻青焦急中亂點卯,順口借著酒勁兒說早已與孩兒定下誓言,孩兒的第一個孩子,若為女便嫁給他未來的兒子,若為子便娶了她的女兒,若兩子同時為兒或為女,便結拜為兄弟或姐妹。


    當時為解峻青的燃眉之急,孩兒隻能應承下來。景王的臉色便頗為怪異。也不知他是不是還記得當年的事情,所以才宣池兒也進宮。”


    韓太醫聽完神色凝重了些。


    當今天子是個瑕疵必報的性子,這在朝廷中是大家已知的共識。他看著兒子,久久未在言語。


    第二日過了午時,墨若璧帶著墨池,在柳順娘和墨溪擔心的眼光裏,坐上馬車離開了韓府。


    馬車裏,墨池瞅一眼麵色凝重的父親,心裏頗為好奇,為什麽皇上會宣他父女二人進宮麵聖?從昨日接到聖旨直到現在,父親未跟她解釋過半句。


    “池兒,稍後入宮,謹言慎行。皇上疑心頗重、行事又無章法,少說、少做為上上之策。我兒記住,遇事不可慌亂,萬事自有為父。”


    墨池點頭,父親很少會用如此鄭重的口氣與她說話。片刻後她又猶豫的問道:“父親,您.....認識皇上?”


    墨若璧點頭:“少年時為父與皇上有過交往,那時,他還隻是個閑散王爺。不過,為父倒是情願從未認識過他。”


    關於陳玄帝,墨池聽說過一些他的流傳,據說他十歲時因為母妃劉淑妃犯了事,一夜之間,就被先皇封了景王,趕去北地封地。


    外封王未得傳招不得入長安,直到景王十九歲時,先皇憐憫劉淑妃思子成疾。才招他回長安小住,卻不想景王運氣實在好,他回長安期間,先太子突遇急病暴斃。


    景王這才入了先皇的眼,成為帝位候選人之一。


    十五年前,也就是父親離開長安的那一年,先皇病榻之上才立下景王為太子。


    崇業坊就在皇城東側,馬車走不過兩刻鍾,便到了朱雀門。一陣例行的檢查後放行,馬車在皇城中又行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宮城門口。


    宮城內禁止馬車通行,墨若璧父女接受一番檢查後,等候在城門內的太監笑眯眯迎上來,正是昨日的傳旨太監:


    “墨三爺,皇上在禦書房跟幾位大人談事呢,雜家先帶著您二位在禦書房偏殿候著。您二位請。”


    墨若璧微笑回禮,帶著墨池跟在太監身後。


    有錢能是鬼推磨,以他平民之身入宮麵聖,如果沒有提前給太監打點好銀子,還不知會被這些太監怎樣無視和刁難。


    墨家父女被安排在禦書房的偏廳等候,看著正襟危坐的女兒,墨若璧難得的露出近日少見的笑容:


    “池兒,緊張嗎?”


    墨池笑著搖搖頭:“不是緊張,是女兒覺得這個地方莊嚴肅穆,不由得便令自己的行為舉止嚴肅端莊起來。”


    揉揉酸脹的雙腿,墨池覺得心裏很苦。


    昨日吟冬三令五申,進宮麵聖需謹守禮儀,否則稍不留意便會冒犯天恩,招來殺身之禍。


    硬著逼著她將入宮禮儀反複練習了好幾遍。


    偏偏柳順娘在一旁對吟冬大加讚賞,連說不愧是高門貴族教養出來的丫頭,端端是教養的麵麵俱到。


    弄的墨池想仗勢欺人、拒不練習都不行。


    墨若璧搖頭笑笑,伸出手想摸一摸女兒的頭,想想又放下了。


    不多時,太監來傳,墨家父女便起身進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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