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妄卿聞言,顯然有些不相信。她低頭看著對方的眼睛,搖頭道:“可是它神誌清晰,根本不是凶靈的征兆,這壓根不像啊。”


    重華靜靜瞥了對方一眼,冷聲道:“按你的意思,就是想碰它一下,我倒不會攔著你。”


    聽重華的語氣轉淡,妄卿忙使勁搖了搖頭,“妄卿自然相信帝君所說的話。”


    她說著,略有慌亂地站起身來,誰知腳掌一下踩在裙擺之上,身子一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


    重華本就沒去看妄卿,正盯著龍眼想辦法之際,就看到妄卿撲倒在地,那一隻纖纖玉手,竟是歪打正著地按在了龍眼上麵。


    霎那間,妄卿就感覺自己的手掌仿佛被什麽東西吸附住,來不及掙脫,力量竟撕心裂肺般往外散開。


    重華麵色一變,率先反應過來,一道法印砸來,將妄卿的手掌跟龍眼硬生生拆開。


    手掌剝離的瞬間,妄卿就看到手掌與眼睛之中,粘連著那些紅色的血絲,說不出的惡心。她匆忙後退兩步,硬生生扯斷血絲的瞬間,原本堅固的石橋,猛然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重華眸子一眯,快速抓住妄卿的胳膊,將其拽住之後,拉著她直接飛到了對岸。


    “轟隆轟隆!”巨大的聲響,仿佛將整個無妄殿都震動了起來。


    妄卿定住心神,隻瞧到數不清的殘垣斷壁,直直向下墜去砸進潺潺流水之中,河水頃刻間暴漲奔湧。


    亂石橫飛間,一條瀝青色的巨龍,舞動著利爪從中飛騰而出。


    妄卿抬頭,就看到對方那雙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通紅的色澤。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惡氣,不是凶靈是什麽!


    “帝君,它怎麽會……”妄卿蹙緊雙眉,右手抬起已經喚出自己的輕紗,一臉的嚴肅。


    “它積怨已久,隻能用眼睛看視,便將所擁有的力量,盡數匯集在眼眸之中,以此求得解脫。”重華說著,雙手結印,兩道璀璨地金光刹那間綻放。


    天空中的巨龍,身形異常的狼狽,顯然是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自由。


    看著它古怪的動作,妄卿這才注意到這條巨龍天生缺少尾翼,根本沒有辦法維持身體的平衡。


    巨龍死命想要平衡身體,似在憤憤不平現在的命運。


    眼看重華要將它封印,半空中的巨龍,忽地揚頭長嘯,一雙通紅的眼睛裏,竟然劃下了血淚。


    “不要殺它……”妄卿見到這一幕,突然出手拉住了重華的手腕。


    “你在做什麽!”重華蹙緊眉頭,“它怨念太深,若是放出去隻會為禍六界。”


    妄卿知道重華說的是實話,可是她看著那斑斑血淚,哪裏忍心。


    “這不是它想選擇的道路啊,它也是無心才成了這樣……”妄卿死命拉著他的手腕,扭頭就看到半空中的巨龍,歪歪斜斜地穩住了身子。


    對方散發出來的黑氣,形成巨大的濃霧,隱隱約約間有各種負麵的哀嚎聲傳來,竟是讓人心頭發顫。


    “再拖下去,就於事無補了。”重華厲聲喝道。


    妄卿心一晃,手下一鬆,就看到重華雙手中的法印要拍出去。


    這一刻,妄卿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手中的輕紗化作天邊銀河,對著半空中的巨龍纏了過去。


    重華硬生生收回了力量,就看到妄卿踩過輕紗,竟是撲向了那條巨龍。


    見到這一幕,重華忽地愣了下,如果一切沒有發生,妄卿還會是那個為了心底的慈悲,不顧一切的少女。


    如今再見,竟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清心無念……”妄卿的雙手結過複雜的法印,緊接著輕紗散發出輕盈的白光,白光跳躍,遠遠看去竟如同黑夜中的星辰。


