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方青微微一笑,對此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似乎是從一開始,他便很有信心,完全不認為自己上不了三樓。


    紀俠如一直在注意觀察著陸方青的一言一行,看著陸方青一步一台階走了上來,他突然笑道:“莫非先生從一開始,便想出了兩個答案?”


    紀俠如並沒有刻意放低聲音,所以他話剛說完,所有的人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凝聚在那身形單薄,但卻散發著卓爾不凡氣質的男子,禮秀鋒也是有些意外,但想想或許這樣就說得通了,也難怪陸方青會讓他先解題,因為若是陸方青將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或者是剛好說到了自己所解出的那個答案,那麽自己或許就與三樓無緣了。


    陸方青卻隻是笑笑,而後道:“走吧,我們去看看,這燈樓的三樓到底有些什麽特別的。”


    禮秀鋒也是好奇得緊,點頭之後,便與陸方青等人一起上去。


    看著他們登上三樓,二樓裏的人都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多麽想此時跟著他們一起上去的人是自己,燈樓的燈謎大會舉辦到現在也有好幾年了,往年能夠上到三樓的人並不多,不過每次他們從三樓下來之後,都有意猶未盡的感覺,但不管別人怎麽問,他們卻都不說,當然這也是因為燈樓的規定,這樣一來,就更讓人好奇他們在三樓裏的所見所聞了。


    陸方青與禮秀鋒他們一上三樓,頓時便與二樓的聲音完全隔絕了開來,這三樓很靜,聽不到一點兒外麵的聲響,而三樓的布置也非常簡單,什麽都沒有,隻是樓層上卻布置著各種華燈,形狀各異,排列井然有序,給人的感覺煥然一新,好像身處一個夢幻的世界。


    “好漂亮……”


    這些燈的布置與外麵的燈不同,按照某種韻律高低布置,有些燈甚至可以上下浮動,引起整一樓層的燈都隨之變動,形成各種形狀,而這裏燈雖然很多,但卻一點兒也不影響人行走,在燈下漫步,竟是讓人的心一下子就寧靜了下來。


    禮秀鋒不由得道:“這燈樓的布置果然是巧奪天工,竟然可以將佛理與排燈結合在一起,看來在燈樓的掌櫃也是一個奇人。”


    陸方青也是點頭道:“這些燈的布置,暗合奇門遁甲之理,身處其中,能夠讓人靜氣平心,若是青鬆在此,必會十分高興,因為他對這方麵的知識也是非常喜歡的。”


    李青鬆與陸方青是多年的知心好友,這也難怪陸方青不管想到什麽都會想到李青鬆,禮秀鋒不由得笑道:“原來青鬆兄對這些東西也是很感興趣的麽,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若是今日他能來此,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禮蕁菱和蕭娘卻是不約而同地指著外麵道:“快看。”


    她們的聲音剛落,便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特別是禮蕁菱,意外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而後卻是露出了笑容。


    眾人不由得隨著聲音望去,在這燈樓的三樓往外望去,將方圓幾條街的燈景都盡收眼底,連帶著不遠處的河邊的船燈的光亮也相互閃現,這些光芒相交在一起,竟然連接了起來,在別處看時還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在這燈樓望下,赫然竟是構成了“元宵”二字。


    見此,陸方青和禮秀鋒不由得笑了起來,這才是燈樓三樓真正的大手筆,這燈樓雖然並不是揚州城最高的樓,不過也不低,站在三樓能夠望到附近的幾條街,還有街尾的一條河,而這燈樓竟然可以將這些都給連接在一起,在這元宵之夜,精心布置花燈的位置,竟然布置出了“元宵”二字,真可謂是別出心裁。


    陸方青也不由得連連讚道:“大手筆,真是大手筆。”


    的確就如禮秀鋒所說,這茶樓的掌櫃必定也是一位奇人,若不然是不可能做到這項大工程的,這可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有錢就可以做得到的。


    蕭娘笑道:“方青,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陸方青一怔,隨即卻是莫名地笑笑,如果是他……如果他還在作畫的畫,確實可以通過作畫排布,將這幾條街的布局展現,隻是其中的實施卻非他所長,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可以比得上這茶樓的掌櫃,不過有一點卻是這茶樓的掌櫃也做不到的,那就是陸方青不僅可以將這幾條街的花燈布局勾勒展現,甚至整個揚州城,在他筆下也不過如此,當然,這並不是要區分出他們之間一個孰優孰劣,還是陸方青此前所說,術業有專攻而已。


    蕭娘的一聲“方青”是無意而喊,可是聽到她對陸方青的稱呼,眾人卻是神色各異,禮蕁菱深深地埋下了頭,心頭又繃得緊緊的,小翠挽著她,眼中露出擔憂。


    過不多久,便有人將桌椅布置上來,請陸方青他們坐下,然後茶水點心都一一端上,頗為豐盛,而後一名老者便走了上來。


    這老者年已過七旬,須發雖白,可是麵色卻極為紅潤,且給人一種不服管束的灑脫之感,有如世外高人,他一見陸方青和禮秀鋒,頓時爽朗大笑起來,那聲音竟然也是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一個高齡老者。


    “老朽就在想到底是誰解開的謎底,沒想到竟然是方青畫師陸方青陸先生,還有禮老爺。”


    陸方青笑了笑,道:“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這燈樓的主人吧。”


    老者點頭道:“老朽陶知然,見過陸先生。”


    陸方青一點兒也不托大,連忙回禮,而後陶知然又與禮秀鋒見過禮,便尋了個位子坐下,道:“陸先生,禮老爺,對老朽這燈樓之景可還滿意?”


    陸方青微微一笑道:“陶老說笑了,如此美景,隻應天上有,我等凡夫俗子能得一見已是不易,又哪裏談得滿不滿意?”


    禮秀鋒亦是點頭認同。


    陶知然卻是搖頭道:“陸先生這話老朽就難以認同了,在老朽看來,此情此景,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擁有,而且此情此景也隻有在那個地方,才是完美。”


    “哦?”陸方青微微一笑,卻是喝了一口茶,輕輕道,“莫非在陶老心中,對於此情此景還不能滿意麽?”


    禮秀鋒亦是道:“陶老匠心獨具,此情此景得展已是不易,秀鋒愚鈍,卻是不知還有什麽地方能夠容得下這番奇景?”


    陶知然卻是直直地看著陸方青,眼中有著炙熱的火焰,道:“若是此情此景能得陸先生收入畫中,那才是它應有的歸宿啊。”


    禮秀鋒也是一震,而後眼中亦是流出了期待,看著陸方青,隻有禮蕁菱和蕭娘,卻是看著陸方青時,有著擔憂。


    但陸方青卻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臉色很是平靜,輕輕道:“隻怕陸某要讓陶老失望了。”


    陶知然一急,不由得道:“莫非陸先生看不起我這元宵燈景?”


    陸方青聽了不由得失笑,搖頭道:“陶老這話說的,若是陸某能夠將陶老的心血結晶盡收畫中,那是陸某最大的榮幸,哪來的陸某看不起之理?”


    陶知然頓時更加不解,道:“既如此,陸先生為何不肯將其收入畫中呢?”


    陸方青沉默了一下,方才輕輕道:“實不相瞞,陸某已經封筆,不再作畫。”


    “什麽?”幾聲驚呼,卻是除了禮蕁菱和蕭娘,其他人都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方青。


    陸方青卻很平靜,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他早就已經決定了,也早就已經看開了不是嗎?隻是為什麽看到禮蕁菱低垂著腦袋坐在那裏的時候,他的心卻是一陣陣惆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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