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澹對王玉芳實在太過厭惡,哪怕眾多人為她求情,他依舊郎心似鐵,任由王玉芳哭哭啼啼被人拉去祠堂跪著。


    王玉芳的事情過去了,田恬和徐慕也離開正院。


    徐慕好似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夫妻倆剛出正院大門,他便以有事為由離開。


    田恬做為妻子,對於他的離開也沒辦法多說什麽,隻能在心裏無奈歎氣。


    香蘭察覺到主子二人不對勁,忍不住出聲問:“夫人,大人這是怎麽了?”


    田恬自然不會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她,搖搖頭:“沒事,大人隻是有事忙去了,我們先回去吧。”


    “是。”香蘭跟在後麵。


    之後的幾日,徐慕依舊是冷冷淡淡的,就連晚上睡覺一個被褥,兩人離的也很遠。


    徐慕不主動,田恬更不會主動,兩人就這樣一直僵持著。


    不出田恬所料,王知府是真的狠,唐子澹一直沒鬆口,他便一直讓王玉芳跪著,不給她吃的,隻是在她快撐不住時,給她一些水喝。


    四天下去,王玉芳終於不行了,暈倒在祠堂裏,這才被下人送回院子請大夫。


    田恬身為王玉芳的三妹,得知這個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徐慕表麵功夫做得好,內裏不論怎麽冷淡,但這種時候緊緊跟在田恬身邊,兩人儼然是一對恩愛小夫妻。


    田恬和徐慕到的時候,知府夫人和王若雪以及唐子澹已經到了。


    大夫正在給王玉芳看診,王玉芳經過一段時間休息,此時已經醒了過來,隻是四天的折磨讓她瘦了一圈兒,臉色也是虛白的,柔柔弱弱躺在床榻上,看起來可憐極了,讓人忍不住憐惜。


    大夫讓王玉芳好生休養,又開了一個藥方,被人恭恭敬敬送走。


    王玉芳瞅準時機,在唐子澹麵前一番梨花帶雨,話裏話外都是歉意,她本就虛弱剛醒,又淚眼婆娑小意奉承,唐子澹一顆心也被王玉芳說化了。


    他雖不愛這個女人,但在他最難過的時候,是這女人千裏迢迢去合昌縣照顧他,陪他走過最艱難的日子。


    她雖然可恨,總歸對他還是沒話說的。


    他娶不了心愛的女人,娶誰都是一樣。


    唐子澹輕柔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珠:“別哭了,若是眼睛哭腫了,咱們定親那天可要讓我丟醜了,大家會笑話我唐子澹定了個醜夫人。”


    這話一出,無疑是確定了兩人的關係。


    王玉芳驚喜異常,又忍不住頻頻掉眼淚,這次她掉的是高興的眼淚。


    “都說讓你別哭了,怎麽還哭?”唐子澹忍不住歎氣。


    王玉芳慌忙擦掉眼淚,又哭又笑:“我....我就是太高興了。”


    王知府姍姍來遲,但是得到兩人要定親的消息,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田恬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無悲無喜。


