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鋥亮的刀片劃過文樺的眼前時,他想到的,並不是他的事業。


    他想的是,葉藍茵會不會因為他容貌受損而感到害怕?又會不會為他而感到傷心難過?


    曾經的文樺,為了對抗父親古板的性格,和幾乎不近人情的教育方式,毅然決然的選擇遵循自己的內心,去做一名演員。


    初到美國的時候,他什麽也不是。


    想要當一名演員不易,想要當一名出色的演員更不易。


    美國的那些演藝公司並不看好黃皮膚的亞洲人,有時候,他們寧可把機會給一個看起來並沒有表演天分的黑人,也不願意讓文樺試試戲。


    屢遭打擊,文樺一度懷疑過自我,也一度否定過自我。


    可幸運的是,他堅持了三年,努力了三年,終於碰到了自己的伯樂。


    文樺的電影處女作便讓他名聲大噪,且在電影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為了尋求更大的突破,獲得足夠的領悟,文樺挑戰過各式各樣的人物,經曆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種的考驗和艱辛。


    “影帝”的殊榮,來之不易,但是實至名歸。


    可文樺萬萬沒想到,在麵對職業生涯即將被摧毀的這一刻,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葉藍茵。


    這個從頭至尾都不會和他有可能的女人。


    他感到有些悲哀,卻也不曾後悔。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應了他影迷的那句話,他是上帝的寵兒,那刀片居然在離他的臉還有不到一厘米的時候,停下了。


    他得救了。


    湧出來的保鏢們將他扶起來,並請他去見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周亦行。


    兄弟兩個人見麵後,長時間沒有過互動。


    他們心中的那些心思,看起來隱秘非常,可卻又似乎並不難叫人猜想。


    “你怎麽會找人保護我?”文樺率先打破了平靜,“傷我的那些人,又是誰?”


    周亦行沒有立刻回答,他並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出此毒手的是關禹。可是,有人想要傷害文樺,這已經不爭的事實。


    如果文樺有個三長兩短,文厲絕對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而葉藍茵……她也會傷心不已。


    “離開這裏。”周亦行沉聲道,“新西蘭是個不錯的地方。適合舅舅養老,也適合你修心養性。”


    文樺先是一愣,隨即便笑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想把我們父子趕出帝都?還是你有什麽計劃?”


    周亦行坦言:“帝都不太平。我的仇人不少,你們做為我的親人,會首當其衝。”


    文樺又是一愣,腦子裏頓時蹦出來葉藍茵的樣子,他擰眉道:“這話你該對別人說。我和我爸對你沒有什麽價值。”


    “為什麽沒有價值?”周亦行反問,“我們有血緣關係,這是永遠都剪不斷的羈絆。”


    這話令文樺沉默了下來。


    接著,周亦行從抽屜裏掏出來一份文件,是文厲的體檢報告。


    報告上顯示文厲的心髒不好,相對於他這個年齡的人,他的心髒明顯要脆弱一些。


    “你也知道舅舅的身體不好。”周亦行說,“我媽的去世,對舅舅打擊很大。現在,他隻剩下你這麽一個骨肉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說完,周亦行起身,準備留下空間給文樺思考。


    可文樺卻似乎已經有了主意,他問周亦行:“要是我真的出事了,你會覺得自責,對吧?”


    周亦行沒有否認這話,但回答的卻是:“她也不希望你有事。”


    文樺一怔。


    ……


    文樺接受了周亦行的建議。


    他假裝毀容,連凱文都被他瞞在鼓裏,更不用說佟若舒和葉藍茵。


    之後,他帶著文厲秘密離開了帝都,飛往新西蘭。


    在新西蘭安頓好一切,他才讓凱文到惠靈頓,並在見到凱文後,告知了他事情的真相。


    凱文又高興又生氣,喊道:“你怎麽連我都瞞呢?我還以為你真的毀容了!”


    文樺笑笑,沒有說話。


    凱文繼續說:“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佟若舒?你知不知道佟若舒為了你的事情,有多麽的愧疚自責?她每天去廟裏三拜九叩,祈禱菩薩可以保佑你恢複容貌。”


    “什麽?”文樺微微蹙起眉頭,“你說的是真的?”


