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位於楚王府內，淩霄山莊則坐落在珞珈山巔。
那小廝得了林夫人的吩咐，知道性命攸關，一刻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上了山。
山莊外雲霧繚繞，宛若仙境，耳邊不時傳來的鳥鳴為這處人跡罕至的庭院更添了幾分靜謐。
小廝是王府的老人兒了，知道府裏的規矩——沒有莊子裏頭那位真人的允許，不要說林夫人了，就是王爺親自發了話，等閑之人也休想踏進去半步。
所以小廝跪在了門外，衝著裏麵扯了嗓子喊話，將山腳下杜衡院裏的事簡明講了出來，末了不忘涕淚俱下地乞求道：“大小姐，您就下去看看吧。王爺揚言要殺了二小姐，如今除了您，誰也攔不住了……”
林霄山莊不大，小廝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傳進了此刻正端坐在師父身邊閉氣凝神的林瓏耳中。
原本一心隻注意體內氣息流轉的林瓏此時心思百轉千回。
她在此閉關四年之久，山腳下究竟亂到什麽地步，無從判斷。
但這小廝是母親遣上來的，以母親清冷的性子，若不是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根本不會參和進這樣的家務事之中才是……
親情占了上風，林瓏睜開眼。
“師父……”
她喊了一聲，一雙眼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
“不可！”
師父的聲音清晰有力，毫無遲疑，不容置喙。
林瓏的心卻終究是亂了，原本有條不紊在經脈間運轉的氣息自有主張地逆流而上，她控製著吐納，試著將其壓製下去。
“大小姐，”小廝的聲音由乞求轉為絕望，“您再不出手相救，二小姐就活不過今天了！”
眼前浮現出林琇那張圓潤的小臉和一雙水靈的大眼睛。
耳邊回響起那稚嫩而軟糯的聲音：
“姐姐，給你吃，別讓爹爹看到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晚，在眾人都礙於楚王的淫威不敢靠近林瓏的時候，年僅六歲的林琇不顧史姨娘的反對來到她身邊，笑著伸手遞過來幾顆已經捂化了的窩絲糖……
想到這裏，林瓏一口氣堵在胸口，身子一顫，鮮血就從嘴裏噴湧而出。
盤坐在她身後的老人沒有睜眼，隻長長歎息一聲，臉上滿是惋惜。
林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放下原本盤起的雙腿，提起手邊的劍，徑直往門口走去。
“今日踏出這房門半步，你便再不是我神徵門下弟子。”
師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
杜衡院內，楚王林崇依舊與小女兒林琇僵持著。
林琇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母親，望著父親的目光毫不退縮。
林崇提著刀，雙腿被七八個婆子小廝死死抱住，在他與林琇之間層層疊疊圍滿了護衛。
屋子裏的人個個神情凝重，甚至帶著些視死如歸的味道。
且不說在王府之中，林崇想要殺誰，根本沒有人有資格去攔，就算果真要攔，在這內院之中，也沒有人是林崇的對手。
所以試圖阻止林崇的人，都不過是拚死一搏——搭上自己的性命，堵王爺不會真對自己的小女兒動手。
“王爺，”林夫人跪在林崇麵前勸道：“您想要教訓林琇這樣的不肖女，妾身無話可說。可您總要顧及著自己的名聲，和這整個王府的名聲才是。就算您不在意外人說您冷血，說您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可您總要替林瓏想想才是。那孩子現在在山上一心練功，您卻要這樣殺了她的妹妹，待她學成下山，您讓妾身如何跟她交代？您要讓她一輩子都記恨你我嗎？”
林夫人不曾替林琇講半句開脫的話，收到的效果卻比史姨娘要好上百倍。
林崇想到在淩霄山莊閉關的林瓏，長歎了一口氣，手上的刀緩緩放了下來。
林夫人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幾分，知道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豈料林琇卻極不合時宜地道：“父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您不願意放過我和平貴，就算此刻繞我不死，也隻是留下了我的軀殼，女兒日後隻會生不如死。”
