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後。


    又是初秋天氣,盛夏的酷暑,漸漸地散去,天空也似乎漸漸變得高遠和晴朗。


    程錦拖著行李箱,匆匆的穿過熙熙攘攘的喧鬧的機場。這城市的繁忙和浮華,並不因為任何人的離去而改變,那些哭著的,笑著的,心動的,心疼的過去,都沒能留下絲毫的痕跡。


    她在服務處換過登機牌,拿著機票往候機大廳走過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因為周圍的嘈雜,她幾乎有點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是回頭看的時候,卻看見扶梯下麵有人正在衝著她招手。忽然就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時隔這麽久,竟然還能再看見楊蘇。


    “顧程錦。”


    楊蘇先朝著她走過來,停在她麵前。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是認錯了人。”她側著頭,細細打量了一眼顧程錦。


    這麽久沒見了,顧程錦居然把頭發給剪短了。


    程錦也在看著她,在機場碰見楊蘇已經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她會主動和自己打招呼。


    記憶裏的楊蘇也似乎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倨傲的,美麗的,不可方物的。而且從來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憎厭。但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楊蘇,穿著薄風衣,破洞的牛仔褲,看起來有點風塵仆仆。她倒是把短發給留長了,如果不是剛剛她先開口叫了顧程錦,程錦真未必一眼就能把她給認出來。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都有點不知所措的意外。


    “你也瘦了。”楊蘇打量著她說。


    “因為最近一直忙。”程錦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段日子,連鏡子都不怎麽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變成了什麽模樣。牛仔褲的確倒是鬆了一個碼。


    “你這是去哪裏?”楊蘇看著她手裏拖著的,那個有點碩大的行李箱。


    程錦揚了揚手裏的機票。“我出差,去外地談個合同。”


    “哦。”楊蘇欲言又止。


    “我聽說,你和沙明明做了一個工作室。”她說,“最近都還好嗎?”


    程錦一怔,“你聽誰說的?”


    已經很久都沒有跟嘉信的人聯係過了,知道她近況的人,恐怕也不多。


    楊蘇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李東寧。”


    這回是程錦覺得意外了。李東寧,他跟楊蘇不是死對頭的嗎?因為星灣廣場的事,楊蘇簡直恨不得把他給挫骨揚灰。


    也不止一次的在各種場合,她當眾給李東寧下不來台。


    “你大概也知道,現在駿豐和嘉信合作開發星灣廣場。”楊蘇像是在回答她。


    程錦當然知道。


    楊蘇略遲疑一下,“其實……我也有點奇怪,他怎麽會找上嘉信。外麵價碼更低的合作方,也不是找不到。”


    程錦隻是微微的笑了笑。


    “難道你沒有覺得奇怪?”楊蘇問。


    程錦搖了搖頭。


    “這個,隻有李東寧自己心裏清楚。”


    李東寧為什麽要和一貫針鋒相對的嘉信合作,恐怕,並不需要她來向楊蘇解釋。


    “說的也是。”楊蘇笑了,“那,算了。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給我打電話。我的號碼,你還沒刪吧?”


    “當然沒有。”程錦怔了怔,雖然知道這句話可能隻不過是客氣。她和楊蘇……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互相幫忙的關係。


    但是很奇怪的,時俊走了,似乎把楊蘇那種帶著刺的銳氣,也給帶走了。


    楊蘇好像沒有從前那麽討厭她了似的。


    “你們現在做什麽?還是做設計?”楊蘇又問。


    “不,接項目,做分包。”程錦說,“很小的項目。”


    “哦。”


    楊蘇輕輕的應了一聲。


    就是以前,時俊剛回國的時候,做的那些工作。


    她沒有再出聲,倒是有點走神。程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各自懷著各自的心思。


    為什麽放棄了設計,去做項目分包?那其實並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以前程錦在學校裏學過的東西,在駿豐和嘉信做各種方案的時候積累的那些經驗,原以為足可以應付,但真的做起來了,才發現遠遠不夠。不止是考驗體力和智商,更多的時候,哪怕就是一筆小得毫不起眼的合同,也是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去談判,去爭取,去拉攏,去交易。甚至免不了,要想盡各種辦法,甚至是低三下四的去妥協。


    這些日子,她學會了應酬,習慣了飛機上和出租車上抓緊任何一點空隙的時間睡一覺,但是晚上,卻又開始失眠。橫躺,側躺,枕著枕頭,不枕枕頭,不管什麽樣的姿勢,都再也沒法進入以前那樣的熟睡。睡著睡著,就會莫名其妙變得清醒。


    可能因為這樣,越來越害怕一個人在寂靜的夜裏呆著,寧可把自己塞進繁忙緊張的行程裏。


    原來,就連運營一個幾十人的小項目,都是這麽艱辛的一件事。


    真不知道當年,他是怎麽頂著那麽巨大的壓力,把上上下下幾千人的嘉信,這麽龐大的一個攤子給支撐下來的。而且還能做得那麽出色。


    到現在為止,這麽長的時間了,在嘉信所有人眼裏,他還是那個不可複製的神話。


    隻是從今往後,她不會再像從前那麽仰視著他了,因為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他這一路上,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想什麽呢?走神了。”楊蘇輕輕的打斷她。


    “哦!”程錦歉意的笑了一下,“沒什麽。嘉信……也都還好吧?”