    凱文點頭。


    文樺是真沒想到佟若舒會這樣。


    周亦行提議的比較急,他答應的更急。


    他想著,反正文厲會跟著他,而葉藍茵那邊有周亦行,凱文這邊他也會找時機解釋清楚,剩下的,就沒有值得他惦記的了。


    可原來,他還落下了一個佟若舒。


    文樺趕緊聯係了佟若舒。


    此時的帝都,正是月明星稀之時。


    佟若舒拒絕了朋友的聚會邀約,回家研究她買來的關於皮膚創傷恢複的相關書籍。


    手機來電時,她正是煩心,盯著這個來自新西蘭的號碼看了半天,最後才不太情願的接通。


    聽筒裏一上來就傳出那個她爛熟於耳的聲音:“是佟若舒嗎?我是文樺。”


    佟若舒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就淚崩了。


    自從文樺出事以來,她就沒見過文樺一麵。


    一開始,是凱文堅決不同意。


    再後來是文樺自己表示他要靜養,不見任何人。


    佟若舒心裏愧疚難當,十分想安慰文樺,幾次動了想要找葉藍茵求情的念頭。可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她又放棄了。


    她害怕她這個“罪魁禍首”會讓文樺厭煩。


    “喂?”文樺久久沒得到回應,試探了一下,“佟若舒,是你嗎?”


    佟若舒回過神來,立刻擦了擦眼淚,平複著自己澎湃的情緒,回應:“除了我,還有誰?你……你的傷,好些了嗎?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那天不該……”


    “我沒事。”文樺立刻道,“我也並沒有毀容。”


    佟若舒愣住了。


    之後,文樺把事情向她解釋了一番,臨了,他還說:“我沒想到你那麽自責。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該早些告訴你真相的。”


    話音落下後,電話的聽筒裏就再沒有傳來其他的聲音。


    文樺心想,佟若舒大概是氣死了吧。


    有哪個人願意背負著愧疚的心情過日子?本想用盡一切辦法贖罪,結果卻被告知這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反正這事要是放在文樺身上,文樺得氣死。


    “對不起。”文樺又一次說,“我如果早知道你……”


    “真好。”


    佟若舒的輕輕的兩個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卻聽得文樺心頭驀地一顫。


    佟若舒又說:“你沒事,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不生氣,你不用道歉。希望你以後都好好的。”


    說罷,佟若舒掛斷了電話。


    那一刻,她幾乎是嚎啕大哭。


    ……


    當天晚上,佟若舒就做了個夢。


    她夢見她和文樺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那時候,她十二歲,他十五歲。


    文家的太老爺文彧八十大壽,邀請了許多朋友去祝壽。


    佟若舒的父母和文厲都在大學任教,特別是文厲和佟若舒的父親還做過同窗,文佟兩家的交情一向是不錯,所以早就收到了邀請。


    大壽當天,佟若舒的母親特意給她穿了一套櫻花粉的唐裝,上衣是繡著荷花圖案的唐服,下衣是素淨的絲綢七分褲。母親還給她紮了兩了小丸子,讓她看起來俏皮活潑。


    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誇佟若舒乖巧可愛,獨獨文厲的獨子文樺,對她愛答不理。


    佟若舒也是個硬氣的小姑娘,心想:你不跟我玩,那我也不跟你玩。


    一群小孩子在文家大院的後花園玩起了捉迷藏來。


    等到了佟若舒當鬼的時候,有個頑皮的小男孩故意逗她,害她碰到了文彧老太爺養了好幾年的一盆君子蘭。


    據說,這還是文彧的夫人,也就是老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和文彧一起種下的。


    是文彧最最寶貝的東西。


    小孩子們一看闖禍了,有的哭起來,有的幹脆跑掉,隻剩下拉下眼罩懵圈的佟若舒,麵對著那一盆碎成泥的君子蘭。


    “佟若舒,你完蛋了。”之前逗佟若舒的男孩幸災樂禍,“這花一看就是價值不菲。你到人家家做客祝壽,居然打碎主人家的東西,人家一定討厭死你了!”


