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雨的心不在焉大師兄自然都看在眼裏。


    她的心情他也能理解。


    作為淩霄派的弟子,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過程,也是每個人都要麵對的命運。


    溫默塵知曉李清雨此刻心中的複雜,便也不去勉強她修煉,隻是默默的與她一起坐在大石頭上,陪著她看著星空發呆。


    星空很美。


    淩霄派的山峰很高,許是因為離天空更近的關係,星空便也格外的美。


    深藍色的天空格外澄淨,悠遠的星零零星星的閃爍著,就像一滴滴細碎的淚花……


    可是這樣的美麗,卻也叫李清雨突然有些畏懼。


    對美麗的畏懼、對無知的畏懼、對死亡的畏懼。


    從古至今,這片星空似乎一直都高懸在天空,這樣默默的陪伴著人類。


    他們這樣掛在天空有多久了呢?他們又見過多少的滄海桑田和悲歡離合?


    他們是如何出現的?那黑色的天空中和閃爍的光點中又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


    人類又是如何出現的?若對於星星來說,人類的一生隻是眨眼的一瞬間,那麽這樣短暫的人生,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人類到底為何要死去?


    既然注定要死去,又為何要出生?


    為什麽一定要死呢?


    為何不能像那些星星一樣,永遠的活著,永遠的掛在夜空中…


    這些問題都是李清雨想不明白的。


    她亦知道這樣的問題,不該是自己去思考的。


    可是心中的悵惘太過,李清雨愁苦之中,不期然還是向身邊的大師兄問出了口。


    “大師兄,你說人為什麽要死呢?為什麽不可以一直活著呢?”


    這個問題還真夠難回答的。


    生老病死,這一向是自然的生長規律,也是每個人都難以逃脫的結局。


    無論你多麽厲害、多麽有能力,無論你是九五之尊還是文曲星下凡,沒有人可以逃脫。


    從某種角度來講,人從一出生,便在或快或慢的,走向死亡。


    這麽一想,還真是挺讓人絕望的。


    但真的隻有絕望嗎?


    也不盡然。


    對於李清雨的問題,溫默塵不敢隨便回答。


    他仔細的想了想,這才沉吟著看向李清雨:“清雨的問題實在太難,我怕是也回答的不好。但是我想著,人之所以會死,大抵還是為了叫人們學會珍惜吧。”


    “珍惜?”


    李清雨又在口中念了一遍這個名詞,心中卻猶是不解。


    “對啊,就是珍惜。”


    溫默塵輕輕的摸了摸李清雨的頭,露出了一抹笑。


    “因為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死,所以便要格外珍惜自己活著的時候。因為知道身邊的人總有一天也會死,所以便要更好的對待他們。這就叫珍惜。”


    李清雨沒想到死亡這樣一件叫人絕望的事,到了大師兄的口中,卻像是突然成了一件好事一般。


    她愣愣的看著溫默塵,半晌都沒有說話。


    “其實清雨現在的感受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溫默塵看著星空長長的歎了口氣,思緒也似乎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還是個少年的時候。


    “其實在沒來淩霄派之前,我的出身與清雨你差不多。也是出生在一個貧窮、落後,除了山還是山的山溝溝裏的。”


    看到李清雨將專注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溫默塵又輕輕的笑了。


    隻是那笑容中卻有著揮之不去的苦澀。


    “我雖然出生在山溝溝裏,可是我從小倒也沒吃過什麽苦。因為我是男孩兒,家中的父母都偏心我,便也將該由我吃的苦都叫我的姐妹們代替了。”


    “從小被這麽偏心優待,那時我的性格實在算不得多好。姐妹們對我好,我也當成了理所應當,根本不知珍惜,動輒便因為一點點小事與她們發脾氣、鬧別扭。家中父母也都偏著我,將錯都怪到她們的頭上,而對我卻無半點兒責罰。”


    想到當年自己那霸道、不懂事的樣子,溫默塵略有些懊惱的扶住了額頭。


    可是往事如風,吹過去了也就吹過去了。如今再想伸手去抓,又哪能抓住半點?


    “家中父母對我極好。後來聽到有淩霄派選拔新弟子的消息,盡管家中早已家徒四壁,父母還是一心一意的湊錢,想叫我去參加選拔。”


    “我當時正是年少輕狂,滿心想得都是走出大山、走到外麵的世界,見父母湊齊了銀兩,便也沒有多想,隻滿心歡喜的踏上出山的路途。最終也不負所望,成功通過了靈根測試,隻等著幾天之後便可以隨門派師兄一起出發,去往門派。”


    “可是那個時候我隻滿心沉浸在歡喜之中,便也根本都沒有在意到身邊的人在麵臨著什麽樣的處境。”


    說起這話的時候,溫默塵的嘴角又漾起一絲笑容。


    隻是那笑容卻比天下最苦的苦酒還要更苦澀。


    事情早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該忘記的也該忘記了,該忘懷的也該忘懷了。


    可是有些事情可以忘記,有些事情卻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的發酵,越來越醇厚,越來越厚重。


    “我當時隻顧著高興,卻根本沒想過一貧如洗的家中又怎麽會突然拿出那麽多錢,來作為我去城中選拔的路費。”


    “直到許久之後,我已經跟隨門派師兄到了淩霄派,那時我才知道當初那錢的來曆。原來家中父母為了給我湊路費,將家中的小妹許配給了村子裏剛死了老婆的土財主。”


    說起這話的時候,溫默塵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他的眼眶微微的泛紅了,許是因為激動,整張臉都跟著有些紅了。


    他的神情是李清雨從沒見過的脆弱,看得李清雨也隻跟著覺得心髒微微顫抖,心疼不已。


    李清雨微微欠了欠身子,靠近了溫默塵。


    她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了大師兄的手。


    大師兄的手指很纖長,卻也很涼。


    李清雨將自己的掌心貼在大師兄的手指上,希望可以捂熱那冰涼的手指。


    以往總是大師兄來安慰她、鼓勵她、照顧她,此時希望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傳達到大師兄的心裏,可以給他帶來哪怕一絲的安慰。


    許是感覺到了李清雨手心的溫度,溫默塵顫抖得不那麽厲害了。


    他仰起臉,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用力的呼了出去。


    好像將自己的所有痛苦都一並呼了出去一般。


    “小妹那時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比我還小。她又如何懂得什麽叫成親,如何懂得什麽叫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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