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直接開上高速,茉紅顏的骨灰不知被杜浩葬在哪兒,我追問幾次他閉口不提。


    路上我總是感覺迷迷糊糊地,像是腦袋要散架,提不起精神。杜浩說這是剛剛缺失胎光的緣故,慢慢適應後就沒事了。


    缺魂少魄還能活著,就是不自在!


    路上杜浩說了紙船的門道,他在上麵用陰文寫了勸茉紅顏離開的話,如果變紅,則證明她同意了。如果消失則表示這事不可商量,而我的小命也就難保。


    所以他才說我沒機會看到小船消失。


    事發當晚,杜浩就收到紅色的小船,按理說小船變紅就沒事了,但卻又跑回杜浩手裏,這就變得詭異。接到小船後,杜浩就趕到我家,這小子還是留了後手,並沒有把我完全放棄。


    杜浩推測,茉紅顏當時同意離開,但是半路遇到了杜三娘,由此推斷,小船的消失是杜三娘幹的。後來茉紅顏也提起這事,與杜浩說的八九不離十。


    大約走了三個小時,車子突然拐彎下了高速,穿過一片還未收割的玉米地,順著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進入茫茫荒野。


    “咱們這是去哪兒?”


    杜浩回頭瞪了我一眼,然而我更感覺他瞪得是我身旁。


    終於,車子不再顛簸,停在一棵兩人環抱的柳樹下,幹癟的柳枝掃著車頂,發出“沙沙”的聲響。


    杜浩給自己點上煙,順手將煙盒拋給我,指著過膝的草叢說道:“去把骨灰抱過來,刨個坑埋了。”


    原來他把茉紅顏的骨灰直接丟在荒野……


    埋葬茉紅顏的時候,杜浩從車上搬下二十幾墩火紙,望著他吭哧吭哧的樣子,我頓時腦袋大大的。


    “幹嘛用這麽多火紙,厚葬?”


    “這小妮子今年二十,一年一墩,你懂個鳥!”


    我懂你就一個鳥!


    赤色火焰扶搖直上,冒著黑煙將火紙吞噬。熱浪滾滾,烤的周圍的空氣,能看到波紋上升,相距兩米都能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灼燒。


    我抬起頭,磚青色的天空卷著殘雲,回想起來已經許久沒有看到燦爛的太陽了。


    紙灰搖曳,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飄蕩蕩,很小的一股旋渦,足以讓它們盤旋許久。


    人生也不過如此,芸芸眾生,誰又能擺脫死亡的旋渦呢?


    在我感慨生命脆弱的時候,杜浩也不怕熱,就那麽蹲在火堆旁不知搗鼓什麽。


    不等我問要不要幫忙,他忽然擰緊眉毛,暗罵一聲,雙手夾著疊成三角狀的符紙,猛地插入地下。接著他抬頭盯著我身旁,雙目冷厲,口中念念有詞。


    恍惚間,我聽到身旁傳出一聲淒叫,右手旁陰風掠過,似是有人向身後躲去。


    就在這時,火焰的灼燒驟然隱退,我竟感覺後背涼颼颼的。直到杜浩抽出手指,冰涼的感覺才消失殆盡。


    茉紅顏就此消失了?


    我呼出心中濁氣,不禁生出惻隱之心,回想這幾天的邂逅,心中竟有不舍。也正是這絲不舍,才導就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回到家,杜浩一聲不吭就走了。他的樣子好像很累,而我也像是剛剛大病一場,鑽進被窩,提前進入冬眠期。


    夜裏,我做了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將兩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全部翻出。後來,我又夢到了茉紅顏,她披散著頭發,平滑的臉上沾滿黑灰,更可怖的是肚子上翻著拳頭大小的創口,呼呼地冒著黑氣。


    盡管如此狼狽,她依舊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甜甜地笑著,“我不會害你的!”


    “不,不要!不要!”我猛地一個機靈從床上坐起,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心中充滿恐懼。


    突然,外麵隱約傳來嗩呐聲,在寂靜的夜裏,越發清晰地刻入心底。


    這半宿半夜的,誰特麽閑著沒事兒幹?