“混賬！”林夫人怒其不爭，轉身衝著林琇喝道：“你怎麽這樣糊塗！你想要尋死，事後盡管去尋便是，為何偏要在這裏頂撞你父親？你睜眼看看你懷裏的姨娘，她因為你隻剩了一口氣在，你不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快些救她的命，卻要這樣頂撞你父親，你這是要置你娘親於死地嗎？”
林琇聞言隻覺得如晴天霹靂，腦子裏嗡地一聲，臉色慘白，動作遲緩地低下頭去，喃喃喊了聲“娘親”，淚水簌簌落了下來。
林夫人則戰戰兢兢轉身看向自己的夫君，看到林崇漆黑如墨的臉色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於事無補了。
“生不如死？！”林崇重複著林琇的話，怒極反笑：“好，好！既然你這樣說，那為父便幫你脫離了這苦海！”
說罷，驀地抬腳，原本圍在他腳下的仆婦小廝如螻蟻一般被他的內力震出去一臂遠，個個蜷縮在地上呻吟著。
擋在林琇麵前的護衛見狀早失了方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雙腿打顫，呆立在原地。
林崇朝著護衛們瞥去，眼中的寒光打在護衛身上，護衛們一個寒顫，險些嚇破了膽，瑟縮著身子主動讓開了一條道，任由楚王與自己擦肩而過。
林崇來到林琇麵前，殺氣騰騰。
既已下定決心，他再無話可說，提刀一揮。
刀起，帶起一陣呼嘯聲。
林琇閉上眼，迎接死亡的到來，卻沒有等到那冰涼的刀鋒。
一陣刺耳的利刃摩擦的聲響劃破長空。
曾橫掃千軍的燭照刀，裹狹著雄厚內力，直劈而下，竟被生生攔在了半空之中——接住楚王這一招的，是一把芙蓉劍。
林崇看著這劍的主人略顯青澀的臉上一雙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眸子，目露困惑地道：“你怎麽出來了？”
林瓏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問題，轉而問：“父親為何遷怒於小寒？”
小寒，是林琇的乳名。
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林崇便已經打消了要殺小女兒的念頭。他不過是怒火攻心，奈何又被不知好歹的林琇母子步步緊逼，這才蒙蔽了心智，險些走上了殺女這條路。
此時恢複了理智，倒有些慶幸林瓏的及時出現，收起了眼中的戾氣，卻依舊怒火難平地道：“你問問你妹妹，她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那小廝得了林夫人的吩咐，知道性命攸關，一刻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上了山。
山莊外雲霧繚繞，宛若仙境，耳邊不時傳來的鳥鳴為這處人跡罕至的庭院更添了幾分靜謐。
小廝是王府的老人兒了，知道府裏的規矩——沒有莊子裏頭那位真人的允許，不要說林夫人了，就是王爺親自發了話，等閑之人也休想踏進去半步。
所以小廝跪在了門外，衝著裏麵扯了嗓子喊話，將山腳下杜衡院裏的事簡明講了出來，末了不忘涕淚俱下地乞求道：“大小姐，您就下去看看吧。王爺揚言要殺了二小姐，如今除了您，誰也攔不住了……”
林霄山莊不大，小廝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傳進了此刻正端坐在師父身邊閉氣凝神的林瓏耳中。
原本一心隻注意體內氣息流轉的林瓏此時心思百轉千回。
她在此閉關四年之久，山腳下究竟亂到什麽地步，無從判斷。
但這小廝是母親遣上來的，以母親清冷的性子，若不是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根本不會參和進這樣的家務事之中才是……
親情占了上風，林瓏睜開眼。
“師父……”
她喊了一聲，一雙眼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
“不可！”
師父的聲音清晰有力，毫無遲疑，不容置喙。
林瓏的心卻終究是亂了，原本有條不紊在經脈間運轉的氣息自有主張地逆流而上，她控製著吐納，試著將其壓製下去。
“大小姐，”小廝的聲音由乞求轉為絕望，“您再不出手相救，二小姐就活不過今天了！”
眼前浮現出林琇那張圓潤的小臉和一雙水靈的大眼睛。
耳邊回響起那稚嫩而軟糯的聲音：
“姐姐，給你吃，別讓爹爹看到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晚，在眾人都礙於楚王的淫威不敢靠近林瓏的時候，年僅六歲的林琇不顧史姨娘的反對來到她身邊，笑著伸手遞過來幾顆已經捂化了的窩絲糖……
想到這裏，林瓏一口氣堵在胸口，身子一顫，鮮血就從嘴裏噴湧而出。
盤坐在她身後的老人沒有睜眼，隻長長歎息一聲，臉上滿是惋惜。
