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縣衙的衙役李丁又來了墨家,這次是帶來了元縣令的口訊,請墨池去一趟縣衙大牢,因為老艄公趙雲忙提出讓他見一見墨小娘子,說他願意跟墨小娘子坦白案情。


    墨池雖有些詫異,但此事重大,便點頭應允下來。墨若璧卻有些擔心,牢獄汙濁,且裏麵關押了許多窮凶極惡之人,她擔心女兒受不了裏麵的汙穢之氣。


    便與李丁說好晌午由他陪墨池一起去縣衙。李丁見如此輕鬆便完成了任務,心內鬆了鬆,他來之前本想著事情難辦。


    墨小娘子這樣嬌滴滴的女子,讓她去牢獄之中見一個殺人如麻的邪惡之人,這與在青天白日之下的公堂上當著眾人侃侃而談可不是一碼事。


    他擔心墨小娘子沒這個膽量,也擔心墨大夫不放心讓女兒去那肮髒汙穢之地。卻沒想到墨家父女二人竟如此深明大義。


    李丁便樂滋滋的回縣衙複命去了。


    晌午時分,準備出門的墨池意外的在院門外見到了安亦池。


    他今日一身墨藍色勁裝打扮,渾身的氣勢渾然由一個翩翩佳公子變成了英俊明朗的俠客。


    安亦池身旁是那架白絲綠紗的單匹馬車。


    安亦池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著說道:“牢獄之中陰森汙穢,小可向墨伯父自請陪墨小姐一同前往,請墨小姐上車。”


    墨池上下看看安亦池,他如今總在自己麵前是一副厚顏又不羈的樣子,也不知初見時那種文質彬彬的貴公子形象是怎樣裝出來的。


    “不是有木橡保護我嗎?就不勞煩安公子大駕了。”墨池挑眉道。


    安亦池看著墨池明顯排斥的神態,心內覺得無辜又好笑,便道:


    “木橡是暗影,影衛如果總出現在明處,就失去了影衛的作用。牢房內狹窄,他也無處隱身,無法隨你一起進去。”


    隱在暗處的木橡心中憤憤,他那裏去不了,別說區區一個縣衙大牢,就是皇後的寢宮他也去過一次呢!


    公子這又是拿他當擋箭牌。


    墨池想了想,覺得安亦池說的有理,便承了他的好意道聲感謝上了馬車。


    到了縣衙門口,衙役帶著二人便一路直行去了大牢。


    縣衙的大牢在大堂西南儀門之外,是一處獨立於縣衙其他辦公場所的方正厚實的建築。


    遠遠看去,幾縷陽光照向那裏,卻似乎很快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殘陽在殘破的泥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整個建築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低矮、令人壓抑。


    衙役帶著二人開了鐵門,一股潮濕的臭氣撲麵而來,墨池趕緊掩住口鼻,安亦池掏出一粒丸藥,也不等墨池反應,便一手捏開她的下顎,將丸藥快速的塞進了她的嘴裏。


    “你!!!”墨池鳳眼圓瞪,他對她實在太過失禮。


    “清心丸,你嗅覺太過靈敏,這丸藥可在短時間內令你的嗅覺遲鈍,牢獄之中的汙濁之氣就不會對你有太大影響。隻是這丸藥必定得在猝不及防之下服用才有更好的效果。”


    安亦池眼看墨池就要炸毛,趕緊替她順了順。當然,丸藥在猝不及防之下才有更好的效用,這種話是他胡謅罷了。


    墨池半信半疑的看著安亦池,她從未聽說過丸藥還有這樣的服法,便皺眉道:“安公子,男女有別,你我非親非故,小女感謝安公子一再幫助,但也請安公子尊重小女作為女兒家的尊嚴和禮數。”


    說罷也不等安亦池回答,便催著衙役帶她去了關押老艄公的牢房。


    安亦池眯眼笑看著墨池的背影,低語道:“非親非故.....嗎?”


    縣衙的牢房是半地下下沉式牢房,二人隨衙役走到最後一間與其他牢房隔開的單間門口。


    隻見隔著鐵門,滿頭白發的老艄公戴著手鐐腳鐐斜靠在牆角,抬頭看著頭頂開著的一小扇天窗正在出神。


    “趙雲忙,你一個老漁民,大字不識幾個,別整日裝深沉。墨小娘子來了,你趕緊起來。”瘦巴巴的衙役一臉凶相,對著老艄公一通亂吼。


    趙雲忙緩緩轉過頭,看起來數日的牢獄生活令他呆滯了不少。他雙眼中的戾氣已完全看不見,隻剩下渾濁和迷茫的雙眸一眼不眨的看著墨池。


    安亦池微微向墨池靠近了些,到他的雙手可以隨時攏住她的距離。


    衙役打開牢門,他身後剛剛趕到的四個衙役進去將趙雲忙提了出來,緊接著一個縣丞打扮的中年人匆匆趕了過來。


    衙役把趙雲忙帶進戒律房便出去了,戒律房內隻剩下四人。


    安亦池、墨池、縣丞王密和趙雲忙。


    趙雲忙被架上了木枷,用鐵鏈拴在粗重的木樁上。


    縣丞王密坐在案桌旁,他會記錄下今日趙雲忙說的話,下次升堂審案時作為呈堂證供遞交堂上。


    安亦池和墨池坐在另一邊案桌後並排擺放的交椅上。


    趙雲忙看一眼安亦池,陰陰的笑了一聲道:“這位俊俏的公子是墨家小娘子的家人吧,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找她來是想給她講個故事罷了。”


    從打開牢門看到趙雲忙那一刻起,安亦池再度換回他冷峻不羈的麵目,聽完趙雲忙的話,他也不回答,隻是雙眼中的寒芒令本來陰冷的牢房更冷了幾分。


    王密厲喝道:“趙雲忙,廢話少說,講講案子吧!”


    趙雲忙嗬嗬笑了,他嗓音嘶啞,那笑聲中透著莫名的陰森,令人不寒而栗,墨池皮膚迅速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覺得周身都涼了起來,正後悔進來時應該帶一件薄披風,突覺得手掌一暖。


    原來是坐在旁邊的安亦池握住了她的手,墨池一驚,正準備縮手回來,卻覺得一陣暖流從手心中緩緩的注入了身體內。


    她扭頭看一眼安亦池,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


    安亦池卻不理她,隻恍若無事般正襟危坐。


    幸好案桌擋住了趙雲忙和王密的視線。


    不過片刻,安亦池放開了墨池的小手,有了輸送的內力,墨池身體的不適也好了許多。


    趙雲忙又說道。


    “當日小老兒不知小娘子竟是墨大夫家的女兒,結果動了念頭被小娘子察覺。說起來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墨小娘子心思縝密,警覺性也高,如果小女有你一半的靈性,如今我一家人也不至於走到如此田地。


    有些話小老兒多年來鬱結於心,也到了該吐一吐的時候了。墨大夫宅心仁厚,墨小娘子在縣郊的流民心中也是女菩薩般的人物,小小年紀有智慧、有擔當,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因此小老兒要見見墨小娘子,希望你看在老兒一把年紀的份上,認真聽。”


    墨池與王密聽到此處身子微傾,知道老艄公要說到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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