    徐慕時刻注意田恬的神情,見她很平淡,心終於揣進肚子裏。雖然夫人已經娶回家了,但是麵對她曾經心悅過的男子,他還是會忍不住多關注一些。


    *


    王玉芳和唐子澹定親很快提上日程,前後不過三日,許是王知府怕事情再有變故,所以快刀斬亂麻。


    定親那日,田恬和王若雪一直陪著王玉芳,她整個人就像是鬥勝的母雞,在田恬麵前得意洋洋。


    田恬對她無語極了。


    說是定親,其實就是唐子澹攜禮品來下定,王知府為了麵子,請了一眾渝州當地有頭有臉的人。


    因為不是成親,王玉芳隻匆匆露了一臉,然後回到後堂,其餘的都交給男人去處理。


    定親過後第二日,田恬和徐慕便告辭回長平。


    他們出來有段時日了,如今王玉芳和唐子澹的事情塵埃落定,他們也該回去了。


    徐慕真的是個極為記仇的人,那晚的事情一直被他記到現在,他們夫妻表麵恩恩愛愛,但私下卻很冷淡。


    也許這次田恬的話,真的觸及到他心底的逆鱗。


    夫妻倆坐在馬車裏,全程無話,徐慕要麽假寐,要麽看書,反正和田恬交流甚少。


    田恬無奈,話已經說出去了,也不能反悔,再說她說的那些話,都是必須說的,她並不後悔。


    *


    轉眼就快到年節了,田恬回到長平後忙的腳不沾地,她是徐府主母,府裏的事情需要她操心,徐慕家裏親人的事情她也要操心。


    徐慕任長平知縣後,還一直未回去過,家中二老也是跟著老大住在老家,今年是他第一年成親,田恬這個做兒媳婦的,總要送點東西回去孝敬老人家。


    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送什麽好,遂準備了一馬車的渝州特產,聊表孝心。


    田恬親自把一馬車的東西準備好,這才放心讓下人拉走。


    香蘭在一旁忍不住問:“夫人,您和大人到底怎麽了?”自從從渝州回來後,兩人就不對勁了,大人對夫人依舊很好,平日也會讓周南送些好吃好玩的來薔薇院,但大人卻從未踏足過薔薇院一步。


    如果隻是一天兩天這樣,香蘭也不會覺得有什麽,隻當大人在忙,可轉眼就過了五六天,薔薇院再也沒有大人的影子,這就太不對勁了。


    田恬站在府門口目送馬車離去,恬然笑道:“我們很好啊,可能是年節將至,大人公事纏身,忙不過來吧,之前因為周家的事情,他不是也連著很久沒回來過嗎?”


    香蘭還想說什麽,田恬直接打斷:“別多想了啊,沒事的,大人忙完就回府了。”


    田恬心裏也直歎氣,看來徐慕這次是動了真怒了,她得想個辦法緩解一下兩人的關係,這樣一直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年節越來越近,這天,田恬出府去采辦年貨,一群人簇擁著。


    因著上次周大少的事情,田恬這次出去謹慎很多,再也不敢單獨和香蘭一起出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所過之處全部清場,田恬雖然有些不適應,但是為了安全著想,還是任由這樣了。


    田恬先去了賣對聯的鋪子,又去了賣點心鋪子,她剛下馬車,正準備走進點心鋪子,就在這時聽到一陣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


    “娘...您醒醒啊,娘,快醒醒啊,別睡啊,阿寶要娘,嗚嗚嗚嗚.....”


    男童音裏還夾雜著一個女童音,聽著十分淒慘,田恬心都揪起來了。


    “哪裏來的哭聲,快過去看看。”田恬吩咐。


    香蘭環顧四周:“夫人,應該是附近巷子裏傳出來的。”這四周都已經全部清場了,也就隻有巷子裏有人才會這般。


    片刻,有一個下人快步上前回話:“回稟夫人,是前麵巷子裏死了一個女子,她的兩個孩子還有丈夫在哭。”


    田恬皺眉,都快年節了,怎麽會死人,聽著兩個孩子聲音童稚,年紀應該不大,那個死去的女子年紀應該也不大才對。


    這麽年輕就去世了,難道是得了什麽病?


    田恬身為知縣夫人,於情於理都應該過去看看。


    田恬吩咐下人:“你前方帶路,我們過去看看。”


    下人恭敬行禮:“是。”


    香蘭見夫人又要去看死人,忍不住道:“夫人,您身份尊貴.....”


    田恬聽不得香蘭說她身份尊貴,皺眉打斷:“徐慕是長平父母官,我是知縣夫人,我過去看看理所應當,以後不許在說什麽身份尊貴,我不想聽。”


    “是。”香蘭見夫人發怒,不敢再多說什麽。


    田恬跟著帶路下人走過去,剛入巷子就感覺一陣潮濕,空氣裏散發著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繼續往裏走,孩童的聲音越發明顯,這次還多了一道滄桑的男音。


    男音聲音不大,但是能聽出他心裏壓抑的痛苦與悲傷。


    “玉....娘,你好生去....吧,別在牽掛我....和孩兒們,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別在受這種苦難了。”


