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舊朝官府審理案卷,都是被動推理。


    何為被動?就是手裏拿到的證據,能夠提供斷案參詳的案宗資料,人證,物證都很短少。


    僅僅憑借之前閱讀各種卷宗的基本經驗來處理案子。


    那樣一來,十有八九,案件的事實遠遠的背離事實的過程,很多用錢在暗處打點官府之後,能公正斷案的,更是很少。也是一種落後的管理,加上一群毫無實際管理能力的官僚,在管理地方刑偵和行政。遇到心術不正的,為官後枉法的,自然會有冤獄。


    而在公堂上,對罪行不承認,不認罪的,在沒有其它的證據證明有疑點時,官衙都是用三木來求取事實。


    這其實沒有一種科學性,是在拚人的承受能力,如果熬刑的是悍匪,即使你用盡刑具也是難以求供。


    但是遇到體弱的尋常書生和女子,往往不堪皮肉之煎熬,公堂之煎熬,不得不在威逼利誘下誣服。


    此刻臬司麟椿就是心裏氣氛不已,本身這件事可以輕易的過去,未料想一波還三折,不僅僅驚動了全開封百姓,還驚動了巡撫高官。


    這樣的案子不翻則已,一旦翻過來,自己可吃罪不起。


    舊時的官途,每個官吏的升遷任免都是有一係列的政績考核製度的,在任上時,冤案頻出的,毫無作為的,民怨載道的,都會被彈劾罷免。


    事實上這種為官之道也有它的群眾監督在裏麵。


    也不怪舊時的官員,官官相護,彼此勾結,狼狽為奸,自成一黨。


    貪官必然得相互照應來應付朝廷的案件調查和政績審核。


    所以隻要不落到這樣的髒官手裏,否則百姓必然遭殃。


    被新到任的陸星在一邊推了一把,此刻監斬不成,反過來被其在上級麵前彈劾。


    臬司麟椿也是心中鬱悶,正要找歪理來出氣。


    其實此時,他坐在巡撫大堂審理,問話的語氣和態度都有不同。


    這人有偏私之後,一切的一切都有決然不同的反應。


    王樹汶此刻前言不搭後與,句法淩亂。


    也是他營造的威壓和恐嚇。


    “來人,把這個戲弄官府,死不認罪的胡體安,重打五十~!”


    “喳~!”


    一邊上來四個衙役就要拖倒王樹汶動刑......


    站在一邊的可是巡撫的師爺,看到掙紮著的王樹汶還在叫道:“老爺~!老爺~!我確是王樹汶,不是胡體安。”


    這裏得澄清一個事實,民在官府過堂,不喊官差為大人,而是老爺,官老爺,官老爺,這是一句順口的話。


    大人,這是下級對上級的稱呼,也是平時百姓拜訪和見到官差時的說法,是尊敬官差的敬語。


    很多小說提到的,此刻罪犯懼打,喊大人饒命~!不是老爺饒命~!這是套近乎?還是作為身份不同了?


    自然受刑者嚇得亂喊就罷了,寫書的不能亂寫。實在手生,去多查案卷。


    此刻公堂就要下刑簽,一邊的府衙書辦就站在簽筒這一邊。


    舊時是有講究的,書寫案卷的坐在公堂正座的右邊,老爺的左手。


    另一個師爺是在左邊站在簽筒這裏,如果老爺要用刑具,他方便斟酌和阻攔,還能耳語幾句。


    不過電影電視看得亂了,大家能過就過吧。這個必定沒有正式的規定過。


    拿著刑簽的臬司麟椿被這位不是自己的師爺給攔住,聽他說道:“大人息怒,這裏是撫台衙門......”


    立刻,臬司麟椿把簽字退回簽筒。


    心裏明白過來,這裏不是自己的府衙,堂上的官差人等都不是自己的人。要是處刑不當,打這犯人時哭嚎震天,驚動了後麵的巡撫,這酷刑逼供的罪責下來,搞不好還弄巧成拙,張揚出去自己的官聲就真的沒有了。


    可是咬著王樹汶一心想頂包賺錢,臬司麟椿心說我還怕你能脫罪,按照大清律例,替人頂罪的也難脫罪,必定叫藐視王法,判起來也是罪責不小,輕者杖刑勞役,重則刑後發配。


    王樹汶是個農民的孩子,哪裏懂得官場的黑暗?


    以為給人頂包過了就好了,還能拿點錢回去養家。


    臬司麟椿陰笑著問:“胡體安,你就招了吧,沒有人證明你的清白,也沒有誰認為你是王樹汶。”


    臬司麟椿這是在趕鴨子下河,他還在掙紮著回到老路上去,把可憐的孩子枉殺了,平掉這個坑,大家誰都可以萬事大吉。


    無論古往今來,人頭一落地,案子就了結。


    他還在這樣想。但是跑到胡體安家裏當雜役的王樹汶是立刻明白了過來,他說道:“我並不是孤兒,我老家在鄧州西鄉,村裏人都知道我叫王樹汶,我家裏還有父母,弟弟,妹妹,父親叫王吉福。”


    我此刻站在府衙大堂上一邊,揮手施法,提醒這孩子,到了該說實話的時候了。


    再替這些惡人頂包,自己不僅僅枉死,一毛錢都拿不到,而且還禍及家人。


    這些悍匪為了滅口,會去鄧州把他一家都殺了,來銷毀其事實存在的證據的。


    為了脫罪,這群人什麽惡行不能做?


