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就醒過來的時候是半夜三點多,他的肺有些氣胸,呼吸不是很順暢,如今還插著管子。


    一轉頭,他就看到趴在自己病床邊上睡著了的慕錦時。


    他渾身上下都是傷,當初沒倒下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一心隻想著將她安好地護著。


    如今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都是疼的。


    可是他又覺得那都不算是什麽,再疼,也總比那些夜深人靜裏麵的空虛和絕望好。


    慕錦時睡得很熟,左手搭在他的被子上麵,那無名指上麵的戒指在燈光下有些閃眼。


    他看著,竟覺得眼睛有些熱。


    那半年前的許多個晚上,她總是將戒指摘了就扔,他隻能等她睡著了,然後再借著夜燈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找,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戴回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固執什麽,一個戒指而已,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是一個戒指就可以解決的。


    但那個戒指,隻有他自己知道,當年在她走了的第二天,他一個人開車繞過了a市的每一個地方,最後看到有一家店在搞活動,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剛進去,兩個服務員就迎了上來,他眼裏麵卻隻有他們店裏麵放在保險箱裏麵的那一枚戒指。


    其實那戒指的樣式並不是很出眾,也不是名師設計的,鑽石更不算大,價格大概連他身上的一套西服都不如,可他卻按著她的尺寸買下來了。


    店員在三問他是否確認尺寸,他直接就將卡遞了出去。


    她們懷疑什麽?


    那雙手,他平日裏麵牽過,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十指緊扣過,她的食指的尺寸,他隻要將自己的手的五指曲起來,他就知道了。


    他沒有刻意記著,可是他身體的每一處都記得她。


    那天她走的時候,他看著她過安檢,以為那是他這一輩子最後一次見她了。


    梁斯勤花了十年時間置他死地都沒成功,可臨死前的那一句話,卻像是一根刺一樣,一直在他的心頭上梗著。


    “宋就,你這樣的人,注定孤獨一生的,不會有人愛你,你愛的人,你也會求而不得的。”


    他想,梁斯勤那一生,大概最靈驗的就是這麽一句話了。


    可如今,她卻帶著他的戒指,躺在他的病床上。


    他想起之前她說的那些話,冷了三十多年的心,第一次感覺到暖的。


    栽到她的身上,大概是,心甘情願的。


    慕錦時不知道宋就半夜醒過,睜開眼的時候看到自己半身都在被子裏麵,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去查看一旁的機器,看到數據正常之後,她才鬆了口氣,然後起身進去洗手間洗漱。


    剛洗漱完出來,李嘉明就提著早餐進來了:“慕小姐,我在酒店對麵開了個房間,您吃了早餐之後去睡一覺吧,我先守著宋總。”


    她剛想開口拒絕,李嘉明很快就將她的話堵住了:“醫生說你的身體需要休養,宋總他也不會想看到您這麽蒼白的臉色。”


    聽到李嘉明的話,慕錦時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想到剛才鏡子裏麵的那一張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謝謝。”


    這幾天她確實沒怎麽睡好,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吃完早餐之後,專家就過來查看宋就的情況了,宋就清醒了一小會,護士摘了他的氧氣罩,專家問他的話,他偏頭看著她,一邊應著話一邊看著她。


    慕錦時被他看得臉有些熱,幸好專家很快就出去了。


    宋就眨了一下眼睛,啞著聲音艱難地開口叫了她一聲:“慕錦時,過來。”


    他的聲音嘶啞的很,落到她的心頭上,跟磨砂紙似的,磨得她心頭直癢。


    她咽了一下,抬腿走過去:“你別說話,醫生說你氣胸。”


    他眼睛微微動了一下,伸手捉著她的手,摸著她手上的戒指。


    慕錦時低頭看著他,冷不丁聽到他嘶啞的聲音傳來:“我好了,領證。”


    這話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她怔了一下,看著他。


    她不說話,他也沒開口,就這麽看著他。


    大概是因為人虛弱了,就連眼眸都沒有以前淩厲了。


    半晌,她點了點頭,“好。”


    他突然就笑了,她跟在他身邊一年了,幾乎沒見他笑過。


    有時候她半夜醒來,看到他坐在那沙發上抽煙,她站在遠處看著,隻覺得好像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麵,她走不進去。


    他似乎永遠都是那樣,涼薄又冰冷,活得真實又殘酷,以致於她一次次地警告著自己。


    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背,很快又睡了過去。


    慕錦時幫他把氧氣罩帶上,回頭看了一眼李嘉明:“李秘書,麻煩你了。”


    “慕小姐需不需要看看醫生,您的臉色有點蒼白。”


