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急切,待到桫落推開七葉的房門,呼嘯聲瞬間響起。桫落微愣,忙念了個訣,將寒氣擋在了屋外。


    他小心地來到七葉床邊,就發現對方睡的很沉,根本沒有被風雪吵醒的跡象。桫落無奈地笑了一聲,低頭就看到七葉嘴角暖人的笑意。


    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觸摸過去,劃過她調皮的嘴角。很久沒有見過七葉這麽笑了,還好還好,在夢境中,她還有能開心的一刻。桫落心疼的摸過七葉的額發,七葉比他想象的要堅強的多。


    他以為對方知道重華帝君不久於人世之後,會傷心難過,現在他到可以放心啦。


    “七葉,起床了……”桫落輕聲在她低訴,可是七葉嚶嚀了一聲,反而將脖子鎖緊了被窩裏。見她賴床的樣子,桫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現在天色尚早,可是若非如此七葉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到達幻琉宮。


    “七葉,快起來了。”桫落再喊一句,剛扯上七葉的手腕,他的心猛地往下沉了幾分。一雙眉輕蹙,翻過七葉的手腕細細一摸,臉色已經變得僵硬下來。


    他身體不好,所以自小研習藥理,七葉的喜脈雖然摸上去淺顯,但是他絕對不會摸錯!桫落隻覺得一記悶鑼,重重敲在了腦袋裏,震得他耳朵嗡鳴作響。


    “怎麽會這樣……”桫落茫然地看向七葉,依他所知,帝君並不是好色之徒,而七葉也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好姑娘,他們二人在經曆了那麽多,怎麽可能會……


    桫落腦海思緒頓時混亂起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桫落哥哥……”朦朦朧朧間,七葉感覺到旁邊有人在,她自從肚子裏有了這個小寶貝,身體便覺得異常的疲累。再加上之前逃避天界追捕,一直心力交瘁,回到禪塵殿便放鬆了警惕。


    她睜開眼睛,見桫落一臉愁容地坐在旁邊,忙撐起身子,驚愕道:“是不是要出發了?”


    桫落被她尖銳地聲音,震得回過神來,看著七葉笑彎了下眼眸,“恩,提早去總歸是好的。”


    “我、我這就起來。”七葉忙開口,可是要起身,卻見桫落依舊一動不動,她的臉頰不由多了一絲紅暈,小聲道:“桫落哥哥,我要起床穿衣服。”


    “呃?額,對對!”桫落一愣,尷尬地點了點頭,忙轉過輪椅,挪了出去。


    七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總感覺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現在的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匆忙起來穿好衣服,七葉扭頭看著寢室裏的東西,低垂了腦袋,往外走的時候步子不由慢了下來。


    桫落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她形單影隻地出來,驚疑道:“你的包袱呢?”


    “幻琉宮還有我的不少東西,日常用品不缺的。”七葉說著,攏了攏衣襟,讓自己暖和一些。推開門,看著外麵已經停好的馬車,她深吸了口氣提裙坐了上去。


    桫落將她的動作看在了眼裏,輕聲歎了口氣,這才喊過遠處等待的侍從,將自己攙扶上了馬車。


    侍從全程低著頭,隻以為車子裏做的是桫欏夫人。安頓好桫落之後,就趕忙退了下去。


    “你、你真的決定去了?”桫落偏頭,見七葉臉色緊張,蹙了蹙眉開口問道,“如果真的想去,這次一走,就沒有回頭路了。”


    七葉使勁咽了口幹沫,重重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桫落哥哥,我一定要見他最後一麵。”她說著,手掌下意識地摸過肚子,臉上的神色變得堅定下來。


    桫落看著她的動作,半晌才長歎道:“罷了,我也是為了你好……等見了帝君,一定告訴我什麽時候回來,到時候我去接你。以後就算帝君不在了,我也、我也會一直保護你的……”


    七葉乍然聽到這句話,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她哽咽得吸了吸鼻子,“桫落哥哥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恩情……”她說著,心裏越發難過起來。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此次一別,怕是日後都再無相見的機會。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後悔。


    桫落見她快要落下淚來,跟著笑道:“都這麽大的姑娘了,還動不動哭鼻子。”他伸手抓住七葉的小手,這才對著外麵喊道:“上路吧。”


    “好嘞。”侍從高喝一聲,揚鞭對著天馬身上一抽,天馬張開翅膀,拉著車廂直接騰空而去。


    這段日子事情太多,桫欏夫人睡得並不安穩,聽到院子裏傳來天馬嘶鳴的聲音,立刻睜開了眼睛。等她打開窗戶向外看去,就看到天邊肆虐的飛雪之中,有兩輛馬車從禪塵殿向天空飛去。


    “夫君,出事了!”桫欏夫人慌忙叫嚷一聲,忙將床上還在睡夢中的人吵醒,“快起來啊,桫落那個孩子,帶著車隊去天宮了!”