    佟若舒這個人打小就喜歡熱鬧,更喜歡交朋友,她最怕的就是別人討厭她,不跟她好。


    所以,聽了這話的佟若舒咬著唇,默默的哭了起來。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把花園裏的情況和文厲說了,文厲知道後,居然急急忙忙的親自趕了過來。


    可想而知這盆君子蘭對文彧是何等的重要。


    “這大喜的日子,怎麽能摔碎東西呢?”文厲氣惱道,“這可是父親最珍視的花啊!精心培育了那麽多年,居然……成了這樣子!”


    佟若舒聽到文厲這麽說,心裏愧疚極了,也害怕極了。


    可她想了想,父母一向教導她,做錯事了不要怕,要勇敢的承認,並且盡力去彌補。


    想到這些,佟若舒站了出來,想和文厲承認錯誤。


    而就在這時,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了過來:“爸,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我去找爺爺承認錯誤。”


    文厲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都十五歲了,還是這麽毛手毛腳的,頓時勃然大怒。


    “去祠堂罰跪半小時!”文厲厲聲道,“把這裏收拾好,看看這君子蘭還能不能補救!另外,先不許把這事告訴爺爺。你啊你,你這個劣子啊!”


    文厲在罵完之後,憤憤離開。


    文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沒有一句怨言,神情淡漠的走過去瞧了瞧那盆粉身碎骨的君子蘭。


    佟若舒在一旁瞧了整個過程,她絞著手指,有些想不明白文樺為什麽要替她背黑鍋?


    她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說:“謝謝你。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可以幫你做什麽嗎?”


    文樺不說話,自顧自的收拾著那些泥土。


    佟若舒被文樺這冷漠的氣場給唬住,沒有文樺的允許,她並不敢上前,就隻能這麽安靜的看著文樺把那些泥土一點點的收拾起來。


    也就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發現文樺長得很漂亮,是那種令女孩子也會嫉妒的漂亮。


    白皙的皮膚,高挺通透的鼻子,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估計文樺要是站在桃花樹下,那灼灼桃花都會在他麵前失了風華。


    而此刻,文樺舉起那碎了的白玉瓷片,把碎片放在陽關下觀想,這個舉動頓時就讓佟若舒脫口而出一句詩:“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文樺聽到了這句詩,側頭微微瞥了佟若舒一眼,冷聲道:“還在這裏做什麽?”


    佟若舒被這一眼看的臉色緋紅,她忙低下頭,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就是看看能幫你做什麽。”


    “不用。”文樺說,“我喜歡清靜。”


    說完,文樺就抱起那收拾好的那些東西,往前走去。


    佟若舒有心叫住他,她想問問他: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嗎?


    可文樺沒給佟若舒這個機會,而佟若舒的母親也在這時候尋她,說是文老太爺要見她。


    佟若舒就這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花園。


    可從這一天起,這個為他承擔過錯的冰冷少年卻是住進了她心裏,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因為這個夢,佟若舒睡不著了。


    她下床走到自己的鏡台前,這裏有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裏麵全是她收集的文樺的各種新聞報道。


    佟若舒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大概就是文樺在西班牙斬獲影帝這件事了。


    她把文樺的理想視為她神聖的崇拜,更把文樺視為她心裏永不會褪色的那個男孩。


    隻是,這時間那麽久了,她竟然也會覺得這件事美好的事情令她疲累了。


    她忽然想為理想活一次。


    如果她和他永遠都沒有可能,那她希望她可以為理想奮鬥,也可以以此更加靠近他的靈魂。


    ……


    周亦行被逐出創為後,文樺意識到之前周亦行口中的“不太平”來臨了。


    他慶幸自己那時聽從了他這位表哥的建議,所以他和文厲都沒有成為周亦行的軟肋,也都沒有受到波及,更沒有讓葉藍茵陷入兩難。


    隻是,周亦行倒了,葉藍茵又該怎麽辦呢?


