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真的會到這裏來。怎麽,覺得心裏麵愧疚嗎?”


    雲劍青冷著一張臉一直不說話,藍如海也不在意,隻是臉上掛著微笑,自顧自的笑道。


    果然,他這話才一出口,雲劍青便忍不住冷哼一聲。


    冷哼過後,他又將身子轉過去半邊,完全用後背來背對著藍如海,顯然是不想見他一眼,更不想與他多說一句話。


    “思過崖。……沒想到你還記得思過崖這個地方。算起來,這地方你也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來過了吧?”


    藍如海這話說得不假,自打邁入了元嬰期,成為了峰閣的長老,幾人似乎便再也沒有來過這思過崖了。


    思過崖這個地方,原本建立的初衷便是用來懲罰犯了錯的弟子的,叫他們遠離人煙,在此麵壁思過。


    既然是懲罰,那麽雲劍青、藍如海這樣的長老自然很少有機會被人懲罰。


    畢竟不管是誰,被人懲罰便也罷了,有那個意識去主動自省思過的,到底還是少數。


    而雲劍青今日竟然有這個心思主動前來這思過崖思過,顯然在他的心裏麵,那些個愧疚、自責的心情也是十分嚴重的。


    作為雲劍青多年的老友,藍如海對於雲劍青還是很有些了解的。


    作為一個峰閣的長老,作為這麽多弟子的師傅,不管是雲劍青,還是他自己,都必須承擔更多的壓力,麵對更多的挑戰。


    更重要的是,不管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情況,不管心裏麵有多麽難以接受,身為大家的師傅,你都不能表現出你的痛苦、你的脆弱,你就是你底下所有弟子的心裏支柱,你得臨危不亂,你得風淡雲輕,你得永遠去笑對人生,也隻有這樣,你下麵的那些弟子們才會因為你而感覺到信任、安定。


    隻是,高深的是修為並不等於是心靈的堅強,雖然是峰閣的長老,雖然是眾弟子的師傅,但是首先還是一個普通的人。既然是人,便總是會覺得無助,會覺得脆弱,會有感覺到疲憊難過的時候。


    許是因為這種相同身份的緣故,所以對於藍如海而言,他對雲劍青便也總有種莫名的感同身受。


    看著雲劍青這一臉的出神惆悵,藍如海也覺得有些莫名的心疼。


    如果遇到這樣事情的人是自己……


    隻這樣想著,藍如海便覺得心裏十分難以接受,他晃晃頭,將這種假設從自己的腦子中清除出去,隻是轉過身子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雲劍青的肩膀:


    “劍青啊,這件事和你是沒有關係的。這世界上總是會有這些那些的不如意,而這些東西便也是我們身為修仙者的宿命。這麽多年間,各式各樣的生死離別我們已經見過不少了,至少這次還沒有到達那麽無可挽回的地步,如此來說,反倒是一件幸事。”


    “幸事?幸事!哈哈,說得倒是輕巧!這樣的幸事,我給你,你要嗎?你說你要嗎!”


    雲劍青一直冰冷著一張臉沉默著不說話,如今也不禁被藍如海的話激起了一腔怒火。


    他猛地回頭,很是有些怒氣勃發的衝著藍如海大聲吼道。


    吼完了以後,雲劍青也覺得自己情緒著實有些失控,又著實是在遷怒藍如海,當下又有些不自在,隻是他的個性一樣有些別扭,所以雖然覺得有些抱歉,卻又一時拉不下臉來與藍如海說些什麽道歉的話。


    好在藍如海一向也清楚自己在這位老朋友的個性,所以半點兒都沒有往心裏去。


    看著雲劍青那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藍如海有些無奈的長長歎了口氣:


    “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也明白你心裏麵的滋味兒。但是咱們身為孩子們的師傅,身為一大峰閣的掌事長老,咱們就不能太感情用事。”


    “身為一名修仙者,在你踏上仙途的那天開始,你便明白自己麵對的宿命是什麽了。仙法修得越高深,活得越長久,麵臨的生離死別便也越多,等到你真正成功飛升的那天,那便是你真正告別了所有親人、朋友徹底成為孤家寡人的那天。”


    “這麽多年,咱們見過的、經曆過的這樣兒的事兒還少嗎?明明已經經曆了這麽多了,為什麽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藍如海平常一向是一副笑容滿麵,好似油鹽不進的圓滑模樣,眾人很少見到他如此嚴肅、如此苦口婆心的時候,顯然今日的這樁事不光給雲劍青帶來了極大的打擊,便是對於藍如海而言,也是個不小的震動。


    藍如海這道理講得倒是真好,但是對於許多人而言,許多事並不是因為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主要還是因為感情上難以接受。


    就好比現如今的雲劍青,道理他雖然都懂,但是巨大的悲痛還是叫他難以接受。


    眼看著雲劍青的眼睛已經紅成了一片,藍如海也微微心疼。


    雲劍青這小子從來了淩霄派以後便一直各種各種光環加身,被稱作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長老,看似風光無限、高高在上,但是他的心裏卻還是十分脆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天真的。


    做了這麽多年的長老,他還是沒有被沾染上半點兒世俗的氣質,有血有肉,棱角分明,實則也算是一股清流。


    這麽多年,打從他的母親離去後,雲劍青便再也沒有哭過了。


    他的心裏麵一直憋著一股氣,他強迫自己做一個頂天立地、刀槍不入的男子漢,但是穿上了這樣堅硬的盔甲,便也叫他要承受更加沉重額重量。


    藍如海輕輕的轉過頭,背對著雲劍青不去看他的眼淚,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抬目去看崖下翻湧的雲海: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唉,作為師傅,你還是盡量讓他更快樂些的走吧。有什麽沒有完成的願望,有什麽一直想做的事,都幫他實現了吧。”


    “現如今世道兒不太平,魔王出世所帶來的影響恐怕是要超出我們所有人想象的。這次的事情恐怕還隻是一個開始,以後的日子裏,咱們哥倆兒恐怕都要開始做好心理準備了。”


    說完這話,藍如海又對著遠處的天空沉默了好一會兒,隻是不知他的心裏在想著什麽。


    “待他出去逛逛吧,老是說著要守護九州大陸江山百姓,可以憋在這淩霄派這麽多年,連自己守護的東西是什麽樣子都沒見過。”


    藍如海歎息的說完這話,當下也不再再多言,隻是又輕輕拍了拍雲劍青的肩膀,便轉身禦劍而去,將這一崖的沉靜再次全部留回給雲劍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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