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無言以對,父親的理由總是很充分,讓她找不到破綻。


    所以薑是老的辣這句話永遠是對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墨若璧又說道:“老規矩。”


    “成交。”


    他從書桌的滕屜裏拿出一本扉頁泛黃的書,放在墨池麵前,說道:“《白氏長慶集》,七到十二章,老規矩,需要標明生僻字,還要將雅詞錦句標出來。”


    墨池接過書,假裝長歎一聲趴在了書桌上道:“伯伯,您這到底是欠了誰的情,每年一本詩集注釋,您知道我最不喜詩詞,這幾年幫您做注釋,我的詩詞修養倒是進步了不少。”


    墨若璧隔著書桌摸了摸墨池的頭,這個女兒學東西融會貫通的極好,如今方方麵麵都是他的好幫手了。


    “咱們言歸正傳吧,還想不想知道母親的事情?”


    “想,您說。”墨池迅速坐正身體。


    “你也知道,為父當年是在南邊兒遇到你的母親,當時她已定婚,卻被夫家退婚,後來機緣巧合下遇到了為父。”


    墨池點點頭,一年前父親禁不住他屢屢相問,大概跟她提過這件事情。


    “其實這期中還有內情,你母親的家族在南邊也算世族,隻是已經沒落了,她是族中庶女,十五定親,等到十九歲,那人卻因父親升了官,便看不上你母親的庶女身份而退親。而後你母親被家族所逼,要送她與人為妾,她誓死不從,服毒自盡。是為父因為機緣救了她。而後她便詐死嫁給了為父。”


    “為父與你母親為避開她的家族,便一路往北,一直到宜陽,覺得此處山清水秀,這裏的百姓也質樸醇厚,便決定住下。”


    “十年前,本明到了宜陽,為父與他一見如故,而後他無意見到你母親,為父才知道他們竟是異母的兄妹,本明大你母親十三歲,多年前就出了家,本來他也以為你母親已經離世。”


    “你母親開始並不願相認,甚至不願見本明,本明倒也不以為意。直到兩年前你母親因為你的原因找到本明,這才開始與本明有些走動。”


    墨池心內澎湃,麵色凝重,她沒想到母親的經曆竟如此曲折。難怪她的個性如此好強。


    墨池歎息一聲,又說道:“伯伯,其實女兒有另一件事情想跟您講一講。”


    她大概講述了下午在任水河發生的事情,隻是略過了老艄公發火這一段。


    “伯伯,女兒覺得奇怪,若說老艄公種草藥是為售賣,那府積草在河邊溝渠隨處可見,根本不值錢,因此也無人專門種植。而紅花喜寒,咱們宜陽氣候和暖,並不適宜種植。可是那老艄公院子裏的十幾種草藥似乎都不受氣候影響,長勢竟極好。難道說老艄公一個以船為生的漁民,竟然還是種植草藥的高手?”


    “那院子極大,種植的九成卻都是有異香的草藥,且藥性各不相同。因氣味極大,其中一兩種放在一起便能驅蟲避蟻。可那院子裏竟然種了十幾種。藥香氣中夾雜著刺鼻的特殊氣味兒,說飄香半裏也不為過。”


    “伯伯,還有一點,十幾種氣味中有一種並不屬於院子裏種植的任何一種植物。那氣味很刺鼻,但在幾種藥香的掩蓋下一般人幾乎聞不出來。”


    墨池頓了頓,咬著唇若有所思。


    墨若璧了解女兒,如果沒有八九成把握的事情她不會說出來。


    他便說道:“池兒,那可是你熟悉的氣味兒。”


    “伯伯,那氣味是腐爛的氣味兒,而且是肉質腐爛的氣味兒。”墨池麵色凝重,語氣卻肯定。


    下午在老艄公的院子裏,她心內不安的最大原因就是因那古怪的腐肉味兒。


    “池兒,也許是老艄公家裏存放的魚或者山中的獵物耐不住存放變了質?”墨若璧凝眉問道。顯然墨池的話讓他很慎重。


    “如果是家中存放的食物腐爛,那存放的數量恐怕有些多,以至於那一整院數十種氣味兒極大的草藥也不能完全掩蓋住。


    墨若璧看著墨池,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茲事重大,但女兒年幼,且她嗅覺異常之事,除了家人和大童,並無其他人知曉。


    自古懷璧其罪,身負異稟的人很容易被他人利用,他不能讓女兒被無良之人覬覦。


    “伯伯,此事重大,女兒不能置之不理。”墨池鄭重的說道。


    墨若璧挑眉,道:“那你打算怎麽理?”


    “你說。”墨池道。


    墨若璧看一眼桌上的筆墨,墨池會意,父女二人便一人一筆,各自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主意。


    寫好打開,墨若璧寫著‘旁敲’,墨池則是‘側擊’。墨若璧哈哈一笑,道:“到底是我的女兒,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啊!


    晚上就寢時,柳順娘與墨若璧說了白日墨池所提讓墨溪學武的事情,墨若璧不置可否,隻說讓妻子先征詢墨溪的意見,而後再商量。


    第二日一大早剛食完早膳,元夫人身邊的鄭媽媽便來找墨池,說元夫人有請。


    墨池直接被鄭媽媽帶到了元夫人的院子,元枚自然也在,元夫人便向墨池提了幾個關於藥理的問題,墨池一一回答。


    元夫人和墨池有問有答,元枚大大方方毫無掩飾的對墨池好一番打量琢磨。一邊打量一邊暗歎,‘這小姑娘好淡定的性子,不管娘娘問什麽都答得不緊不慢,舉止間也是從容有度。對我的打量毫無在意,竟一點兒尷尬不安也不曾有。難怪娘娘用成熟來形容她的心性。’


    正說話間,丫鬟進來稟報,說四公子在外間等候,要給元夫人請安。


    元夫人無奈的看了元枚一眼,元枚心裏暗笑,這個弟弟太沉不住氣了,他昨日受了寒略有些不適,娘娘才吩咐過這幾日讓他好好休息,因此今晨他便沒來娘娘這裏請安。這會兒估計聽下人說墨池來了,便又巴巴的跑了過來。


    不過才隔了一日未見,看起來在三弟心中,墨池的地位並不像母親說的‘隻是動了些懵懂的心思’那樣簡單。


    墨池聽見元譽來了,心裏暗自叫好,她正盤算著找個借口見見元譽。


    關於老艄公的事情她與父親商量後決定通過其他人給元縣令一些提醒,這提醒要自然而然,不能太突兀刻意,又需要點到即止。


    元夫人過於老道,墨若碧怕墨池應對起來會露出破綻。下人們也不合適,。元瑤對墨池敵意頗深,自然也不可能。墨若璧認為元譽天性純良,這個提醒的人選非元譽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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