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玉一路向前,穿過未中宮的正殿,一路揮退所有向前請安之人,直到未中宮後殿一處隱秘的內室,打開石門,穿過一段甬長的通道,感覺快走出未中宮,穿過通道,頓時換了一個天地。


    麵前亭台樓閣,假山碧水,中間白牆紅掾的宮宇小而精致,穿過假山,早有一人候在廊下,躬身奉上手中疊著齊整的白色素錦,岑景玉接過,同樣揮退了此人,岑九念不解此意,下一刻卻見岑景玉恭敬一拜,手中的素錦托起,就如先前之人一般。


    “委屈公主——”如今,岑九念此刻是未中宮普通侍從裝扮,一襲湛藍色長袍,如今她岑王族公主的身份不能公開,一路,岑景玉也封鎖了任何消息,岑九念自然明白岑景玉這樣的意圖。


    如今這是要當做侍從一般,進入房屋之內。


    岑九念想也未想接過素錦,推開門朝內走去,屋內十分空曠,東南西三麵均是一扇扇雕刻十分精美的木門,房屋中間,垂地的白色素紗遮住了後麵的情形,看不十分真切,隻見煙氣氤氳,白紗輕緲飄動,隱隱露出一個依山而建的溫泉池,溫池中卻不是尋常清澈的泉水,色澤澄藍,猶如最純淨的海水。


    岑九念再進幾步,就見溫泉池中央背對著自己的一個背影,長發略沾濕濡如海藻般披下。


    這背影,岑九念並不熟悉,也從未如此好好的看過,從一開始的刻意遠離,岑九念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會主動靠近。


    “開始吧——”溫泉池內之人似乎已經聽到了腳步聲,這是往日必須的按摩,緩解藥池對肌肉的刺痛,而渾身此時經過藥池的浸泡,疼痛耗費了他所有的敏捷,因此,並未注意今日的腳步聲比平日裏緩慢不同了許多。


    岑九念沉默著,那聲音雖十分熟悉,卻帶著以往沒有的疲憊與沙啞,卻低啞如她所聽過的最美妙的大提琴音弦。


    當日,岑合卿執意離開席海之岸,因為體內的瘴氣與其餘人更不同,經過神廟長老從一開始的狠狠壓製,已經潛入五髒六費無孔不入,而瘴氣根本無法根除,隻會隨著等階的增加,不斷折磨著修能者。


    這也是為何岑景玉執意去地生學院的原因,除了岑合卿的不放心,岑九念當日在席海的那一番救治,是如今為止,對岑合卿最為有效地救治。


    岑九念默默放下手中素錦,手指劃過那漆黑墨藻般的長發,用一根絲帶束起,男子的頸脖白淨如瓷,水滴如珠亮閃,纖細柔和。


    岑九念不知以往之人如何按摩,隻輕輕捏住肩頸脖側之處,由下而上輕重緩急地揉捏著,從岑九念的方向看過去,男子露出水麵的身軀隻有頸脖,那濃密長睫落羽輕然。


    微風徐徐而來,池麵灑落波皺,如灑一層金箔琉璃,空氣中隻有那輕緩溫和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在岑九念的按摩下,那肌肉已經不在緊繃,溫水池中的男子正欲緩緩欲起身,卻是一雙手環雙臂擁至,似被那最是溫暖綿軟之物擁住。


    池中男子濕濡長睫如蝶顫動,身形卻不敢肆意妄動,那蒼白卻從唇間透出一色殷紅的垂角顫抖,良久開口,那聲音低沉吞喉。


    “九念——”岑合卿不敢相信自己從腦海中冒出的這個念頭,聲音更是疑惑,隻是那再熟悉不過的氣息此刻包圍著他,拉回了他所有被病痛折磨的神智,下一刻不知該喜還是該激動,隻聽到水池之中,水聲嘩然而想,岑合卿手臂一彎,已經將身後之人一並帶入了池中。


    “九念,真的是你——”男子的聲音似在候間哽咽,多少的疑問到最後隻化作這四個字,隻要是你就好,不管為何而來,不管為何會在這裏,不管這所有的……


    “你廋了——”岑九念緊緊環著對方頸脖,這才讓自己露出池麵,身後長發因男子的動作,此刻已經完全散開,如絲如線如勾,與男子墨藻般的長發融在一起。


    “九念,容我先起來,披件衣衫。”男子這才發現自己驚喜之中,並未發現自己此刻的狀況,頓時慌措,極力尋找著遮蔽之物。


    岑九念低頭,不敢看眼前乍泄的春光,男子裹上素錦,這才發現岑九念衣衫已經浸濕,頓時暗罵自己魯莽。


    “九念,這裏不是說話之處,我們回未中宮。”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問,卻又不敢開口,至少在他能掌控的地方更好一些。


    岑九念點點頭,被岑合卿拉出溫泉池,那一身衣衫盡濕,岑合卿索性解開寬大的素錦,將岑九念一並包上,彎腰一把抱起,朝門外而去。


    岑景玉在屋外等候良久,卻始終不見屋內動靜,心中愈加焦急,這裏並不是未中宮,而是從未中宮開出一道與神廟想通之處,神廟的長老隨時有可能回來,更不是長久說話之地。


    岑合卿當真是一見公主就變得不理智,咬了咬牙,抬腳正要闖進去,卻見屋門吱呀一聲而開,那一襲素錦裹著二人走出。


    岑景玉目光一閃,立刻離開。


    “作死不成,還不趕緊離開這裏。”說著已經快步帶頭朝著先前來的路徑飛快地走去。


    岑合卿心情很好,對於岑景玉不甚好聽的話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抬腳走去。


    “放我下來,我能走——”岑九念想著來時路徑不短,於是掙紮著想下來,卻感覺男子手臂更緊。


    “九念,如今隻一方素錦,你若下來,那本君隻能光著身子走了。”岑合卿的語氣溫軟,溫熱在岑九念的頸脖間。


    岑九念想,這事情本就不該如此複雜,果真就該如岑景玉所說一般,直接進去,表明身份,等岑合卿洗完回未中宮才是。


    可恨一進那屋內,岑九念往日的回憶撲麵而來,那內心卻不敢那麽著急相認,隻想拖一拖時間。


    未中宮內,岑九念細細地為岑合卿再查看一番,卻發現岑合卿體內的瘴氣自己似乎能夠驅動,隻是,岑合卿體內的瘴氣隱藏地十分隱蔽,隻怕要挾時日。


    此時,岑合卿已經簡單知道了岑九念從席海離開到大荊的一段事,岑景玉卻看著一言不發隻一味問他們的岑合卿,猛然開口。


    “那被人算計,說出永情訣又是如何著了別人的道?”岑景玉神情嚴肅,未中宮他已經滴水不漏,能夠有人進入未中宮還能得逞,自然不是小事。


    “自是那神廟之中,有人起了二心。”岑合卿見此說道,自然,有人看出了他已經逐漸有了當日二皇子的光景,所以起了二心,重新投奔更加有前途之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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