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小叔是s城的出租車師機,為了節約生活費,兩家人把房子租在一起,本來就沒有多餘的房間,現在我來了,小叔隻好在客廳靠牆的地方臨時給我搭了張床。兩室一廳的房子雖沒有電視裏豪華漂亮,但也算寬敞明亮,屋子雖簡陋了點,家具也少了點,但怎麽著我都覺得舒服溫暖。


    以前在家的時候,我比弟弟幸運,擁有獨自的房間,黑是黑了點、小是小了點,但床很大,據說那是爸爸媽媽結婚時爺爺給置辦的婚床,還有已經破爛不已的沙發和茶幾,也是那個時候的吧,我一直都沒舍得丟,還總是將茶幾擦得埕亮,擺上自己平日裏東拚西湊收集到的小飾品,還用針線將沙發上已經掉落好幾次的沙發皮一針針縫上。現在想想,我的縫補技術估計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我的小屋裏全是我的夢想和希望,突然看不見了,說實話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但看著叔嬸們樓上樓下忙碌地搬著東西,弟弟妹妹們也都熱情地將自己平日裏愛吃的零食全都往我懷裏塞,心裏的不舍和懷念也就慢慢淡下了,隻是弟妹的幸福童年總是不經意地要刺痛我本沒有安全感的心,無奈幼時的陰影對我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拒說生我的媽媽是鄉村老師,所以家裏總有她教書年代的課桌和板凳,長長的、高高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記得爸爸搬了張課桌放我屋裏,然後不多久時間家裏的十五寸黑白小電視便成了那桌子的第一位客人,從此我和弟弟總是於半夜時分偷偷從床頭爬起來,將門縫全都塞上報紙,然後打開電視,將聲音調到最小,看著那個時候最火熱的《還珠格格》,這個秘密至今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或許他們知道,隻是一直沒有拆穿我們。


    上初中那會兒,電視裏機的小公主房間裏總有一個漂亮的小木衣櫃,於是擁有一個衣櫃便成了我一直不敢說出口的夢想。可是突然有一天晚上,爸爸找來好多小木條和防水紙板來,沒幾個晚上我的牆上便掛起了一個小木衣櫃,為此我興奮得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一到晚上便躺床上看著衣櫃發呆,總思考著要放些什麽到裏麵。後來,那小衣櫃外麵被我貼滿了各種海報,連牆上都是花花俏俏的。算算,那個小衣櫃和那些海報陪著我難過哭泣其實已經好多年了,但是現在我隻能跑去外麵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悄聲哭泣,哭完後還得馬上回家,以免叔嬸們擔心。


    “巧巧,走,和我們逛街去。”小嬸在屋外喚著我。


    “哦,這就來。”我把腦袋伸出去的時候三嬸、小嬸和弟弟妹妹們已經穿戴好隻等我一人了。來s城好幾天了,我還一次都沒有正經逛過,甚至連東南西北都還分不清,這會兒嬸子們邀我出去,我還真有點心慌慌地,心想著一定很好看很好玩。


    s城是個小縣城,但因為郊區建著飛機場,近年來這個小城發展得可是迅速繁盛了,連房價都直往高了的竄,好像總也沒了個頂,難怪兩個叔叔要合夥租房子,看來在外打拚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巧巧,現在出門了,你就是大人了,該學會打扮自己了,別老是穿得還像個學生一樣,老也長不大。”


    “是啊,巧巧,你看看這些衣服你喜歡哪件,喜歡的就去試試。”


    搞了半天今天全家出動全都隻為了我一個人,這著實讓我甚是感動。這商場裏全是琳琅滿目的漂亮衣服,我又怎麽不心動,隻是出門時媽媽將小時候咬牙存了三年的壓歲錢全都給了我也不足千元,而且這錢我一直打算要用著學*拿駕照來著,我又怎敢亂花一分一毫嘛。雖說媽媽一直不同意我學車,她說算命的說我*會出車禍,但還沒有一份正式工作的我,要花錢買這大商場裏老貴了的衣服,我還是覺得很是舍不得。


    “巧巧,你覺得這件怎麽樣,要不試試。”


    “不,不,我不買衣服,現在的衣服穿著其實挺好的。”


    “巧巧,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別的女孩,咱長得又不比別人難看,瞧她們一身穿著的,瞧她們的打扮,多漂亮啊,我敢保證咱巧巧穿上後比她們還要漂亮千倍百倍。”


    我知嬸嬸們是在用糖衣炮彈激勵我呢,我也知道s城的學生如今都比我洋氣,可以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沒那麽好的命,就算有也還沒到那個時候。


    “巧巧,喜歡哪件盡管挑,今天嬸嬸給你買。”


    三嬸這樣一說,我更不敢奢求了,至小因為生我的媽媽死得早,早得我對她都不可能有丁點記憶,不多久在爺爺的要求下爸爸又娶了現在的媽媽,還生了個老是欺負我的弟弟。雖然新媽媽對我也還算不錯,但到底不是親生的,總還是會有偏心的時侯,所以叔叔嬸嬸們從來都對我疼愛有加,可是叔嬸們再疼愛我,卻隻因為我那潑辣的媽媽而常常不敢對我太過親熱,為此叔嬸們也吃了不少憋,現在我哪裏敢讓嬸嬸們再為我破費。


    “三嬸、小嬸,我真的不需要衣服,我現在的衣服夠穿,還舒服。”


    “你那些都是些什麽衣服,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巧巧,你該學會打扮自己了,現在應該穿著成熟點兒了,都十九歲了,也該學著穿高根鞋了,別再成天打扮得跟個學生似的,你瞧這裏的學生們,現在哪個不比你嬸我們還成熟。”


    “可是我……”


    “可是什麽呀,來試試這件,巧巧,你呀就得聽我們的,來試試。”


    就這樣我擁有了我人生中第一件尼子大衣,第一條靴褲,第一次知道原來高跟鞋隻是看起來好看卻不好穿,而且這些東西第一次我得到的還是雙份。直到事隔多年的以後,除了那兩雙鞋,其餘的我都一直保存著,偶爾還會從衣櫃裏翻出來再穿穿,便會又想起第一次在商場裏試穿它們的時候我是多麽的興奮,更是多麽的感謝和愛我的兩個嬸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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