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輪到詢問的人便候在大堂。


    墨若璧一家也候在大堂。墨溪早已與幾位江湖俠客打扮的大叔混的熟稔,幾位俠客見他長得喜人,嘴又甜。便拉開幾張桌椅,騰出一小塊地方,指點他幾個招式。


    小八也興致勃勃的在旁觀看。


    墨池坐在條凳上,她看看興高采烈的墨溪,又看看一旁正與一位夫人低聲交談的母親。


    墨池拉拉父親的袖口,待墨若璧看過來,她便俯底些身子,離父親近了些,小聲道:


    “爹爹,有些不太對!”


    墨若璧知道女兒警覺:“你指的是凶殺案?”


    墨池點點頭,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香’字。


    墨若璧擰眉:“是什麽香氣?”


    “車前子。”墨池抿著嘴唇,滿臉思索的表情,又補充一句:


    “可是女兒又不敢肯定,女兒離那間房太遠,那氣味在鼻間似有似無。似乎還混合著別的香氣。如果能進去看一看,女兒興許會有些線索。”


    墨若璧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一會兒到你問詢時,你不要多說,為父會把這個線索透露給那位謝大人。


    如今多事之秋,不要因為一時的仗義將自己的安危搭進去,池兒,你可明白!”


    墨池吐吐舌頭,給了父親一個討好的笑臉。果然知女莫若父,她的確很想去那間發生凶案的上房看一看。


    她趕緊轉過話題,小聲告訴父親三皇子的身份。墨若璧聽罷卻隻稍稍驚訝,囑咐墨池離三皇子遠些,不要多生事端。


    輪到墨若璧問詢時,他告訴謝思齊,自己是大夫,也曾協助縣衙破過案子,也許去發生凶案的房間查看後會發現些許線索。


    不想謝思齊竟未多問,便找護衛帶著墨若璧去了三樓凶案的房間。


    墨若璧回來後便告訴謝大人,房間內似有些車前子的氣味,不知是被害人服用過此藥,還是凶手身上攜帶有此藥材。


    聽完墨若璧的話,謝思齊溫和的雙眸中滿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墨若璧靜等他的盤問,不想他卻點點頭未再多說一句。


    待墨池一家離開客棧下山時已近未時。


    馬車晃晃悠悠又走了一日半,終於在八月十五正午時分趕到了明德門。


    城門的查驗很嚴格,等候加上驗查文書、檢查馬車行李等等,耗了近半個時辰,墨若璧一家才進了城。


    昨夜在歇腳的客棧,墨若璧給妻兒詳細的講述了墨池祖父家的情況。


    馬車在寬闊的長安路上悠悠哉哉,駛向墨池祖父府邸所在的崇仁坊。墨池撩開紗簾,仔細的觀察著這座經曆了多個朝代的都城。


    走了近半個時辰,穿過了崇仁坊的坊門,馬車又走了約有五六百米,便停在一處頗有氣勢的府邸前。


    墨若璧扶著柳順娘下了馬車,墨池和墨溪也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


    墨池定睛打量,隻見那朱漆大門足有丈高,上方懸掛著‘奉禦府’三個龍飛鳳舞的金漆大字匾額,墨池凝目細看,那匾額的落款下竟是‘維楨’二字。


    世人皆知,當今天子喜好詩詞字畫,‘維楨’乃是天子少年時為自己所取的別字,專為題字作畫落款時用。


    難怪父親用‘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來描述祖父一家的現狀。


    墨池再看,隻見大門兩側有四顆兩人合抱粗細的門槐,一側立著兩根一人高低的拴馬樁子。


    院內高高的粉牆環護,一排綠柳,從院內伸出了三兩支低垂的柳絲,柳絲隨風搖曳,似在招展著那朱門大院內的富麗堂皇、雍容華貴。


    墨池擔憂的看向母親,隻見父親輕握著母親的右手,她輕輕抿唇一笑。顯然,她的擔心有些多餘,母親性直,但有父親的嗬護,她自然會安然無恙。


    四人剛下馬車,大門裏便跑出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仆,他遠遠看見墨若璧,呆怔了片刻,便小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墨若璧麵前。


    “三少爺,您可回來了,您還認得老奴嗎?”那老奴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哭腔,情緒看起來很激動、


    墨若璧的神色也有些動容,他一把扶起老奴,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一把,道:


    “你是當年隨母親一起陪嫁過來的阿大叔,還娶走了母親最喜歡的紅梅姨,三郎怎能不認得呢!”


    “是是是,三少爺,您這一走就是十五年啊,我家那口子日日念叨,念了您十五年,這下好了,您終於回來了。”


    那阿大一邊說話一邊用袖子摸了眼淚,這才又說道:“這位是三少爺和三少奶奶,不是不是,如今得叫三爺和三奶奶了,還有小姐公子。


    老爺一早得了您的信,讓奴才這幾日時時留心,三爺快進府吧,奴才叫人去通報老爺夫人去。”


    阿大一聲招呼,從大門裏又跑出來五六個小廝和兩個丫鬟,眾人引路的引路,搬東西的搬東西,安靜的府門口一下熱鬧了起來。


    丫鬟向墨若璧一家四口行了禮,說老爺剛吃了藥,正在午眠。夫人在韶年院候著他們。


    墨若璧與柳順娘在前,墨池和墨溪緊跟其後,四人隨著丫鬟入了大門,穿過抄手遊廊,便進入了主院。


    隻見院內一色青磚綠瓦的群牆,門欄窗槅,皆是雕刻的花草、細看之下,竟是各式藥草的形態。


    那丫鬟帶他們穿過一座石橋,隻見橋下流水潺潺,那水似也不深,從橋上看下去,還能看見一尾尾遊魚在水中遊弋。


    墨若璧知墨溪喜水,看他一臉躍躍欲試之像,便道:“溪兒,那水引自滻河,待過一段時日,為父帶你和母親姐姐去遊河。”


    墨溪高興的使勁兒點頭,在宜陽,他們一家可從沒能一起出遊過。


    柳順娘走過來拉起墨溪的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墨池觀那丫鬟,隻見她雖低著頭,卻依稀能看出她嘴角不屑的神色。墨池微微一笑,深宅大院的丫鬟,慣於爬高踩低,


    隻怕,即使在長安隻待一年半載,也需得好好謀劃謀劃,才能過得上平靜舒心些的日子。


    走了約兩盞茶的功夫,順著甬路,便看見一個掛著‘韶華院’黑漆匾額的院落。


    院子門口立著兩個婆子,一個見了她們便遠遠的迎了上來,另一個則返身進院子稟告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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