    往前又走了幾步,拐過一個角落,田恬看清了哭泣人的模樣。


    入目的是一家四口,他們在巷子裏搭建了一個簡易棚子。


    棚子是用幾根木頭固定的,上方隻鋪了一些幹草,田恬毫不懷疑大風一吹,棚子頃刻間倒塌。


    棚子裏,一個年約三十左的男人,和兩個年紀尚小的孩子,圍著一具麵色蠟黃青白的年輕女屍哭泣。


    那女屍二十四五的年紀,骨瘦如柴,臉頰骨都凹下去的,整個人橫躺在幹草上,屍體還未僵硬。


    她應該剛剛一米五出頭,大冬天的還穿著破布麻衣,一頭黑發幹枯如稻草,指甲裏盡是泥土,嘴角處也有不少泥土,看著很是淒慘。


    圍在女屍身邊的小姑娘,瞧著比旁邊的小男童年紀大些,應該七歲左右,小男童瞧著年紀小些,三四歲左右。


    他們哭的傷心,眼睛都哭腫了,鼻涕眼淚不停往下流,四隻小手不停來回搖晃女屍.....


    “娘,醒醒啊,嗚嗚嗚嗚......阿柔要娘。”小姑娘哭。


    “阿寶也要娘,嗚嗚嗚嗚......”小男童哭。


    滄桑男人看到這一幕,眼眶通紅,痛哭流涕。


    田恬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鼻尖酸澀,特別是看到兩個小孩子哭的那般淒慘,更是心痛難當。


    她雖然還沒有為人母,但也看不得這種母子分離的場麵。


    那兩個小孩子看著好可憐,瘦瘦巴巴的,麵色蠟黃,一看就是營養不良,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最上麵穿的棉襖,也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出來的,渾身髒兮兮的,和那要飯的乞丐相差無幾。


    滄桑男人也非常落魄,臉上胡子拉碴,雙顴骨凹陷下去,眼眶也凹陷下去,一雙眼睛顯得特別大,大的有些嚇人,他好瘦,渾身好像沒有二兩肉,瘦弱的好像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跑,他身上的破爛棉襖都撐不起來,一眼看過去,就像是棉襖掛在樹枝上。


    香蘭見此,也不忍極了,捂著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隨著田恬一行人走近,滄桑男人和兩個小孩童都注意到了他們。


    滄桑男人疑惑盯著他們,兩個孩童一臉害怕警惕,甚至連哭都忘了,隻有眼淚和鼻涕還掛在臉上,昭示著他們很傷心。


    滄桑男人見狀,連忙把兩個孩子拉到自己懷裏,小心翼翼看著田恬一行人問:“敢問你們是?”


    田恬一行人有好幾十人,且田恬穿著貴氣,漂亮的如同仙女,他在長平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女子,他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寂靜破爛的小巷子裏。


    田恬見兩個孩子顯然被他們一行人嚇到了,不由放低聲音,輕聲解釋:“我們是聽到哭聲尋到巷子裏的,你們不用緊張,我們沒有惡意。”視線移到旁邊年輕女屍身上:“敢問這位大姐年紀輕輕,怎麽好端端的?”


    本來田恬不該問這種話的,但她身為知縣夫人,麵對這麽年輕的屍體,斟酌之後,還是問了出來,如果是正常死亡,那便罷了,如果非正常死亡,那她怎麽也要幫忙一二。


    滄桑男人見田恬說話客氣,言語間知書達理,對她卸下防備,張嘴想要告訴她實情,隻是臨開口不知想到什麽,眼眶比之前更紅,痛苦異常,過了良久才沉重開口:“玉娘...她是生生被脹死的。”


    田恬驚呼,女屍骨瘦如柴,麵黃肌瘦,怎麽可能是脹死的?


    “這怎麽可能是脹死的?這位大姐分明很瘦弱,一看就是長期吃不飽飯的啊。”田恬不敢置信,男人說的太不合理。


    香蘭也很是不解,她從未見過脹死之人是這樣的。在她看來,會脹死的那種人,應該是像王知府那樣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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