    文樺為這個問題日夜擔心。


    某日。


    文厲晨練回來後,跟文樺說:“你佟伯伯和佟伯母正好來新西蘭這邊度假,我邀請他二位來家中做客。你也留下來招待一番,注意著禮儀。”


    文樺點頭。


    過了一會兒,文厲又說:“你和若舒還有聯係嗎?”


    文樺愣了那麽一下。


    自從那次打完電話後,也過去三個多月了,他和佟若舒並有再有過任何聯係。


    “沒有。”文樺說,“怎麽了?”


    文厲歎口氣:“聽你佟伯伯說,若舒不太讓他們兩口子省心,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算了,你向來也不怎麽關心外麵的事情。記得買瓶好紅酒回來,我和你佟伯伯也好久沒見了。”


    ……


    一周後。


    佟秋明和俞芳到文家做客。


    好友相見,文厲十分欣喜,難得的話多了些,和佟家兩夫妻天南海北的聊著。


    聊到一半的時候,佟秋明忽然看向文樺,問道:“阿樺,你認不認識攝影方麵的行家?”


    “攝影?”文樺略有吃驚,“您和伯母想拍照留念是嗎?我拍電影的時候,跟一個挺厲害的攝影師學過些皮毛。您要是不嫌棄,我願意給您和伯母拍。”


    佟秋明尷尬一笑,擺擺手,求救似的看了一樣身邊的妻子俞芳。


    俞芳說:“咱們和文厲也都是老朋友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們倆這次出來旅遊啊,出了休閑放鬆,也是散心。小舒這孩子,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從來沒有要我們操心過。說句不知高低的話,她在外交部工作,有幾個能去外交部工作的?可兩個月前,這孩子一聲不吭的把工作給辭了。”


    文樺和文厲聽後,都是一愣。


    文厲皺眉道:“原來你倆就是為這事發愁啊。若舒為什麽辭職?是不是在工作中受委屈了?”


    俞芳搖頭:“她馬上就要被分配到常務委員會去了。估計再熬個幾年,搞不好就是大人物的專屬同聲翻譯。這個節骨眼兒,她把工作辭了,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是啊。”佟秋明歎口氣,“而且這孩子辭職後,還說要去搞攝影。說什麽她的夢想是當個攝影師,不是做翻譯。她做翻譯,都是為了給我們倆爭臉麵。哎!為著這事,我們家是雞飛狗跳。她眼瞅著也要三十了,戀愛都沒談過,工作也沒了……這可怎麽辦啊?”


    佟秋明越說越著急,咳嗽了起來。


    俞芳心疼的為佟秋明順背,又喃喃說:“我們倒也不是那種不開明的父母。小舒要是真的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也不會攔著她。可問題是,她也沒學過攝影,說是要做……做誰來著?”


    “中國的安妮·萊博。”佟秋明說。


    “對。”俞芳點頭,“是位外國的女攝影家。我和老佟一輩子研究的都是國文,哪裏懂這些?阿樺是藝術圈裏,我們這才想著問問看。我們就這一個女兒,隻希望她幸福快樂。”


    說著,俞芳不禁流淚。


    “你可以幫幫若舒嗎?”文厲看向文樺,“你拍電影,不是和這些攝影師們也很熟嗎?”


