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族人紛紛散去,江暮雪扶著虞曼綺回到房間,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忐忑道:“娘,你就這麽讓她留下了,那我之前下的一番功夫,搜羅了那麽多罪證足矣將她逐出魂醫世家,豈不都白費了嗎?”


    “哼!”虞曼綺重重哼了一聲,慢條斯理落座在椅子上,“你下的功夫?不如說是你幹的好事!你害怕她終有一天會回來,自作聰明搜羅什麽罪證,到頭來無外乎是把柄落在了他人手裏,你自己又落得什麽好處?!”


    江暮雪有些悻悻然,卻還是不甘心道:“難道我不去搜羅罪證,就讓她有朝一日這麽大搖大擺的回來,再堂而皇之與我叫囂家主之位本該是她的,那我……若不壞了她的名聲,讓她抬不起頭來,這江家……哪裏還有我立足的份兒?”


    虞曼綺狠狠瞪了她一眼,卻還是壓下了怒火,不願太過苛責她,隻教訓道:“這家主之位,我既然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她隻要身在江家,就必定孤立無援,全由你我掌控,可你真將她趕了出去,她焉能不痛恨你?任她出去遊蕩,有朝一日若在外麵尋了依靠,再回頭來對付你,你又要多費多少周折?”


    “她在蘭赦界那二十年,從來沒離開過江家大宅,現在整個蘭赦界人盡皆知,她不是什麽好東西,又哪有那翻天本事?”江暮雪嘟囔著,癟了癟嘴,微微低頭,“還是娘深謀遠慮,雪兒知道錯了。我隻是氣不過,她本不該能回來的,本該要老死在三途河界,可偏偏她就這麽大搖大擺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隻……中階界麵才有的妖。”


    “你看中了那隻妖,想收他做妖使,娘不管你。”虞曼綺略帶威嚴道,“但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自作主張,也別送上門去憑白遭了她奚落,這件事娘會為你處理,總不會讓她在江家呆太久就是了。”


    江暮雪眼睛一亮,“娘已經想到了處置她的辦法?”


    “她若在江家呆著,遲早有一天會咽不下這口氣,鬧得家宅不寧。如今她身邊有兩隻妖,殺她不是件容易的事,總得盡快給她找個合適的去處。”


    可江暮雪忽然有點兒覺得不服氣,剛才還說她如果趕走了江燼雪,難免讓她有朝一日尋了靠山回來報仇,可到了虞曼綺嘴裏,便成了要盡快給江燼雪找個合適的去處。


    終究都是要趕出家門,誰做不一樣?又有什麽區別?


    然而,虞曼綺似乎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冷哼了一聲道:“收起你那些弄巧成拙的念頭,我既然說是合適的去處,就必定讓她沒有翻身的機會。”


    江暮雪愣了一下,想明白過來,才突然笑了,幾步上前,親昵依偎在虞曼綺膝邊,邊撒嬌邊道:“我不是信不過娘,隻不過,她當年那般耀武揚威的,從不曾把任何人看在眼裏,本以為去一趟三途河界,她就算回來也一定灰頭土臉,半死不活了,誰知道……”


    “誰知道就算去了趟三途河界,她依舊活得比你好。”虞曼綺毫不客氣訓斥道。


    江暮雪臉一沉,悶悶不樂的不再說話。


    從小就是這樣,雖說虞曼綺更加偏愛她一些,可一應舉止處事,她還是總拿江燼雪與她比較。


    她希望她處處比江燼雪強,她不管做什麽,都被拿來比較說她哪裏不如江燼雪。


    尤其是這次回來,虞曼綺竟當著眾人的麵,說江燼雪長進了,她卻沒有。


    雖然虞曼綺信誓旦旦的說,家主之位一定還是她的,可她真的做不到不聞不問,任由虞曼綺處理這件事,畢竟她與江燼雪,都是虞曼綺親生的孩子。


    就像當初江燼雪墜入三途河界,虞曼綺打算對外宣稱隻是個意外,說江燼雪隻因為要突破修為境界入結丹期,失敗了才墜入三途河界。


    她怎能容忍那隻是個意外?她不惜費盡苦心,捏造了數條罪證,就是為了哪怕江燼雪再回來,昔日榮耀也不複存在,她要讓她永遠也翻不了身!


    可虞曼綺說,那是她自作主張……


    雖然確實更偏愛她一點,但那也隻偏愛了一點點,江燼雪長進了,如果有一天,虞曼綺對她失望了,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娘,還有一件事。”江暮雪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忍不住問道:“那個聶瑬軒,一直被娘安排住在江燼雪的院子裏,如今娘又讓她回去,那見了麵……她豈不什麽都知道了?”


    “你以為你當初與聶瑬軒聯手,擾了她突破境界,讓她墜入三途河界,她會忘了麽?”虞曼綺老謀深算道,“見了又如何?人證又如何?聶瑬軒無非一個曾經未完婚的家主正夫,還主持不了我江家大事,更何況如今已老得那般模樣,沒幾天好活了。留給她那麽一個仇人,她若要報仇也無傷大雅,若還有一念之仁,既往不咎,原諒了聶瑬軒,那也足矣證明,她終還是那副軟性子,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江暮雪似懂非懂先點頭,細細琢磨著虞曼綺話裏的意思,她不得不承認,虞曼綺確實有深謀遠慮,否則也不會在那麽多側室的爭鬥中,最終坐穩了老夫人的位置。


    留著聶瑬軒隻是個試探,死了便死了,看看江燼雪是否不惜下毒手要報仇,還是如當年那般軟弱忍讓,顧念終是一家親人,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那一番深謀遠慮確實是為了她著想,可江暮雪始終覺得心裏不踏實,搖了搖虞曼綺的膝蓋,撅著嘴撒嬌道:“娘,娘心中既然早有這麽多盤算,又為何遲遲不肯說出來?娘總說我愚笨,心思不如江燼雪靈透,可江燼雪當年一直跟著爹,學著怎麽才能做個家主,但我……娘有打算總是藏著掖著,也不肯多教我半句。”


    “我是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當年做下的蠢事,還嫌少麽?”虞曼綺不悅訓道。


    江暮雪還是不甘,仍舊不願承認當年做的是蠢事,“反正這近百年,她已經身敗名裂,這整個蘭赦界都知道,她是魂醫世家的叛徒,不要臉的賤女人,就算將她趕出門去,恐怕壽盡終老,慘死異地,也沒人會信她,更不會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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