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在她麵前哆嗦著,才回答說,“門鎖被堵住了,有鑰匙也開不開。已經聯係了開鎖匠,明天就會來。”


    “不要明天,就要現在!”陸老夫人還沒說話,陸靈芝先吼了起來,一邊用力推著門,一邊哀求道,“媽,他在裏麵,都二十多個小時沒出來了。他身上還有病,繼續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媽,你快讓人開門,救救他。”


    在那時,陸老夫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女兒口中的“他”是誰,還以為是一個平常關係比較好的傭人。


    在惻隱之心下,也禁不住陸靈芝的哀求,陸老夫人命令道,”打不開門,就把們拆了。”


    秦管家晚一步趕過來,立刻控製住了現場混亂的局麵,並安排人拆門。


    五分鍾後,房門終於被打開,那一瞬間,積壓-在房間裏的熱氣和臭味全部都衝了出來。


    陸老夫人想拉住陸靈芝,讓她不要進去,可是陸靈芝的動作極快,早就衝到了房間裏麵。


    那是一個不過幾平米的小房間,小到像是雜物間,甚至連窗戶都沒有,隻有一個很高很小通氣窗口,房間裏也隻有一張快要塌陷的床,昏暗的光線下,一個瘦小的少年躺在上麵。


    他麵色發白,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的衣服,身下的床單,也被他的汗水浸濕了。


    陸靈芝蹲在床前,用她最喜歡的公主袖睡衣替少年擦著汗水,嘴裏還不停說著話,“沒事了,沒事了。現在我來了,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事的,斯年,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斯年……”


    斯年……


    聽到這個名字,陸老夫人僵楞在原地,原本已經塵封的某些記憶一下子都湧了出來。


    在陸靈芝不停的叫喊下,昏迷著的陸斯年終於動了動,慢慢地睜開眼皮,露出比一般人漆黑很多的眸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最後看了陸靈芝的一眼。


    那雙眼睛,幾乎跟徐梧州一模一樣。


    他是陸斯年,是徐梧州的孫子,是她收養在陸家的……那個孩子多大來著?


    陸老夫人努力回想,卻隻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樣子,瘦瘦小小的,牽著他的是一個神色蒼老的女人。


    那個時候他好像是五歲……


    徐梧州去世五年了,他現在應該十歲了。


    可是十歲的小孩怎麽還是隻有這麽點打,她其他的孫子都快是他的兩倍大了。


    “夫人,這裏太悶熱了。你先回前屋,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秦管家在一旁說道。


    在那個房間裏,何止是熱,完全就是桑拿房,現在是晚上都這樣,白天烈日炎炎的時候,溫度豈不是更高,還關著門,這是要把人活生生的悶死啊。


    陸靈芝剛才說什麽來著,這個孩子被關在這裏二十多個小時了。


    如此的高溫,沒吃的,沒喝的,哪怕沒病都悶出病來了。


    陸老夫人目光一沉,威嚴的掃過在場的傭人,同時也包括秦管家,在這個家裏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有最大的責任,而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間。


    陸老夫人命令道,“馬上帶孩子去前屋,通知家庭醫生,讓他立刻過來。”


    一個小時後,混亂的情況都塵埃落定了。


    在陸靈芝的要求下,陸斯年被送到了她隔壁的房間,很大,幹淨整潔,有寬大的落地玻璃,有獨立衛生間,有24小時智能控溫……最重要的是,就在陸靈芝的旁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聽到。


    陸斯年被傭人擦了身體,換了衣服,正躺在寬敞柔-軟的大床上,而他的手臂裏,還插著針頭,掛著點滴。


    醫生說,陸斯年不僅是中暑,而且還發燒感冒,溫度超過了四十度,如果這樣燒一晚上,不僅是姓名堪憂,說不定還會變成傻子。


    這個孩子,在陸家到底遭受了怎麽樣的待遇。


    陸老夫人在捫心自問的同時,也回想起了徐梧州在臨終前對她最後囑托,就是希望她可以善待陸斯年。


    “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這輩子是我欠了你,我會一直記著,下輩子還給你。但是我走後,斯年就沒有親人了,我拜托你,代替我好好照顧他,拜托了……”


    徐梧州躺在病床上的樣子,跟陸斯年瘦小的身影在陸老夫人眼前重合著。


    那一天晚上,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做錯了什麽。


    那一天晚上,她記得離開時,陸靈芝依舊守在陸斯年的床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沒鬆開。


    那一天晚上,她嚴詞詢問了秦管家,才徹底了解了陸斯年在陸家的情況。


    ……


    陸老夫人一口氣跟我講了這樣一個漫長的故事,我雖然知道陸斯年在陸家過的不好,卻沒想到竟然會如此艱辛。


    “都是因為我的憎恨和嫉妒,差一點就害死了斯年。我想過彌補他,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會想到梧州,不知道應該怎麽跟這個孩子接觸。靈芝當時跟他走的近,我也沒阻止,就當是替我照顧他,卻沒想到他們盡然……”陸老夫人抿了抿唇,沒說出那些話,我和她的心裏都是清楚的,她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沒照顧他,我已經虧欠梧州,要是再這麽下去,是會毀了他們一生的!所以我安排了靈芝出國。”


    在外人看來,都以為是陸靈芝任性出國,拋棄了家庭和母親,怎麽也沒想到這竟然是陸老夫人的要求。


    我在震驚之餘,也注意到一個怪異的地方。


    在陸靈芝和陸斯年之間,陸老夫人選擇把陸斯年留在自己身邊,而是送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寧願親生骨肉分離。


    這足以顯示陸老夫人對陸斯年有多麽的看重,對於徐梧州的囑托有多麽在意!她真努力彌補著自己當年的錯誤和虧欠。


    “一月,斯年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靈芝走後,他有成了一個人。我希望他能成家,有妻子和孩子,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唯有這樣,我要走了,也能有臉麵對梧州,要求他履行下輩子的承諾。”陸老夫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上,“一月,請你這一輩子都陪著斯年,絕對不要輕易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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