    文樺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可實際上,他的內心掀起了很大的波瀾。


    當年,他受邀參演一部美國科幻片,標準的大片。


    可他的出現不過七分多鍾,這隻是製片方為了可以在中國市場獲得好票房的一種手段而已。


    他本不想出演,可凱文卻說必要的知名度必須要有。


    文樺答應了之後,就開始了體能訓練。


    那時,安妮·萊博拍了一張他累躺在地板上的照片,沒成想反響很大。使他一下子成為了美國時尚界的寵兒,各種一現品牌的代言,紛紛邀約。


    文樺曾在一次頒獎典禮上,說過自己是安妮·萊博的粉絲,他從沒想過能被她記錄在鏡頭裏。而這樣事情的發生,大概就是所謂的“夢想成真”。


    ……


    文樺聯係了他相熟的攝影師。


    他把這些攝影師的電話號碼整理好給了佟秋明夫婦,希望可以幫助佟若舒。


    佟秋明和俞芳萬分感激收下。


    也是從那天起,文樺再也沒有過佟若舒的消息。


    ……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年。


    在這三年裏,文樺一部電影都沒拍過。


    但是,他拍了一部以新西蘭原住民為題材的紀錄片,得到了美國電影學會的肯定,還入圍了電影節的競賽單元。


    他把獲得的獎金,一半給了文厲,另一半存了起來,做為下一步電影的啟動基金。


    文厲看完那部紀錄片後,終於肯定了自己兒子的能力,並且為他感到了驕傲和自豪。


    可是,他心裏也越發著急,他和文樺說:“你都35了,還不想著成家,是嗎?你表哥那邊局勢不明,咱們一家子是已經四分五裂!你要是再……”


    “他那邊一定會沒事的。”文樺說。


    文厲一怔,立刻問:“你怎麽知道沒事?咱們已經很久沒有亦行的消息了!”


    文樺淡漠一笑。


    他就是知道。


    周亦行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因為葉藍茵在等他。


    如今,葉藍茵已經成了他心裏的一部分,很自然的與他一同生長。不會痛,不會癢,更不會有什麽期待和奢望。


    他隻希望她能好好的,將來和周亦行好好的,那他便會覺得好好的……


    沒過多久,文樺盼望的那一天終於來了。


    他和文厲收到周亦行的邀請,請他們父子去參加婚禮,地點就定在了西班牙的特魯埃爾。


    文樺已經許久不回西班牙了。


    因為,這裏不僅是見證他事業最輝煌的地方,也是他祭奠他未能成型的愛情的地方。


    兩種極致的感受交纏著,叫他實在不想舊地重遊。


    ……


    婚禮那天,葉藍茵特別的美。


    文樺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女人,美的叫他心動,也叫他內心平和。


    他親眼見證了葉藍茵和周亦行的愛情,似乎也是給自己心裏的愛情畫上了一個句號。


    雖然他依舊不能對葉藍茵忘情,但他卻可以以一種更為豁達的視角去看待葉藍茵,看待他對她的愛。


    禮儀結束後,所有參加的婚禮的人在教堂外合影。


    葉藍茵問文樺:“我特意邀請若舒,可她沒來,你知道原因嗎?”


    “我和她很久沒聯係了。”文樺說,“我隻知道她辭掉了工作,想做一名攝影師。”


    “攝影師?”葉藍茵先是疑惑,隨後卻又明白了過來,“攝影師在電影創作的地位舉足若輕,是不是?”


    “對。”文樺點頭,“很多著名導演在成為導演之前,都是攝影師。而且,我覺得攝影師也是造夢師,他會發現很多不同麵。”


    葉藍茵笑了笑:“那你喜歡攝影師勝過翻譯家了?”


    文樺一愣,像是明白了葉藍茵話中的意味,又像是不明白。


    這時候,周亦行走到葉藍茵身邊,握住她的手,然後對文樺說:“茵茵是學新聞的,可為了能更好的幫助我,私底下自學了工商管理。當一個人心裏裝著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以那個人的夢想為夢想,以求得思想上的題解。”


    文樺聽的迷迷瞪瞪的,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葉藍茵又道:“喂,你不會真的那麽遲鈍吧?若舒喜歡你,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


    “他這人就這樣。”周亦行故意道,“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反應慢好幾拍。小時候,我就是嫌他腦子不靈光,所以不想和他做遊戲。”


    “你腦袋才不靈光!”文樺反擊回去,“我這是懶得多管閑事。”


    葉藍茵和周亦行都是微微一笑,葉藍茵說:“愛你的人,可不是閑事。”


    文樺怔然。


    ……


    參加完婚禮後的幾天裏,文樺沒有急著回新西蘭。


    他在西班牙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的走著,想了許多的人、許多的事。


    佟若舒占了一大部分。


    記憶中,那個穿著櫻花粉的俏皮女孩,終於出現,也變得越發的立體起來。


    原來,他和佟若舒早就見過麵了。


    “先生,要照相嗎?”一個西班牙女孩問道,並且把手中的宣傳冊給了文樺,“我們在搞公益活動,可以為參加者拍攝一張笑臉照。先生,你要試試嗎?”


