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很不一樣。


    從初見時便是如此。


    在知曉我無法聽見時有一閃而過的驚訝神色,並不掩飾,隨即很快恢複正常,彎腰輕聲說著道歉的話,笑得溫和又禮貌,我能看到她那雙正倒映著我身姿的眼眸——


    平靜,柔和,普通……


    而不再是什麽驚訝、惋惜,同情。


    似乎在她眼中,這樣的我就跟世間所有人一樣,沒什麽不同。


    我活在她眼裏。


    她給我了我說話的理由。


    然而忽然某一天,我的容身之處——


    消失了。


    -


    等不來赴約的男人,最終將那本染血的書收入囊中。


    女子夜出被歹徒遠距離擊斃的新聞頭條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各種論調都有,死者生前最後完成的作品依舊出版,卻因這次事件賣得熱火朝天,甚至還有段時間占據了暢銷榜第一名。


    實在諷刺。


    認定死亡的第三天,在所有人翹首以待下,warm終於發了一張新插畫,一男一女兩人坐在月下樹梢,對飲暢笑。


    很快便有人認出這是《碧影》遊戲裏的女性刺客和男性法師,也有人發現了一些細節問題……


    可無論他們如何猜想,這世上再也沒有esi3091,也沒有warm,有的……


    隻是某黑幫的二少爺。


    這位二少爺的事跡頗為傳奇,生來耳聾,這對時不時拔槍相對的黑幫而來卻是致命傷,所以他老子也沒想著將這人往家族事業上領,畢竟是親兒子,反正上麵已經有大兒子頂著了,對於這個生來殘缺的二兒子,這位大佬便揮揮手,采用放養的方式,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了,隻是讓手下一直給保護周全。


    聽聞這二少爺極為聰慧,將那種種的興趣愛好玩得極好,讓人不由得道一聲惋惜。


    畢竟一個好腦子,在哪都是通用的。


    但最近,這位被放養的二少爺不知怎麽又回歸了!


    他是個聾子,又頂著一張溫煦的麵貌,起初還有人輕看與他,但很快,道上再沒有一個人敢這麽想。


    因為這個不會說話,氣質溫和,擁有一雙平靜眼眸的男人,下手卻是意想不到的狠辣!仿佛被放養的那些日子都是錯誤的,而他本人,就該站在這個位置!


    他接手權利後,曾將一個狙擊手賴以生存的手指同眼睛一起挖走,直接給那人牽上狗鏈,從此毫無尊嚴地關押在沒有聲音沒有光明的全封閉黑暗環境裏,直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除此,便是在方方麵麵打壓某敵對勢力。


    有小道消息稱,那被折磨到不似人的狙擊手曾經就是被該勢力雇傭,最後殺的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


    據說後來也有人在這位二少爺——那是該改口喊白爺了,在白爺麵前提起過這事,他人並不作答,不染歲月痕跡的眉眼依舊看似請闊,實則疏離。


    但眼尾處,似乎隱約又透著幾分和煦風光。


    -


    男人的臥室床頭始終擺著一本書。


    做到男人這種級別,殺人放火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但他每晚回來沐浴後,又會再認真地將手清洗一遍,這才坐到床邊,將書籍取下,如信徒般虔誠閱讀,似乎能贖罪。


    但這分明是一本很可笑的q版漫畫書。


    實在荒唐。


    男人手指白皙修長,根本不像混黑的,反倒像藝術家的手,他垂著眸,眼瞳既清和又深邃,而那雙手便一遍遍地在扉頁上撫過,最後落在被血漸染的簽名處……


    展開一個溫暖如春的笑。


    -


    該用什麽形容他們的關係呢?


    他們在虛擬網絡上相遇,直到最終也是以這個身份相處,始終都不曾交換過聯絡方式甚至是……彼此的名字。


    或許,能被稱之為朋友?


    但其實,她是他的光。


    如今,微光消失,短暫的美夢結束……


    他本就從黑暗中來,自當再回到黑暗中去。


    已經不需要再說話了,因為那個人,聽不到了。


    -


    他叫溫知白。


    知白而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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