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家中唯一兒的男人,犁地這樣的工作便也自然落到了父親的身上。


    父親一生勤勞,為了讓家中幾個孩子都能吃得飽飯,父親雖然隻有一個人,卻也種下了不少的地。


    每年到了春天犁地的時候,父親總是要被累去半條命。


    他的身子緊緊的弓著,雙腳狠狠的踩著腳下的黃土地,力氣大的好像要將腳下的土地踩下去一個窟窿。


    他的臉上、脖子上,都是過於用力而勒起的一天天青筋,臉更是漲得通紅。


    每次犁完一隴地,李清雨總是覺得父親大概是累及了,再也沒有力氣了,但是每次父親又總是能繼續堅持下去。


    李清雨覺得自己骨子裏的某種倔勁兒和拚勁兒,或許就是遺傳自自己的父親的。


    父親負責犁地,自己和二姐一般便扶著扶著犁杖。


    二姐聰明,總是能將犁杖扶得又穩又好,自己卻總是愚笨,即便是扶犁杖這樣的小事,自己也總是弄得東倒西歪。


    自打母親故去後,父親的脾氣便不怎麽好了,又是正累極的時候,所以便常常對著李清雨又打又罵。


    李清雨知道自己做錯的事情,便也總是默不作聲的忍耐著,卻不知自己這不聲不響的樣子更是惹得人怒火迸發,對她的打罵便也更加嚴重了幾分。


    每年春天種地過後,父親總是要被累得病上一場。


    許是因為年年犁地太過勞累,父親的年紀明明還不算那麽大,腰背便已經深深的弓了起來,更是時不時就要深深的咳嗽上幾句。


    大姐擔憂父親,常常讓他去郎中那裏仔細看看,但是父親卻又總是推拒,隻說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卻從來不舍得去郎中那裏看。


    李清雨知道,父親他是舍不得錢。


    心中想著這些,李清雨的心中也跟著越發的酸楚了起來。


    人這一生啊,總是有太多虧欠和羈絆,不管是淩霄派的種種,還是父親家人,人人都想不負如來不負卿,可是偏偏大多數人又總是負了如來又負卿。


    後來大姐李清水出嫁了,大姐心疼父親,攢了些錢又湊了些錢,總算幫助家裏買了頭有些年紀的老黃牛。


    而那頭老黃牛便也是李清雨之前一直用心照顧的那隻。


    大姐夫為了這頭老黃牛的事還第一次同大姐狠狠的吵了一架,似乎便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姐夫和大姐之間的矛盾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加上父親又常常仗著老丈人的身份去大姐家打秋風,大姐夫的不滿便也跟著越來越多……


    心中亂糟糟的念著這些往事,李清雨的腳步也已經慢慢的進了村子,走上了通往自己家的小路。


    在小路上走著,遠遠眺向村那邊兒的天地,便可以隱隱的看到田地中忙碌的村民了。


    烈日當空,村民們卻仍舊不辭辛勞兒的忙碌在天地當中。


    大人們手中多拿著一些鋤頭在彎著腰除草,孩子們沒有用鋤頭的力氣,便也聽話懂事的跟在大人身後用手拔一些小草。


    人們形容這樣的畫麵常常用其樂融融、一片和諧這樣的詞語,但是李清雨卻不知為何,在這份勤勞的背後看到了一種深深的麻木。


    沒錯兒,就是麻木。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沒有表情的,甚至是有些呆滯的。


    勤勞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生活,除了這樣的勤勞外,這些人還能做些什麽別的選擇呢?


    在這樣努力勞作的時候,他們的心裏在想些什麽呢?


    是在期待著美好的明天,想著好的收成,還是念著些家長裏短的瑣事?


    不,大多數人應當什麽都沒想。


    腦子中空空的,滿滿的發呆,滿滿的麻木,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沒有昨天也沒有明天,隻有無可奈何的今天。


    這就是這裏大多數人的生活,也是從前李清雨的生活。


    李清雨想,即便自己真的要放棄修仙,自己卻也再沒有辦法回到這樣的生活了。


    倒不是因為她見識過了外麵世界的精彩與美好,所以無法回到這裏的枯燥與貧苦,而是因為她體驗過了擁有希望的感覺,便再也沒有辦法重回絕望與麻木。


    李清雨站在小路上向著田地的方向眺望了一會兒,她擔心自己的父親此刻也正在田中忙活不在家。


    這四年來的修仙生涯的確讓李清雨變得耳目極其聰穎,從這樣遠的距離看過去,她還是可以將田地上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這塊兒地是老三叔家的,這裏是李大伯的……奇怪,怎麽沒有看到父親,周二叔怎麽在我們家的地裏忙活……”


    四年多的修仙生涯並沒有叫李清雨忘記自己家的土地在哪,畢竟對於一個農民來說,土地就相當於一個家庭的根,更相當於一個家庭的命,農民就算是沒了命,也不能沒了土地。


    家中的這些土地向來是父親的命根子,尋常就算是少了一寸,父親都是要與旁人滿地打滾的撒潑理論的,怎麽現如今竟然會叫周二叔耕種自己家的土地?


    李清雨的心中浮現起一絲不解,她快步向前,一溜小跑的奔到了自己家的房前,破舊木屋的前門果然已經被一把生了鏽的鐵鎖牢牢的鎖住了,裏裏外外都被掛了一根重重的鐵鏈,李清雨輕輕推了推,到底怕自己不小心破壞掉鐵鎖,便沒有再繼續用力。


    “怎麽……怎麽會沒人呢!”


    透過木門鐵鎖,李清雨探著頭向院裏望去,原本養在院子中的雞鴨鵝狗都俱已經消失不見,院子中更是林林雜雜的長滿了一層綠油油的雜草。


    顯然,這小院子已經許久都沒有人住了。


    啊,怎麽會這樣!


    眼前這樣的變故顯然是李清雨沒有想到的。


    她的心中湧現起一陣擔憂,繼而又變成了滿滿的自責。


    先前在淩霄派的時候,李清雨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給家中寫一些家書,互相通傳一些消息,但是先前在飯堂的時候李清雨沒有方法人脈,後來從玉龍雪山回到了仙閣,李清雨又一直被種種挑戰和困難包圍著,所以便也沒有那個時間,一直以來與家中的聯絡便也是靠著淩飛哥在轉達的,後來淩飛哥覺得煩了,自己便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去麻煩他了。


    如今想想,一連四年多,自己竟然和家中幾乎完全斷了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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