    文樺沒立刻同意,他閱讀了一下宣傳冊,赫然發現這個笑臉活動的發起人是一個叫做ruoshu·tong的中國攝影師。


    那一瞬間,文樺感覺到了內心深處的一種悸動。


    他問女孩:“你知道這個攝影師在哪裏嗎?她在巴塞羅那?”


    “她不在。”女孩搖頭,“tong的下一站是挪威,她要去那裏宣傳笑臉計劃。我想,她現在應該在機場。”


    文樺攥緊冊子,叫了輛計程車,火速趕往機場。


    他到的時候,從巴塞羅那飛往奧斯陸的航班已經在辦理登記手續,再有十分鍾就會起飛。


    文樺泄氣,心裏覺得有幾分惋惜,他是碰不到佟若舒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有個人在用不太靈光的西班牙語和機場的工作人員說:“這叫油茶,油茶!不是什麽違禁物。聽著,我從中國來,需要中國味道來撫慰我在異國他鄉的心情,明白嗎?”


    “不明白。”工作人員說,“小姐,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shit!”佟若舒罵了一句,無奈的把她那一包的油茶給拿了出來。


    可她心裏實在不甘,又用中文開始了碎碎念:“我真是不明白了。我可以過的了帝都的安檢,居然過不了西班牙的?我們國家的安檢最嚴格了,它都說我沒問題。你們這些土包子,不都懂我國飲食文化的博大精深。我真是服了!”


    “你幹脆在這裏把它們都吃了,不就好了?”


    冰冷中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聽得佟若舒漏掉了一拍的心跳。


    她轉動了僵硬的脖子,扭頭便看到那人向他款款走來……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在她心裏的那個人,還是和當年一樣,依舊美的叫人移不開眼。


    文樺走到佟若舒身邊,拿起她的油茶,笑道:“壽安齋的,品味不錯。”


    說罷,他拿著油茶就走了。


    佟若舒愣在原地,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等到意識終於回籠時,那人都已經走出去一大截了。


    “喂!”佟若舒拎著行李箱追上去,“這是我的東西,你怎麽能拿走呢?”


    文樺聳聳肩,“反正你也帶不上飛機,不如進我肚子裏。”


    佟若舒微微握緊了拳頭,克製著自己想哭的衝動,問他:“你就不怕胖嗎?你是個演員,要有演員的覺悟。”


    “沒關係。”文樺說,“我聽說挪威那邊空氣很好,我可以跑步消耗掉這次的熱量。”


    佟若舒聽了這話,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


    在文樺以前的意識裏,巴塞羅那機場是他和佟若舒初遇的地方。


    那一次的見麵不怎麽愉快。


    而這一次,他們在機場的休息區,喝著家鄉特有的味道,有說有笑,由衷的感受到了快樂與輕鬆沒有什麽負擔。


    這感覺就像是文樺第一次見佟若舒,他覺得這是個好姑娘,會帶給人快樂,而且這姑娘勇敢樂觀。


    所以,他決定幫她背鍋。


    “你那時候一直看我,是覺得我很好看吧?”文樺挑眉問道。


    佟若舒一愣,頓時心跳加速,心想他是記起來他們當年的相遇嗎?


    “眼睛長我身上,我還不能看了?”佟若舒故意虛張聲勢的清清嗓子,“再者說了,你是演員,不就是得讓觀眾們看?要是我們不看,你就該擔心了。”


    文樺無奈,真是佩服佟若舒的這張嘴。


    而佟若舒見他不說話了,心裏又後悔又忐忑,便試探道:“你剛才說去挪威,是有工作嗎?還是……你去旅遊啊?”


    “很想知道?”文樺忽然探出身子,目不轉睛的看著佟若舒,“我當初被爺爺罵的狗血淋頭,還對著我奶奶的牌位額外跪了半個小時。所以啊,我這次去挪威的路費和住宿費,你出。”


    佟若舒眸光微閃,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年若如初見的美好之中。


    一切回到了原點,一切更是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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