    楊蘇搖了搖頭,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隨著時俊的離開,嘉信也跟著他漸漸的沉寂下來,很久沒有什麽新的動作。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想的誰,然而,誰也沒有再說下去。半晌,還是程錦先打破了這段小小的沉默。


    “我登機的時間,快到了。”程錦朝她伸出手,“再見。”


    楊蘇看著她伸出的手,輕輕笑了,終於伸出手與她一握。“再見。”


    程錦轉身的時候,忽然聽見楊蘇在自己身後說了一句,“當初,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程錦站住了。什麽意思?她沒能聽明白。


    楊蘇輕聲說,“星灣廣場,嘉信落標的真正原因。”


    程錦回頭,看見她臉上的神情,錯綜複雜。她知道了嗎?知道了蘇盛景在幕後都做了些什麽嗎?


    可是,連時俊都絕口不提的事情,她怎麽會告訴楊蘇。時俊想要保護的人,也從來不止一個顧程錦。傷心的人已經太多了……她犯的錯,她承擔,何必再把楊蘇拖下水。


    “過去的事,不如就讓它這麽過去吧。”程錦望著她,“這幾年,我也算學會一件事,就是不管什麽時候,都得往前看。”


    楊蘇怔怔的凝視她半晌,忽然笑了笑,“往前看……就能過得比較幸福嗎?”


    程錦沒回答。


    幸福……幸福這個詞,真的像是很遙遠。


    曾經以為,努力工作,擺脫那種掙紮在溫飽線上的困窘,就幸福了。後來又以為,如果有一天,能再見媽媽一麵,就幸福了。可是如今,小時候的願望,都已經實現,心裏卻好像是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忙碌的時候,說話的時候,吃東西的時候,哪怕是睡覺的時候,它一直都那麽沉默的存在著。


    或許所謂的幸福,曾經是有過那麽偶爾的一瞬間吧。


    她不願意再想起,把它遺落在何處。


    ***


    登機的時候,手機在口袋裏滴滴的震動,她咬著機票,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原來是虞皓平的短信。


    “告知到達時間,我接機。已經安排了飯局,給你接風。”


    程錦這回去北京談的這個合同,其實就是找他的。他在北京,同朋友一起開了個建築設計公司,起步時也困難重重,可現如今已經逐漸步上正軌。


    程錦最近接的這個項目,想來想去,最信得過的人,還是虞皓平。


    本以為他不會想跟她合作,但沒想到,試探的打了電話,他竟然一口應允。


    看見這條短信,程錦不由得笑了一下,把手機塞進口袋,忙著把行李箱放進機艙上層的行李架上。旁邊有人看她夠不著,箱子又大,就主動伸手過來幫忙,幫她把行李往上托了一下。


    “謝謝啊,謝謝!”程錦忙不迭的道著謝,擠過狹窄的過道,擠過那人身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似乎聞到了什麽熟悉的氣息。


    極其輕淡的,像是混著鬆木或者薄荷的清香,又似乎是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煙草味道,猝不及防的讓她愣了一下。回過頭,撞進眼裏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


    程錦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甚至完全不受控製的,伸手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剛剛幫她把行李托上行李架的人,回過頭來,詫異的望著她。也許是被程錦臉上那種極其震動的,渴切的表情,和直勾勾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神給弄懵了,他張口結舌的問:“有……有什麽事嗎?”


    程錦怔怔的看著他,那張陌生的麵孔。


    好像還帶著點混血,深刻的輪廓,濃黑的眉毛,琥珀色的眼珠。雖然也是很好看的一張臉,但是,並不是她以為的那張臉。心髒忽然就像是一腳踩空,墜落到底,然後就是一陣抽搐起來似的疼痛。


    “小姐。”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帶著紳士的禮貌,“請問還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程錦倏地回過了神,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的抓著人家的胳膊,趕緊把手給抽了回來。


    “沒有……”她張口結舌的,慌忙的道歉,“對不起……我好像是認錯了人。”


    對方看了看她,似乎是頗為了然的一笑,隻說了一句“沒關係”。


    程錦汗顏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


    為了掩飾剛才的失態,她裝模作樣的掏出手機,插上耳塞,像是要準備聽音樂。


    周圍的人擠擠攘攘,都在忙著找座位,安置行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尷尬。程錦刻意的咳嗽一聲,定了定神,認錯人,也很正常吧……反正這種烏龍的笑話,她也不是鬧了第一次。