    她搖了搖頭:“我睡一覺就好了。”


    “那我讓人送您到酒店。”


    出了這樣的事情,慕錦時自然明白李嘉明的擔憂。


    她剛走到電梯口,兩個男人就叫了她一聲:“慕小姐。”


    慕錦時點了點頭,進了電梯,那兩個人跟著她進去,站在她身後,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她這一覺,睡了將近十個小時,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


    慕錦時從床上坐起來,有些恍惚,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夢裏麵還是現實裏麵。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半晌,她才回過神來。


    她洗了個臉,一出門,那兩個男人還在。


    慕錦時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慕小姐客氣了,我們應該的。”


    她沒再說什麽,去買了晚飯進醫院,跟李嘉明交班。


    她到的時候,宋就還醒著的,看到她進來,他偏頭看著她,黑眸裏麵深邃不見底。


    慕錦時看了他一眼,想起早上他說過的話,又轉開了視線。


    “你害羞?”


    他突然之間蹦出這麽一句話,慕錦時囧了囧,下意識看向病房裏麵的第三者。


    李嘉明識趣地捧著飯盒出去了,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你不困嗎?”


    宋就搖了搖頭,他現在說話很不舒服,所以話比往日更加少。


    慕錦時也習慣了,隻要他這張嘴裏麵不蹦出什麽讓人窘迫的話,他盯著她,她也認了。


    不過宋就如今清醒的時間還不是很多,他很快又睡過去了。


    慕錦時看了一會兒,打算幫他擦身。


    他向來有潔癖的,可是從手術室出來到現在,都快四天的時間了,他都沒洗過一次澡。


    換了平時,宋就估計早就已經嫌棄了。


    也難為他如今這麽能忍,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嘖,還真的是傲嬌。


    慕錦時忍不住笑了一下,剛起身,李秘書就進來了。


    李嘉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宋就,壓低聲音開口:“慕小姐,我有些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慕錦時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出去:“李秘書,什麽事?”


    李嘉明拿了一堆文件遞到她的跟前:“慕小姐,隻是宋總當初去救您之前就簽好了的,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和財產,除了梁家的那一部分,全部都轉到了您的名下。”


    慕錦時低頭看著手上的那些文件,根本就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他——”


    “慕小姐,您不用有心理負擔,這是宋總給您的,他說他的一切都是您的。”


    “可是——”


    她很多話要說,宋就這一舉措讓她手足無措。


    李嘉明笑了一下:“我沒有什麽意思,慕小姐您不用擔心,隻是不知道您記不記得當初科達的那個人工智能項目,本來是下周二簽約的,可是宋總這種情況,也不適宜出麵。如今科達是您的,我想,慕小姐您出麵最合適不過了。”


    慕錦時緩了半晌,總算找回自己的思緒了:“李秘書,你知道的,這個項目,還有陳家的人,我——”


    “慕小姐不用擔心,陳家隻想分一杯羹,他們如今也不敢獅子大開口。況且,您既然能一手創辦梔子,我相信,宋總不方便的這段時間,您必定能處理好科達的事情的。”


    李嘉明把話全都說完了,慕錦時最後隻好無奈一笑:“李秘書,你知道的,梔子和科達比,不過是蒼蠅腿在大象腿跟前,微不可見。但宋就他這樣,我隻能努力幫他守著了。”


    李嘉明鬆了口氣:“慕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宋總當初就說過您不簡單的。”


    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晚上十點多。


    慕錦時剛幫宋就擦拭完,她拿著手上一疊的轉讓協議坐在樓下的花園裏麵,忍不住點了一根煙。


    宋就早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當初,大概就想過一命換一命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又抽了一口煙。


    身後守著她的兩個男人始終寸步不移,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辛苦了,我上去了。”


    她說著,將煙掐了,抬腿重新回了病房。


    剛回病房沒多久,宋就就醒了。


    他看著她,眉頭皺了一下:“你,抽煙了?”


    聽到他的話,她竟然有點心虛,站在他跟前像是沒寫作業的小學生站在班主任跟前:“我,隻是壓力有些大。”


    黑眸轉了一下,似乎明白過來:“倒了,就倒了。”


    他雖然話說的少,可是慕錦時卻知道他說什麽。


    她有些忍不住想笑:“宋總這麽財大氣粗?”


    “我有錢。”


    他看著她,神情很嚴肅,半晌,又開口:“煙,戒了。”


    慕錦時囧了囧,看著他的黑眸,她點了點頭:“好,你也是。”


    “煙能戒掉,你,不能。”


    慕錦時沒想到他如今反倒是話多了,開口都是讓人麵紅耳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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