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娘沒有因為禮蕁菱無禮的話語而生氣,這多少還是令得禮秀鋒和陳淑瑤心下稍安,陳淑瑤暗暗責怪地瞥了禮蕁菱一眼,禮蕁菱自知言語有失,輕吐了吐舌頭。


    蕭娘卻似是根本就不在意,拉著禮蕁菱不斷地開導她:“女孩子要在最好的年華找到自己的幸福,每增加一年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不利的。”


    蕭娘似是開導似是自嘲的話,反而讓禮蕁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拉著蕭娘道:“姨娘,你還年輕著呢,你看多少人等著你點頭呢。”


    蕭娘怔了一下,然後笑著點了一下禮蕁菱的額頭,道:“你這丫頭還來取笑我。”


    禮蕁菱不服道:“我說的是真的啊,姨娘你為什麽不接受他們的追求呢?”


    蕭娘歎氣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蕭娘的話傳入到了陸方青的耳中,他突然心有所感,簡單的一句話,或許便是他苦尋十六年而不得的幸福。


    從文峰塔上下來,一路還有很多人往上攀登,文峰寺裏還有不少的老人前來,雖然沒有去登文峰塔,不過在這裏集合,他們相互交談,抬頭仰望,也形成了另外一種文化。


    見到蕭娘,很多老人都是露出了笑容,他們帶著善意而來,緊緊地握著蕭娘的手,從他們的話語中,陸方青他們可以知道,蕭娘每年的重陽節都會給這些老人送去糕點,且不收取他們任何的費用,對他們的身體狀況十分關心。


    陸方青不由得感慨道:“世間真是奇女子眾。”


    禮秀鋒點頭道:“蕭娘手藝過人,而且心地善良,在揚州城裏向來是很有人望的,因此追求她的達官貴人也是不在少數,不過蕭娘從來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


    曾經滄海難為水,陸方青道:“或許蕭娘心中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吧。”


    禮秀鋒想了想,道:“可能吧,不過她從來沒有說起過,而至今也依然還是單身一人,所以誰也不知道。”


    蕭娘與老人們一番交流之後走了回來,卻是向著陸方青道:“先生可否幫蕭娘一個忙?”


    陸方青微微一笑,道:“請說。”


    蕭娘道:“蕭娘想請先生幫忙製作製糕模具。”


    陸方青一怔,有些為難道:“可是我隻是一個畫家,並不懂這些。”


    蕭娘微微一笑,道:“正是需要先生的畫技,隻要有先生的畫作,再請專人製模,就可以做出精致的模具,製作出來的糕點必定也會更加美觀。”


    陸方青想想覺得頗有興趣,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去看看吧。”


    蕭娘一喜,在前引路,領著陸方青與禮秀鋒他們往自己的店麵走去,這一行人氣質非凡,一路上引得人們頻頻關注。


    蕭娘的店麵其實並不大,聽她說是製作糕點這事她基本上都是自己親自在做,小秀也隻是在她的身邊幫忙而已。


    陸方青問:“那蕭娘想要什麽樣的圖案作為模具上的雕紋呢?”


    “不眼荷池,荷葉與荷花相應,池中能有水草,有魚兒遊於水中甚好。”蕭娘想了想,又道,“至於那魚,能夠寓意長壽之征,便以鯉魚為佳了。”


    陸方青猛地抬起頭來,禮秀鋒和禮蕁菱也都莫名地向蕭娘看來,他們的眼神都帶著複雜。


    蕭娘嚇了一跳,訥訥道:“怎……怎麽了嗎?”


    “沒什麽?”陸方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筆墨紙硯,這裏有吧?”


    “有的,先生現在就能開始畫?”蕭娘吃驚。


    陸方青深沉地道:“是啊,已經就像……呼吸一樣了。”


    蕭娘不解,可是當小秀送來了筆墨紙硯,便看到了陸方青執筆揮灑,一氣嗬成,小小荷池,荷花與荷葉相映,透過荷花與荷葉之間的空隙,可以看到水草潺潺,水草之間兩尾鯉在期間嬉鬧,作勢欲躍出水麵。


    一層一層,緊緊相扣,蕭娘看得呆了,那鯉雖小,可是卻是那樣的醒目,讓人是一眼了然,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兩尾鯉的神態吸引了過去,好像要將人的靈魂勾進去一般,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竟然有人能夠畫出這樣的畫來,而且看陸方青作畫的過程,輕鬆自如,一氣嗬成,完全不見任何吃力,這還不是他全部能力的表現。


    可是,禮蕁菱卻是看得呆了,這幅畫,讓她感覺到陸方青的畫又重新出現了生機,之前那種死畫,似乎已經不再存在,陸方青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與她初遇之時的模樣。


    心中帶起了無盡的興奮,禮蕁菱看到陸方青看著自己握筆的手在顫抖,在場隻有她能夠明白陸方青此時的心緒。


    “先生之畫,果然當世無雙。”蕭娘忍不住感歎,隻是現在的她卻不知道有什麽樣的言語可以來形容她此時的心緒,看過了陸方青的畫作之後,她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看向陸方青的目光更是充滿了仰慕,“這畫若是可以製作成模,每一份糕點上都有先生的畫點綴,隻怕這樣的糕點更盛瑤池蟠桃。”


    陸方青將畫筆輕輕放下,微微笑了笑,搖頭道:“這種讚譽便過高了,眼看天色已晚,我等也不便多留,陸某對於製糕一事未曾了解,餘下之事隻怕幫不上忙了。”


    蕭娘讓小秀小心地將畫收好,道:“先生已經幫了蕭娘最大的忙了,不如今晚便在此共進晚餐,蕭娘願下廚做一桌精細好菜。”


    隻是陸方青畫作再有突破,現在半點兒久留之心都沒有,已經先一步拒絕道:“天色已晚,隻怕多有不適,而且陸某此時還有要事在身,隻怕……”


    禮秀鋒聽此,對蕭娘抱歉地笑笑,蕭娘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但也不便勉強,隻得道:“既如此,蕭娘送先生。”


    在門口,禮秀鋒道:“蕭娘,在此便好,不必再送了。”


    蕭娘看向陸方青,見他的心思似乎早已去了別處,心下好生傷感,隻得道:“如此,待蕭娘糕點製成,必送往府上供大家品嚐。”


    禮秀鋒哈哈一笑:“如此,我們便抱著期待了。”


    月色落下,投射在陸方青匆匆離去的身影,看著那身影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小,蕭娘張了張嘴,終究歎息沉默,那個身影,離自己是那麽的遠,那麽的遙不可及,她隻是癡心妄想罷了。


    小秀拉了拉蕭娘的手:“小姐,先生他們已經遠去了。”


    蕭娘回過神來,看看被小秀收在手中的畫,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色彩,而後道:“小秀,將此畫送到王師傅處。”


    小秀一怔,道:“現在?”


    蕭娘點頭肯定道:“現在!”


    小秀不敢多言,小心地收著畫,然後離開了。


    蕭娘看著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它是那麽的美麗,離自己又是那麽的遠,可是它的光芒如此明亮,竟是如此真實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依稀幾朵薄雲飄過,可是卻不能夠擋住明月的光華,但卻還是飄揚在明月的四周,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蕭娘喃喃:“也許我就是那樣的薄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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