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雲洞事了,眾人便都不再提,而是專心趕路,一路向西,唯有唐僧頗有感慨,對唐僧而言,紅孩兒之事不過是一次劫難而已,西行至今已有數載,他遭過的災,遇過的難不知凡幾,魑魅魍魎,蛇魔鼠怪見的多了,早已將他的內心鍛煉的無比強大,而且與過往妖怪相比,紅孩兒委實是他見過的最麵善的妖怪了,而且結局還那麽美好。


    “正果啊。”唐僧感歎道:“跟了觀音菩薩可真是那妖怪的造化。”


    蘇離調笑道:“師父是在羨慕他嗎?”


    “唔,不好說羨慕,”唐僧否認,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地說:“說實話,是有一點點。”


    蘇離哈哈大笑,這老和尚最可愛的一點就在這裏了,不撒謊,也不會掩飾,問他什麽,他就說什麽,修佛修到這種地步,豈是一個迂腐了得?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師父畢竟不是紅孩兒,又怎知他願意得這造化?這世間學說龐雜,有修佛的,便有修仙修道的,自然也有修妖的,大道三千,任取一條,全憑己心,似紅孩兒這般被強行從妖道度到佛道,便是失了本心,他算是廢了,這輩子都甭想修成純陽金仙了。”蘇離淡淡而談,不僅將唐僧唬的一愣一愣的,就連孫悟空也忍不住望了他一眼,眸中閃過複雜之色,而豬八戒和沙和尚則陷入沉思,似乎,這句話對他們也有觸動。


    蘇離見狀淺淺一笑,洪荒修行,最重要的是道行,什麽是道行?道行就是對道的理解程度,修為在真仙以下的,隻需注重法力的堆積便可,但修為一旦到了真仙期,對道的探索便成了修行的全部,對道探索的越深入,掌握的洪荒法理越多,道行便越深,修為便越強,當對某一條道理的理解能夠登堂入室的時候,成就金仙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在這個過程中,保持本心是最重要的事情,紅孩兒天真爛漫,專精三昧真火,不出意外的話,他是以火入道的,今番入了佛門,要持守清規戒律,敬奉三寶,重修佛門功法,本心盡毀,從此大道無望了,難怪後來牛魔王見了孫悟空跟見了仇人一般,毀了別人孩子的前途,這可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啊。


    蘇離幽幽暗歎了一會,便將紅孩兒拋於腦後,一個熊孩子,毀了就毀了,與他何幹?他現在要考慮的是自己的道,自修為驟入真仙期至今已一月有餘,蘇離其實一直在學習,乙木仙訣真仙部分的法訣不再是單純的練功法訣,更像是一篇充滿了哲思的大道之言,是對洪荒乙木法理進行解析的導言,將他領入了洪荒法理的浩瀚世界之中。


    蘇離參悟的如癡如醉,隨著一條條最簡單的乙木法理被解析出來,蘇離對法力和木係法術的操控水準也跟著直線上升,他第一次發現,探索事物的本質原來是如此有意思的事情,如無意外的話,他會以乙木之精入道,將來會成為一位專精木係的金仙,奮鬥的目標是成為鎮元子那樣的存在,那位的跟腳便是乙木之精,跟蘇離成份相同。


    不得不說,這樣的發展前景也不賴,與他的自身情況也契合,樹妖嘛,不修乙木之力,還想整什麽幺蛾子?可架不住蘇離還有定海珠。


    定海珠是個好東西,高品先天靈寶,一顆定海珠就是一方獨立的宇宙,該有的法則紋理它都有,若是悉心參悟,將來的成就低不到哪裏去,更兼他的修為是星光強推上去的,法力裏天然帶了星空的屬性,參悟空間係法則更是事半功倍。


    如此,擺在蘇離麵前的便有兩條晉升金仙的道路,他需要抉擇,這關乎以後成道的道基問題,馬虎不得。


    蘇離陷入兩難之中,便不太在意周遭環境的變化,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師徒四人被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


    豬八戒端著紫金缽盂,邊走邊嚷嚷:“師傅快看,這河水奇了怪了,竟是黑的!俺老豬渴得嗓子都冒煙了,卻碰到這樣古怪的大河,真是倒黴透頂!”說罷便將缽盂端到唐僧身前,讓他瞧個仔細。


    唐僧的關注點顯然跟豬八戒不同,他扯著脖子眺望對岸,皺眉道:“這河,怕不有十幾裏寬吧?怎麽過去?”


    “簡單,遊過去唄。”蘇離接口道。


    “遊過去?”唐僧瞪直了雙眼,單手指著滔滔黑水河,怒道:“十幾裏寬啊,你能遊過去?”


    蘇離笑道:“師父別忘了,我本體是棵樹,趴在水麵上就能飄過去。”


    “那我呢?”唐僧問道,蘇離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唐僧扭頭看向孫悟空幾人,道:“你們誰能負為師過河?”


    三人互望一眼,然後齊齊搖頭,唐僧氣的險些背過去,豬八戒趕緊解釋道:“師父莫要怪我們,您是凡俗之體,我們若要負,就如同泰山壓頂,有萬鈞之重,委實背不動啊。”


    “是這個樣子?”唐僧懷疑地看著豬八戒,豬八戒正欲開口繼續忽悠,忽然蘇離指著河麵大聲道:“師父快看,有船!”


    眾人聞聲望去,果然有一葉扁舟自河心駛來,不多時便靠了岸,艄公脫帽致敬道:“諸位可是要過河?”


    唐僧宣了聲佛號,溫聲道:“施主所見不差,正是呢,勞煩施主將我等師徒四人並馬都送過河去。”


    艄公聞言笑道:“那自然是可以,隻是小人的船小,一次隻能帶兩個,不知你們誰先上船?”


    豬八戒聞言,猛地跳起,直直落在船上,將艄公嚇了一跳,這呆子嚷道:“俺老豬先陪師父過河,你們稍後!”說完便小心地攙扶著唐僧登上了小船。


    蘇離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他捅捅沉默不語的孫悟空,道:“二師兄是不是有受虐狂傾向,上杆子往妖怪嘴裏鑽。”


    “妖怪?你說這艄公是妖怪?”孫悟空猛地扭頭看向蘇離。


    這次輪到蘇離驚訝了:“您不知道?您的火眼金睛沒看出來?”


    孫悟空沉聲道:“我的火眼金睛在同北鬥兩星君戰鬥後的時候被星光照射,傷了。”


    竟有這等事?蘇離愣住了,孫悟空則擎起鐵棒,低吼道:“快救師父!”


    他剛縱身躍起,河中異變陡生,隻見百丈浪花衝天而起,聲勢駭人,而岸邊則起了一陣狂風,飛沙走石,孫悟空怒吼一聲,單手揮灑出法力,止住風浪,卻哪裏還有小船的蹤影。


    孫悟空目光深沉地,定定地看著風平浪靜的黑水河,喃喃道:“這老和尚,怎麽這麽多妖怪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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