    想起剛才虞皓平的那個短信,她打開手機準備給他回信,手指劃過屏幕,跳出來手機的鎖屏畫麵,是一幅照片。長方形的陶土花盆裏,一株帶刺的仙人掌,孤零零的站在陽光下。


    倨傲的姿態,醜陋的刺,蘊含著勃勃生機的綠色。


    她看著這照片上的仙人掌,許久都沒有動,覺得一顆心在溫柔的牽動。直到屏幕再一次的暗了下去。


    這個,是不知什麽人送來的禮物。


    ***


    那天晚上,最後一麵之後,她再沒有得到時俊的消息。


    他就好像無聲無息的就這麽消失在茫茫的人海裏。


    程錦把自己關在房裏好幾天,沒再踏出房間一步。冰箱裏的東西本來就很貧瘠,後來隻剩下了礦泉水。再到後來,好像連水都快喝光了。


    程錦隻是坐在床頭,看著窗外的天色,由黑轉白,又從白轉黑。


    直到沙明明打來一個電話。


    “程錦。”她在那頭說,“我在開會。”


    “……”開會為什麽想起來給她打電話?


    “會開到一半,楊璟接到個電話,然後跳起來就走了。”


    楊璟?程錦沒吭聲。楊璟的事,跟她有什麽關係。


    “聽說……”沙明明吞吞吐吐,“我聽說他趕著去機場了。”


    程錦半天沒作聲,心髒慢慢的,慢慢的往下沉。


    “他應該是去堵時俊了。”


    “嗯。”


    “你聽見了沒有?”久沒聽到她的回答,沙明明懷疑自己的電話是不是壞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前一陣子,你不是在找他嗎?”


    沒想到卻聽見程錦說,“我見過他了。”


    “那怎麽沒把他留下呢?”沙明明有點急了。


    “留不下。”程錦低聲說。


    當時在國貿,最後一次見楊蘇的時候,楊蘇也說,顧程錦,不管用什麽手段,你幫我把他留下來。


    每個人都覺得,她似乎有這個能耐,讓時俊回心轉意。


    可是她沒能做到。


    沙明明也愣了,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就算這樣……那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吧?哪怕就是送送他,哪怕就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啊,不是嗎?”


    程錦把自己的額頭靠在旁邊的牆上。牆壁冰冷而堅硬。


    不。


    她寧可不要這個遠遠看一眼的機會。


    不去送她,不再看他,就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可就算不去送他,不再看他,自己也永遠無法忘記這個人。


    這裏距離機場,隻有二十五公裏。可是在交通如此發達的今天,她也沒法穿越這麽短暫的距離……橫亙在她和他之間的,從來都不是距離,而是那無法抹滅的過去。


    “那你打算怎麽辦?”沙明明無奈的問。


    “我要去一趟廣東。”


    “啥?!”


    “廣東。”程錦說,“我要去找一個人。”


    “……”沙明明淩亂了。時俊這都走了,顧程錦還有心思去找什麽人?


    “你可想好,顧程錦,別後悔。”


    程錦無聲的笑了一下。


    當初千方百計阻攔她對時俊動心的,是沙明明,現在千方百計要她抓住時俊的,還是沙明明。


    可是她從來就沒有這麽明確的看見過,自己要去的方向。自己要做的事,要去尋找的東西。後悔?再也不會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如果阻攔她走向時俊的,是過去,是十年前糾纏的恩怨,她就要去順著來時的路,去解開當年的那個結。


    小叔說……恨是恨不完的。隻會讓你失去得更多。


    現在程錦終於懂得了。


    她不會再是那個隻會躲在殼裏,自暴自棄的顧程錦。也不會再是那個懷著恨意,和整個世界針鋒相對的顧程錦。


    她得學會放下,學會接受,學會承擔,就算以前得到的有殘缺,就算以後看見的都不完美,那也是屬於她顧程錦的人生,屬於她顧程錦的,獨一無二的感情。


    ***


    可是正準備啟程的時候,正在打包簡單的行裝,忽然又聽到門鈴響。


    該不會是沙明明趕著過來了吧,她想。


    可是站起來去開門,想不到門口站著的是一個穿著物流公司製服的快遞員。他手裏抱著一個紙箱子,站在她門口,正在有點不耐煩,怎麽按了這麽久的門鈴才開門。


    “找誰?”程錦愕然。


    “這……這是1602嗎?”快遞小哥再看了一遍門牌號,“這有你的快遞。”


    程錦不記得自己買過東西。


    這些天,她甚至連個外賣都沒叫過。


    快遞小哥拿出單子看了一眼,“你不是顧程錦嗎?名字沒錯啊,前程似錦的顧程錦。”說著,還被自己這種無厘頭的幽默感給逗笑了似的,嘿嘿的一笑。


    程錦真不知道這句話的笑點到底在哪裏。


    接過了那個紙箱子,在手裏掂了掂,居然還挺沉。


    是什麽東西?


