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實則是在修心。


    這句話不光從馮老這裏,便是在其他人的口中,李清雨也不止聽過了多少遍。


    李清雨早已經將這話牢牢的記在了心裏,可是卻又一直都不能太體會這句話其中所蘊含的巨大含義。


    有意義的活嗎?


    “馮老,我一定會有意義的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義的活著!”


    “馮老,您要堅持住!您馬上就要好起來了!您別擔心,您一定會回到仙閣,會重新開始,得到一切您想要的!沒有遺憾,沒有悔恨!”


    許是方才說了太多的話,又或者是情緒情緒太過激動的原因,馮老突然再次渾身痙攣起來。


    他躺在床上,痛苦的顫抖著身子,就像是一條渴水掙命的魚。


    “馮老,馮老!您快好起來吧!您放心,我們都會好的!,我們所有人都會好的!我們一起努力修仙,您繼續教我認字,教我仙法,教我戰鬥技巧,我一定會成為一個活著有意義的人,我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士!”


    李清雨緊緊抱著渾身痙攣不已的馮老,幾乎是大聲吼出了自己的誓言和保證。


    正在李清雨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麵流著淚,一麵不斷的給馮老按摩著胸口、不斷給他順氣的時候,木門終於‘吱嘎’一聲被打開了。


    雲中飛、趙大肚、張遠誌幾個人小心翼翼的簇擁著鳳采兒走了進來。


    而鳳采兒的手中,正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灰褐色的湯藥。


    “采兒姐!你終於來了?馮老,馮老他又發作了!藥好了嗎?藥好了嗎!快,快來喂馮老喝下!”


    見到了鳳采兒,李清雨就像是見到了救星。


    她半攬著馮老瘦小的身子,帶著無盡的乞求,向著鳳采兒大吼著。


    不過相比於焦急迫切的李清雨,鳳采兒卻顯然有些猶豫。


    她看看手中端著的藥碗,又看看痛苦不堪的馮老,深深的長吸了一口氣,這才恍若下定了決心般,快步向前走到馮老的身邊,將藥碗遞到馮老嘴邊,小聲勸道:


    “馮老,藥來啦!我來喂您喝藥!”


    “隻要喝了藥,一切就都會好起來,再也不會有痛苦,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鳳采兒看著馮老,咬了咬牙。


    她反複的喃喃的說著,似乎是在勸說馮老,又似乎是在勸說自己。


    意識越發的模糊,身體也越來越沉重了。


    此時的馮老,已經無比真切的感到了死亡的靠近。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影,無聲無息又鋪天蓋地,將自己束縛住,叫自己無處可逃。


    “藥?什麽藥?”


    用久病成醫這個詞來形容馮老,真可謂是再適合不過了。


    因為曾經的仙界浩劫,現如今的修仙者們常常都是‘聞藥色變’,避之不及。


    可是馮老既然沒有了仙法,便也算不得一個修仙者了,所以自打年紀越來越大後,便也像是凡間界的凡人一般,常年抱著個藥罐子過活。


    這修仙界的醫術係統與凡間界全然不同,便也自然沒有凡間界那些常用的藥方。


    馮老無處求醫,隻得自學成才,這些年間他治病療傷用的藥材配方都是由他自己調配而成。


    也正是因為如此,鳳采兒才一將這藥碗端上來,馮老一眼便發現了不對之處。


    “這…這不是我常用的藥方…這是什麽藥…”


    眼見著馮老發現端倪,鳳采兒也有些慌亂。


    她猶豫了一下,卻直將手中的藥碗湊得離馮老的嘴邊更近,她的聲音也有些迫切:


    “馮老,您就快些喝了吧!這是近日扁時珍神醫給您新開的藥!您就快喝了吧!隻要喝了,您就會馬上好了的,您馬上就會沒事的!”


    鳳采兒的幾乎已經在懇求,她的聲音中甚至已經開始帶上了些哭腔。


    意識越來越迷糊了。甚至就連采兒那丫頭的聲音都虛無縹緲到好像遠在天邊。


    用盡了自己最後的意識,馮老艱難的搖了搖頭。


    “你們都出去,出去!我……我有話,我有話要與采兒單獨說……”


    幾乎是掙紮著說完這句話,馮老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


    “馮老!求您,求您,先將這藥喝了吧!”


    鳳采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流著淚,跪倒到了馮老的床頭,口中的哀切叫人也忍不住為之動容。


    “是啊,馮老,先把藥吃了吧!有什麽話吃了藥再說!”


    “馮老,先吃藥吧!”


    “吃藥啊!”


    眾人不知馮老用意,但叫他痛苦不堪,便也俱都心中焦急,便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哀聲勸道。


    “出…去!出去!我…我老頭子……”


    馮老確實已經力竭,一口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氣短。


    他的臉色開始還是一片慘白,忽而又變得通紅,而今已經泛出隱隱的紫色。


    他用盡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氣,胡亂的揮著手:“我…我要與采兒,單獨說話…”


    眾人心中雖然擔心馮老,可是見他如此堅持的樣子,又擔心他動氣太過危急性命,當下也不敢再堅持,便在馮老的揮斥中慌忙退下。


    “采兒,你一定要將藥好好的給馮老喂下啊!”


    雲中飛連連囑咐了幾遍鳳采兒,這才帶著李清雨、趙大肚、張遠誌三個人慢慢退到門外。


    看著緩緩關上的黑色的木門,李清雨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關在了那片溫暖的昏黃色燈下。


    算算時辰,此時已經到了後半夜,真正的萬物俱靜,就算是再能熬夜的夜貓子,怕是都不得不進入了睡夢中。


    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現在終於開始轉停。


    可是停下的秋雨帶來的並不是和煦的溫暖,而是愈發靠近冬日的嚴寒。


    也不知是因為心境太冷,還是這秋雨過後的秋夜帶起的寒氣,李清雨忽然便覺得很冷。


    她瑟縮著將身子完全靠在正廳屋簷下的牆壁上,這才開始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疲憊。


    不管怎麽說,有了彼岸花的話,馮老就會沒事的吧。


    李清雨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著。


    此刻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失去彼岸花的痛苦和遺憾,轉而將所有的心思都投入了病危的馮老的身上。


    她腦子裏不斷的回想著方才馮老與自己說得話,回想著與馮老相處過的點點滴滴。


    在這些如昏黃色燈光一樣溫暖的回憶當中,似乎連陰冷的秋日雨夜都變得不那麽冰冷。


    正當李清雨瑟縮成一團,陷入回憶中不可自拔時,身上卻忽然無端多了一件熟悉的外套。


    李清雨驚愕的抬頭,鍾淩飛不知何時竟然再次回來了。


    他正倚牆站在李清雨的身邊,抬著頭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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