    這是清除戾氣的最好辦法,可是若對方已經泯滅了最後一絲善意之心,反而會讓妄卿受傷。


    重華握緊雙手,靜觀其變。


    星辰揚揚灑落,在巨龍周圍形成排列整齊的星陣。


    巨龍隻感覺一絲古怪的力量襲來,靈魂便像被什麽扯住一般,在一點點剝離身體。它驚慌地怒吼兩聲,扭頭就看到妄卿飛撲到自己的身邊。


    條件反射似的張開大嘴,似要將妄卿吞噬一般。


    “別害怕……”妄卿輕聲開口,手掌一揮兒,巨龍的雙目就被蒙蔽起來。


    眼前的光明突然消失,讓巨龍瞬間陷入惶恐之中,在黑暗中獨處的日子,如同雨後春筍般從大腦之中彌漫而出。


    來不及掙紮,妄卿眼疾手快,一掌趁對方怔愣間,拍在它的額中。


    刹那間,白光璀璨如晝,重華見半空之中的巨龍漸漸平靜下來,這才放心了舒了口氣。


    要淨化這麽龐大的靈魂,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事情。


    重華聽著下麵漸漸趨於平靜的河水,這才分神去看崩塌的石橋。隻一眼,重華就敏銳的發現,這些奔流不息的河水之中,竟混跡著一絲血色。


    他微微一愣,想到妄卿一時半會兒無法抽身之後,決定自己前去查看下麵的情況。


    萬丈深淵,四周霧蒙蒙一片,水汽繚繞,帶來鋪麵的血腥味。


    重華穩穩落到地麵,踩著粘滑的石壁,抬頭就看到河流一路向上蔓延,遠遠看去,如同一段登向宮殿的天梯。


    重華一步步走著,身後的聲音漸漸消失,到了最後,妄卿的氣息也跟著消失不見。


    路途遙遠,重華看著紅色的血液越來越多,不由緊緊蹙起眉頭。


    四周雖然濕濘,但是沒有任何生物的存在,顯然已經荒廢許久,可是這些血液又是從何而來。


    終於到了山壁的盡頭,一座三丈高台孤零零的出現在重華眼前。


    順著人為開槽的階梯走上去,一個碩大的石棺,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心裏咯噔一下,重華快步走到石棺旁邊,隻見棺蓋斜躺在一邊,棺材裏麵沒有任何屍身。一塊血紅色的布帛,放置在底端。


    重華蹙眉,繞到旁邊低頭一看,才發現那些血色竟是從布帛中流淌而出的。


    石棺的底端,因為年代久遠,出現了一道裂縫,這些血色便是順著這條縫隙流淌而出,混入河流之中。


    揉搓了下手指,重華將其往石棺中輕輕一按,這才發現布帛柔軟至極,裏麵貯存的血液,還有不少。


    放到鼻尖輕嗅,腥臭味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惡心。


    “這是獸血?!”重華不可置信地細聞,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之後,向四周望去,卻再沒有看到任何出口。


    這些血從何而來,而這幅棺槨又是誰的……


    看到那條半成形的龍,他便懷疑這裏是慕容霸天遺棄的地方,可是這裏轉移走得東西究竟是什麽……


    細細搜尋了一番,重華也沒有找到留下的分毫線索,歎了口氣,決定回去尋找妄卿。


    此時的妄卿和巨龍,兩具身軀懸停半空之中。妄卿的神智已經幻作虛體,進入對方的腦髓之中。


    一片幽深的黑暗,隨著夜明珠的到來,漸漸清晰。


    妄卿待在黑暗之中,順著那絲光亮,就看到慕容霸天緩步走來。


    對方比當年她見到的時候,明顯蒼老了很多,一張臉麵目全非,若非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妄卿也不敢妄下斷言他就是慕容霸天。


    此時的地下宮殿規模,已經如今日她所見到的一般。


    隨著一聲痛苦地聲音傳來,妄卿抬頭望去,這才看到一條巨龍被鐵鏈緊緊束縛著,定天珠在它的麵前,散發出紫色濃鬱的光澤。


    妄卿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定天珠的氣息異常地詭異,仿若本就是一個魔物一般。


    怎麽會變成這樣?她眼睜睜看著巨龍掙紮,心裏一陣絞痛。定天珠的氣息,一點點編織著對方的軀體,場麵說不出的瘮人。


    慕容霸天站在巨龍的身前,咧開嘴哈哈笑了起來,“終於要成功了!不負老夫的期望啊!”他張開雙臂,笑聲在山洞之中回蕩。


    這裏是巨龍的夢魘所在之地,要想徹底進化魂魄,她就必須將對方內心處的黑暗,徹底泯滅。否則,對方依舊會迷失本性。


    慕容霸天欣賞著麵前掙紮的巨龍,就在此時,一陣淒厲地慘叫聲傳來,驚得妄卿身子不由自主向後縮了一下。


    慕容霸天顯然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撇下巨龍,直接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妄卿見狀,這才敢探出頭來。


    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巨龍旁邊,妄卿手掌拍過,一道厲風席卷而去,硬生生將定天珠的光澤抹去。


    這裏是虛幻的地方,定天珠根本不能威脅妄卿半分。


    牆壁上的巨龍,身上的痛苦漸漸消失,它呲著牙齒,一雙明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妄卿。


    妄卿手指快如閃電般的切開束縛對方的鐵鏈,巨龍得到自由,長嘯一聲,周圍的情景急速退去。


    妄卿抬手摸過對方的額頭,輕聲道:“雖然是人為製造的牽絆,但是我既然願意,以後你可以跟在我的身邊。”


    她柔柔地說著,張開雙臂,摟住對方碩大的龍頭。


    細長的手指,傳遞過溫暖的溫度,巨龍感受到此刻的溫暖,竟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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