林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放下原本盤起的雙腿，提起手邊的劍，徑直往門口走去。
“今日踏出這房門半步，你便再不是我神徵門下弟子。”
師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
杜衡院內，楚王林崇依舊與小女兒林琇僵持著。
林琇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母親，望著父親的目光毫不退縮。
林崇提著刀，雙腿被七八個婆子小廝死死抱住，在他與林琇之間層層疊疊圍滿了護衛。
屋子裏的人個個神情凝重，甚至帶著些視死如歸的味道。
且不說在王府之中，林崇想要殺誰，根本沒有人有資格去攔，就算果真要攔，在這內院之中，也沒有人是林崇的對手。
所以試圖阻止林崇的人，都不過是拚死一搏——搭上自己的性命，堵王爺不會真對自己的小女兒動手。
“王爺，”林夫人跪在林崇麵前勸道：“您想要教訓林琇這樣的不肖女，妾身無話可說。可您總要顧及著自己的名聲，和這整個王府的名聲才是。就算您不在意外人說您冷血，說您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可您總要替林瓏想想才是。那孩子現在在山上一心練功，您卻要這樣殺了她的妹妹，待她學成下山，您讓妾身如何跟她交代？您要讓她一輩子都記恨你我嗎？”
林夫人不曾替林琇講半句開脫的話，收到的效果卻比史姨娘要好上百倍。
林崇想到在淩霄山莊閉關的林瓏，長歎了一口氣，手上的刀緩緩放了下來。
林夫人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幾分，知道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豈料林琇卻極不合時宜地道：“父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您不願意放過我和平貴，就算此刻繞我不死，也隻是留下了我的軀殼，女兒日後隻會生不如死。”
“混賬！”林夫人怒其不爭，轉身衝著林琇喝道：“你怎麽這樣糊塗！你想要尋死，事後盡管去尋便是，為何偏要在這裏頂撞你父親？你睜眼看看你懷裏的姨娘，她因為你隻剩了一口氣在，你不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快些救她的命，卻要這樣頂撞你父親，你這是要置你娘親於死地嗎？”
林琇聞言隻覺得如晴天霹靂，腦子裏嗡地一聲，臉色慘白，動作遲緩地低下頭去，喃喃喊了聲“娘親”，淚水簌簌落了下來。
林夫人則戰戰兢兢轉身看向自己的夫君，看到林崇漆黑如墨的臉色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於事無補了。
“生不如死？！”林崇重複著林琇的話，怒極反笑：“好，好！既然你這樣說，那為父便幫你脫離了這苦海！”
說罷，驀地抬腳，原本圍在他腳下的仆婦小廝如螻蟻一般被他的內力震出去一臂遠，個個蜷縮在地上呻吟著。
擋在林琇麵前的護衛見狀早失了方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雙腿打顫，呆立在原地。
林崇朝著護衛們瞥去，眼中的寒光打在護衛身上，護衛們一個寒顫，險些嚇破了膽，瑟縮著身子主動讓開了一條道，任由楚王與自己擦肩而過。
林崇來到林琇麵前，殺氣騰騰。
既已下定決心，他再無話可說，提刀一揮。
刀起，帶起一陣呼嘯聲。
林琇閉上眼，迎接死亡的到來，卻沒有等到那冰涼的刀鋒。
一陣刺耳的利刃摩擦的聲響劃破長空。
曾橫掃千軍的燭照刀，裹狹著雄厚內力，直劈而下，竟被生生攔在了半空之中——接住楚王這一招的，是一把芙蓉劍。
林崇看著這劍的主人略顯青澀的臉上一雙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眸子，目露困惑地道：“你怎麽出來了？”
林瓏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問題，轉而問：“父親為何遷怒於小寒？”
小寒，是林琇的乳名。
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林崇便已經打消了要殺小女兒的念頭。他不過是怒火攻心，奈何又被不知好歹的林琇母子步步緊逼，這才蒙蔽了心智，險些走上了殺女這條路。
此時恢複了理智，倒有些慶幸林瓏的及時出現，收起了眼中的戾氣，卻依舊怒火難平地道：“你問問你妹妹，她究竟做了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