    我裹著被子去拉窗簾,可是手指僵在半空,卻再也難以放下。


    漆黑夜,看不到星星月亮。


    連續的陰霾,使得夜空灰蒙蒙的。然而就在看不到任何東西的小區裏,我卻看到八個壯漢,抬著黑紅的花轎,走在青石小路上。


    花轎後麵是樂隊,嗩呐鑼鼓一應俱全。


    是誰這麽缺德,半夜不睡覺還瞎折騰?我想拉上窗簾繼續睡覺,忽然間意識到事情的詭異。


    外麵鑼鼓喧天,小區裏並非隻有我一家住戶,然而亮起的燈卻隻有我這兒,為什麽別人聽不到呢?


    低頭再看,赫然見發現花轎已經來到樓下。


    八個人抬著花轎,即使再平穩,也應該有走路的顛簸。然而他們卻隻是踮著腳尖,步子誇張地邁高,腳尖幾乎踢到前麵人的屁股。


    花轎卻像是蹲在輪子上,平穩前行沒有顛簸……


    我忽然想起杜浩的話,遇到詭異的事情就跑,千萬不要回頭,跑的越遠越好!


    來不及換下睡衣,我隨手抓起床櫃上的外套奪門而出。


    我一邊跑,一邊穿衣服,不敢去坐電梯,隻能沿著漆黑的樓梯閉眼跑。


    越跑心裏越奇怪,越跑雙腿越發軟。


    按理說我家在六樓,跑起來用不兩分鍾就能到樓下。可是不管我怎麽跑,始終有樓梯在前麵等著。


    而且一圈接著一圈,好像沒有盡頭!


    我累的氣喘籲籲,腳下卻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就在這時,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我渾渾噩噩的腦袋頓時清醒。


    電梯門開了,這麽晚,會是誰呢?不管是誰,有人總比沒人好!


    我提著心肝去看電梯上顯示的數字。隻這一眼,腿再也邁不出下一步。


    銀色的折疊門開開合合,猩紅的液晶數字顯示著樓層:“-18”。像是來自地獄的血光,映的我臉頰通紅。


    突然,電梯裏的燈閃了起來,隱約間,我看到一個披著紅蓋頭,穿著殷虹婚衣的女人站在電梯裏。


    我用力甩甩腦袋,以為看花了。再看向電梯,門已經合閉,隻有一雙紅色高跟鞋留在走廊裏。


    “夫君,你是來接我的嗎?”


    驀地,耳後吹過一股涼風,我急忙回頭去看,茉紅顏半掀起紅蓋頭,露出兩片玫紅的嘴唇。


    她朱唇輕啟,聲音卻來自四麵八方:“夫君,你是來接我的嗎?”


    “夫君,你是來接我的嗎?”


    重複的句子在樓道裏回蕩,糾纏在一起,繞過掉漆的綠牆皮,將電梯再次震開。


    我想要跑,卻看到身子穿著奇怪的衣服,機械的點著頭,抱起茉紅顏走入電梯。


    “你他娘的真是色心不改!”


    忽然,身後傳來杜浩的聲音,他像是沒看到我,就那麽貼著鼻尖,沿著樓梯蹬蹬跑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想回家,卻發現身體輕飄飄地下墜,數不清地記憶在腦海中匯聚成小溪,一一從眼前流過。


    這是要去陰曹地府嗎?我死了嗎?


    親人在霞光交織的隧道外送別,我看到了爸爸媽媽,看到了大伯三叔……


    在隧道的另一端,爺爺奶奶笑著搖手,接我去另外一個地方。


    再見了,我的親人!


    再見了!


    並沒有絕望彷徨,反而覺得輕鬆坦率。


    在我半隻腳踏出隧道的時候,恰時,一股莫大的吸力將我拽走,再次睜開眼時,赫然發現已經躺在床上。


    “杜浩?”他點點頭,起身拉開窗簾。


    刺眼的陽光照進臥室,我頓時被一股惡臭熏得幹嘔起來。隻見地麵上堆著一團烏黑的衣服,上麵還罩著紅蓋頭。


    惡臭的來源正是那堆黑衣服!


    “那是什麽?”


    我捏著鼻子,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那時我看到自己穿著古怪的衣服,不正是地上的黑衣服嗎?


    以為是夢。


    卻見杜浩將那身衣服展開,我的呼吸頓時堵住。


    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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