    回來找了把裁紙刀,拆開包裝,裏麵是一個被泡沫固定住的盒子,再打開,居然是個盆栽。


    盆栽?!程錦幾乎已經確定是不知道什麽人給寄錯了。她這輩子就沒養過什麽貓貓狗狗,花花草草,何況是植物。而且是這麽……這麽難看的一株植物。


    放在一個不大的花盆裏,土已經都半幹了,倒是一點都沒影響它的綠。一片葉子、一朵花也沒有,隻有肥厚的一株莖,表皮皺皺巴巴不說,上麵還長滿了堅硬的刺。


    這應該是棵仙人掌。


    旁邊還有一個信封。


    打開,裏麵沒有字,隻有一張照片。照片的效果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手機拍的,而且是在傍晚,光線有點暗淡。遠處黃昏的天空裏,有層層疊疊的雲層,被夕陽染成了淡金色。


    照片裏隻有一個背影。


    穿著深棕色的長大衣,腰帶沒有係上,隨便的垂在身後。兩隻手插在大衣的兜裏,似乎還低著頭,迎麵有風,吹起了她肩上的頭發,一絲絲的,在暮色裏不經意的飛揚。


    程錦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是她自己。


    可是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拍過這照片。


    她把這照片,這信封,這包裝的箱子,甚至是裏麵填裝的泡沫,都翻了個底朝天,並沒有找到其他的任何一點痕跡。沒有落款,沒有留言,什麽都沒有。


    ***


    那天晚上,程錦坐在窗台上,也沒開燈,就這麽對著這株仙人掌,看了很久。


    淡淡的月光下,那倨傲又醜陋的植物,帶著一身的刺,跟她默默的對視。


    她甚至還去搜了一下仙人掌的資料。植物百科說,它是一種原產於熱帶的肉質小灌木。不生葉子,葉子退生為棘刺,以最大限度的減少水分蒸發,以便在沙漠中得以存活。


    原來,它的刺,就是它賴以生存的葉子。


    可是翻來覆去的把這條科普看到最後,程錦也沒能搞明白,這麽奇怪的植物,為什麽被送到自己的麵前。


    但是從那天起,這植物就擺在她的窗台上。


    正好樓下附近有個花店,程錦閑著沒事,就去光顧一下,買噴水壺,買培養土,買肥料,買各種養花的零零碎碎。那花店有個三十多歲的老板娘,姓曾,經常坐在店門口,穿著格子布的圍裙,修剪花枝,逗逗她養的那條油光水滑的拉布拉多。


    程錦光顧得多了,也就跟她漸漸混熟了,有一次,曾姐就忍不住問,“你買這麽多東西,家裏到底養了多少花?”


    程錦說,“一顆仙人掌。”


    曾姐驚訝的張圓了嘴巴。


    “仙人掌?那個最好養,給點水,給點陽光就能活,根本用不著你買的這些。”


    可是到底也沒攔著顧程錦定期來光顧。


    程錦自己也覺得奇怪,這個不知道從哪來的,最初看著那麽醜的東西,看著看著,習慣了,竟像是一種離不開的存在。晚上對著它,自言自語的說上幾句話,似乎睡得都能安心些。


    有時候程錦去花店的時候,還會把那株仙人掌也帶上,讓曾姐看一下長得好不好,有沒有生蟲,有沒有爛根。終於有一天曾姐都服軟了,“顧程錦,你這個養得比我都專業啊!”


    “但是它怎麽就一直不開花?”程錦納悶。


    水也澆了,肥也施了,太陽也曬了,可怎麽就連個花骨朵也沒看見呢?


    “仙人掌這東西,本來就不太開花,少的三四年,多的幾十年,偶爾才會開一次。”曾姐在給一株吊蘭換著盆,小心的往盆裏填著砂土。“就算開了,花期也很短,甚至,短到隻有幾個小時。”


    “那不就是說,還沒來得及看見,花都已經開完了?”程錦心不在焉的摸著那些尖尖的刺。


    “是啊!”曾姐回頭笑著說,“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仙人掌隱含的花語就是,得不到的愛。”


    程錦摸著仙人掌的手猛的停住了。


    那刺太尖,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刺破了。


    鮮血從那傷口湧出來,並沒有落下,在指尖上凝結成鮮紅的一滴。就像一顆鮮豔的朱砂痣。


    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收到這棵仙人掌。終於知道,它是從哪裏來,終於知道,那張照片是誰拍的。也終於知道,告別的時候,他並非沒有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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