    桫熾殿主睡眼惺忪地聽到這句話,打了個哈欠將夫人往懷中一摟,“桫落長大了,你要給他個人的空間。”


    “可是……這麽大的雪天,他出去幹嘛!”桫欏夫人心裏隱隱有些擔憂,“桫落那孩子平日裏有事都會告訴我的,更何況是去天宮這麽大的事情。”


    “夫人切莫焦慮,說不定桫落隻是去看望朋友罷了。”


    桫欏夫人扭頭,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我怎麽不知道他天界有朋友!”


    桫熾殿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抬手刮了刮桫欏夫人的鼻梁,“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些事自己能解決了。更何況,桫落也不小了,保不齊遇到了心頭好,這也說不定的。”


    一聽這句話,桫欏夫人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這倒也是,今日天寒,他竟不顧自己的身體去,想來也是去送東西的吧。”如此一想,桫欏夫人抿嘴笑了起來。


    桫熾殿主見她釋懷,搖頭苦笑,將其往懷中一拉,蓋上了軟糯的被褥,“知道天寒就快睡個好覺吧,咱們啊也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


    “這話我不愛聽,明明你還很年輕。”桫欏夫人臉色微紅,偎依進了夫君的懷抱。


    天空中的天馬,雙翼猛烈揮舞,原本徐徐落下的雪花,被它翅膀的氣浪,攪的亂了風向。


    七葉倚在車廂上的軟榻,雖然佯裝閉目養神,可是心裏卻突突亂跳。此番她離開禪塵殿,隻怕不用太久,就會被天界發現她的氣息存在。索性今日風雪大,能給她拖延不少時間。


    隻是……重華究竟怎麽樣了,妄卿上神又在不在……


    此時此刻,她隻能拚了命的讓自己去想那個曾經的重華。她害怕自己到了幻琉宮,別人告訴他,她來晚了……


    手掌一直覆在肚子上,隻不過短短的時間,已經捂出了熱汗。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時候,桫落的手輕柔地覆蓋在了上麵,“有我在,放心吧。”他以為七葉是緊張,這個孩子來的突然,重華帝君怕是也不知道情況。如今帝君大限將至,七葉內心其實也是難過的吧。


    雖然知道了這件事,但他不準備現在說破,等到七葉回幻琉宮,他一定要和對方好好談談。即使是帝君的孩子,他也會如待她一般,好好對待。


    七葉感覺到手心中傳遞來的溫度,心中的忐忑不安,稍許有些緩解。她輕輕挪了下身子,頭歪靠在桫落的肩膀上,“桫落哥哥,這麽多年了,唯有你一如既往的沒有變。如果桫夜也這樣,應該多好啊……”


    桫落聽到她柔柔地聲音,慢慢點了點頭,“天下萬物,每時每刻皆在變幻,隻是我們自己察覺不出來罷了。你的桫落哥哥,其實也變了很多很多……”


    “但都是往好的方向變的,不是嗎?”七葉笑著彎起了眼睛,“其實桫落哥哥的努力,我都看在了眼裏。想起曾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桫落哥哥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去了紅月山逃避。比起我來,桫落哥哥很了不起。”


    窩心的話,直接聽進了桫落的心裏,他寵溺的揉了揉七葉的手背,笑道:“你最近常常提起以前,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你好好的,對我來說就夠了。要知道,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跟桫夜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七葉的手指不由繃緊,她吸了吸鼻子,噗嗤笑了一聲,來掩蓋此刻的悲傷,“桫落哥哥,我可是最舍不得你了,怎麽會想要將你自己丟下。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約好的,我們三個人要一起呆在禪塵殿,到時候桫夜當殿主,我們兩個給他打雜……”


    桫落跟著哈哈笑了起來,這些話現在想想真的幼稚,但是那時候對他們來說,確是珍貴無比的承諾。


    “不過可惜了,現在的桫落哥哥啊,最大的夢想是去找個好娘子。到時候成為別的殿主,就能使喚小七葉了。”


    七葉一聽這話,嘖嘖兩聲,“桫落哥哥好庸俗,竟然打這樣惡俗的主意。”


    兩人談到這裏,皆是開心的笑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雖都是鏡花水月,卻也都是為自己未來勾畫的美好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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