    何況胡體安派來的耳目,就藏在府衙外的人群中聽著口風。


    一拍驚堂木......壓製住外麵的嘈雜聲。


    臬司麟椿是正色道:“那你從頭講,為何從鄧州來鎮平縣,又為何成了胡體安了?”


    光緒年間,河南洪水饑荒不斷,官府不斷在地方征集銀兩修建水利堤防,加上貪官趁機貪墨,額外的給百姓增加諸多負擔。


    而鄧州的王家,王吉福區區一介農戶,拖兒帶女一家七口,如何得活?


    老大,兒子王樹汶,看著父親被迫把自己的田都買了來換點小米養活一家人,母親還背著小妹在給人漿洗打雜換口飯吃。


    為了一家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在集鎮上看到路過這裏的胡體安,胡大爺,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群家丁(實際是悍匪過路),跪在路邊討求一分工作。


    也是他為了一家生計,自己跟著就去了,這一去就是一年多......


    王樹汶一直在胡體安後廚房打雜,做些提水劈柴,清掃涮洗的活。


    為了真的有個出路,聽說胡體安要人頂包,他以為可以得一百兩銀子,還有二十畝好地,還不用幹粗雜的重活,不過是蹲在牢裏三年。


    天可憐見,誰處在這樣的條件,都是有想法的。


    他就被騙到鎮平縣大堂,當堂按照毛師爺的安排,在公堂上承認自己的罪行,說自己是胡體安,這樣為自己的家主頂包,被關進了死囚牢。


    換普通的人一關進大牢就得醒水,獨自關押的大房間,披枷帶鎖的給鎖在哪裏,這是死囚牢,不是一般關押普通囚犯的牢室。


    他一個未見世麵的農家小孩,就這樣,被囚車拉向刑場,看到了鬼頭大刀......


    臬司麟椿是額頭出汗,背後濕透,這該死的胡體安,把這樣一個瘦裏吧唧的孩子拿來頂包,自己也是瞎了麽?平白的被這悍匪陰了一把。


    此刻巡撫門前群情激奮,聽到一點事實的人立刻就明白過來。


    這孩子明顯是被欺騙,給惡人頂包,差點上了刑場死在鬼頭刀下。


    臬司麟椿押回王樹汶,這人已經殺不得了,再殺,民憤不息,法場都要被搞亂。


    深夜,月明星稀,臬司麟椿在自己家府邸後花園來回的走著。內心後悔不迭,焦躁不安。


    知道此事的已經是整個河南開封省城了,不幾日,整個河南地界都得傳遍。


    一旦自己收取賄銀,製造冤獄,誣良為匪的事實已經眾目葵葵,掩蓋不住的,枉法枉殺的罪名被翻找出來,豈不是前程一片晦暗?至少,這眼下官位是保不住了。


    作為河南巡撫塗宗瀛,他不涉及到本案的審理,所以大可看著臬司麟椿自己沉入泥沼。


    而且巴不得他自己快點下去,換陸星替代。


    官場是瞬間風起雲霧開,陡然雷電烏雲來......這是好是壞,全部是人為。


    朝堂官場,曆來是藏龍臥虎之地,龍蛟蛇蜥的爭霸場。不玩權謀的最好不要進去,否則丟官有辱一世英名是小,落得一身惡臭還丟了性命是大。


    此刻胡體安派人送過兩千髒銀的張師爺此刻鬼魅一樣的過來。


    麟椿此刻也是差一個人提點。於是上前如沐春風的說:“正好,老夫子前來,一定知道這胡體安的案子有了麻煩,必定會有良策相佐。”


    於是兩人在後花園涼亭落座,讓下人上茶點後退去。


    張師爺也是打著紙扇苦笑道:“哪有良策,無非能自保爾~!”


    “哦?”聽說能自保,這麟椿也會是一喜。


    “這老夫子的意思是......”


    “東翁為官數載了,這一點都不清楚麽?此刻既然全城知曉,不如早日回複巡撫大人,把這個案子最初的錯誤推倒那個縣令身上......”


    也是麟椿嚇得不行,忘記了這茬,人心裏不能有鬼,有鬼就出亂子,出亂子就露馬腳......


    站在後花園,我看著張師爺,也是把這個人記下一筆。


    閻王爺之所以對案子還存在的疑惑,不過就是這幾個人而已,在幕後推動一切冤獄的,還不僅僅是幾個狗官。


    贓官的形成勢必是有一個集團效應的。


    而一句話驚喜了夢中人。


    臬司麟椿立刻是出門上嬌子,連夜奔向巡撫衙門......


    此刻案情已經幾乎明了,但是這臬司麟椿帶囚犯回臬台府衙去,回去繼續查案,還是給什麽人回旋餘地?他也是犯嘀咕......


    臬司麟椿突然回頭求見,他自然知道是為複審的事情,好在沒有睡,他在後庭書房來見臬司麟椿。


    臬司麟椿此刻態度已經明顯溫和,還帶著一臉愧疚......


    坐在後,把大堂的問案經過簡述一遍,然後感慨道:“下官愚鈍,懲辦惡人心急,一時疏漏了破綻,險些害死人命,此刻求大人明示。”


    這人180度大回旋,誰看不出來?


    臬司麟椿是一種你要是救我,我今後就是你的人,那種態度。


    官場結黨營私之道,不是區區錢物可查的,有這樣簡單就好了。


    巡撫塗宗瀛也是心裏暗笑著,明裏點點頭,這臬司麟椿還算是明白了。


    能化敵對勢力為自己之兵,這一手可為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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