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過山車,有平坦的直道,更多的卻是彎彎繞繞的曲道。


    低穀過後總會有些上升,在到達了一個最幸福的頂峰的時候,又總是要有一個急轉直下的下坡。


    就在這樣不斷的起起伏伏當中,人生慢慢的前進著。


    但是對於李清雨而言,這樣的坎坷似無論經曆了多少次,她仍舊很難學會接受。


    李清雨覺得這世界上有許許許多多叫人難以接受的不好的事,但是其中最叫人難以接受的,還是當屬死亡。


    雖然大家每個人都說‘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但是隻有當事情真正發生在你身邊,發生在你身邊最親近的人的身上的時候,你才能真正體會到那樣痛徹心扉的痛苦、體驗到那樣的無助和絕望。


    李清雨此刻,便是這樣的絕望。


    今日她原本是很高興的。


    可是那樣滔天的喜悅,在病重的馮老麵前,卻瞬間煙消雲散。


    當李清雨跟著鳳采兒心急火燎的回到飯堂的時候,馮老已經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站在昏迷的馮老床邊,李清雨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好好看了馮老的樣子。


    說起來,這還是李清雨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馮老呢!


    當初馮老告訴了李清雨彼岸花的傳說,又鼓勵她勇敢的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可以說,若是沒有馮老,便也沒有如今的李清雨,也就沒有如今盛開的彼岸花。


    這三年間,因為馮老的病重,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機會像鳳采兒、雲中飛等人一般不間斷的去玉龍雪山給李清雨送補給,幫助她、陪伴她,但是馮老對李清雨的關愛,卻一直都沒有停歇。


    無論是各式各樣厚厚的皮襖,還是一本本手寫的字典,那一針一線、字裏行間,都是馮老毫無掩飾的關心。


    如果說大師兄溫默塵是李清雨的太陽,那麽馮老的關心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小小的光亮,卻無時無刻不在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三年不見,馮老似乎憔悴蒼老了幾十年不止。


    他緊閉著眼睛,躺在他那張破舊灰黃的單人木板床上。


    他的身子很瘦,似乎整個身體裏的水分都被抽幹了一般的幹瘦。


    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的肉,雖然隻看五官,還是可以勉強看出年輕時的英俊棱角,但是如今,他的臉上早已經被成群成片的黑褐色老年斑布滿。


    老年斑和深深的皺紋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副很是觸目驚心的畫麵,叫人不忍直視。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人們似乎對於衰老,似乎天生就有著一種深深的厭棄。


    人們懼怕衰老,對於衰老的人,也天生便有些恐懼和厭惡。


    特別是馮老這種已經衰老得全身幹瘦、滿臉黃斑的老人,更是厭棄得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李清雨卻沒有一絲這樣的感覺。


    她看著昏迷中的馮老,隻有滿心的溫暖和淒楚。


    李清雨跟著鳳采兒趕回飯堂的功夫,鍾淩飛和花素素也禦劍趕到仙閣,將扁時珍神醫請了過來。


    此時李清雨正滿心淒楚的站在馮老的床邊發呆,那邊兒鍾淩飛帶著扁時珍神醫也到了。


    扁時珍是有名的神醫,不管是在淩霄派,甚至是在整個九州大陸都是極有威望的。


    他能來飯堂,飯堂裏的眾人都十分高興,也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扁時珍神醫在幫馮老診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的站在一邊,大家心裏麵緊張,可是誰也不敢發出半點兒動靜,就怕因為自己而打擾了扁時珍神醫的診治,再耽誤了馮老的病情。


    不過雖然大家各個都在心裏麵虔誠的祈禱著,可是結果還是叫人失望的。


    扁時珍神醫在經過了近一個時辰的努力檢查後,最終還是蒼白著臉,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的醫術精湛不假,可是馮老如今的身體已經衰老到了極點,馮老又沒有仙法靈氣傍身,饒是扁時珍神醫醫術再精湛,也無力回天。


    “馮老!”


    “馮老!嗚嗚嗚嗚嗚…”


    其實對於這樣的結果,飯堂裏的眾人都早便有了些心裏準備了。


    可是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事到臨頭要大家去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鳳采兒哀叫了一聲‘馮老’,便忍不住淚如雨下。


    而有了鳳采兒開頭兒,不管是雲中飛還是趙大肚,甚至是向來最中二的張遠誌,每個人的眼淚都控製不住的流成了河,也叫整個屋子瞬間成了一片哭的海洋。


    被這樣的情緒感染,甚至就連一向冷血的鍾淩飛都覺得心中鬱鬱,而心腸比較軟的花素素更是跟著飯堂眾人一起哭成了一個淚人。


    李清雨一向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氣氛的。


    她心裏麵難過,又不想當著大家的麵哭,便一個人快步躲到了外麵。


    站在屋外,對著夜空上初升的月亮,李清雨終於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和不舍,嗚咽著落下了淚來。


    為什麽一定要這麽殘忍呢?


    為什麽一定要有這樣的分別?


    大師兄,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呢?


    你會怎樣安慰我?


    大師兄,你為什麽總是不在,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巨大的悲痛之下,李清雨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全部抽走了。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倚靠著門框的身子也慢慢的下滑…


    就在李清雨覺得自己要被這巨大的悲傷整個填滿的時候,滿滿下滑的身體卻突然被一個堅實的懷抱整個的抱住了。


    “淩…淩飛哥…”


    淚眼朦朧中,李清雨慢慢回頭,鍾淩飛正站在一片被眼淚模糊了的夜色中。


    “唉,哭吧,哭吧!沒事兒,想哭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李清雨一向很少哭的。


    她太堅強,也太要強。


    每次遇到了想哭的事情時,她的眼淚都被忍在了眼眶,消融在空氣中,最後幻化成支撐她繼續頑強的努力下去的動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此時的痛苦和眼淚,便也更加的叫鍾淩飛感到心痛。


    他輕輕的攬著李清雨的胳膊,叫李清雨可以舒服的靠在他的肩上。


    他伸出手,想要輕輕**下她的頭頂。


    目光卻不期然落在她的眼上。


    她的睫毛一直很長,就像一柄卷卷翹翹的小扇子。


    此刻,一滴晶瑩的淚珠兒就那樣靜靜的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


    在月色中,那顆淚珠兒發出了像鑽石一般的光芒。


    鍾淩飛覺得,那顆淚珠兒,落在了自己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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