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的確是白色的帷幔,來不及多想,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四肢百骸傳來,七葉痛苦的呻吟一聲,身體仿佛在不斷生長一般,筋骨在不停的被拉扯變長。


    等到那種奇怪的感覺終於消失,七葉粗喘了口氣,掙紮著起身,才發現自己赤條條的,原本細長的指甲,圓潤光滑,粉嫩色的肌膚仿佛能掐出水來一般。


    七葉奇怪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睜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這一看七葉的呼吸跟著差點停滯了下來,她竟然沒有魂飛魄散,這裏明明是幻琉宮!


    怎麽回事,她怎麽沒死?七葉慌忙起身,從衣櫃中找出衣服給自己套了上去。


    她如同做賊一般,緊緊攥著胸口,過了一會兒,七葉霍得明白了過來,剛才那絲奇異的感覺,是她每次從含笑花便成人時必須經曆的。


    看著屋中熟悉的桌椅,七葉繃緊雙唇,臉上卻沒有一絲開心之色。既然都想讓她死了,為什麽偏偏又救她!


    七葉攥緊胸口的衣服,眼眶中流動著些許恨意,她現在根本不想知道,為什麽重華會救她!


    她隻記得,重華那冰冷徹骨的聲音……在天宮的那段日子,刻骨銘心,那絲恨意痛得她骨髓生寒。


    接下來的幾天,七葉都呆在屋中,她重新活了過來,身體疲憊不堪,原本想要趁夜色的時候溜走,卻發現屋子周圍都被下了封印,她根本出不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重華的傑作!


    七葉像嬰兒一般窩在床上,晶瑩地淚光,順著麵頰劃下。她抓緊身上的被子,睡夢之中也不安穩。


    冷汗順著額頭不斷滴落,她不停地低喃著,臉上都是驚恐之色。


    公雅箬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雖然早已經消失不見,可是那些傷痕那些痛苦,一直埋在身體裏,隻要她閉上眼睛,一切就如夢魘一般,不停纏著她,在她的耳邊哀嚎,刺激她的神智。


    不遠處的房間裏,重華坐在桌邊,連日的擔憂讓他的精神萎靡。


    “她都醒了,你不過去看看嘛?”這些日子重華帝君的樣子,妄卿都看的清楚,自從前些日子七葉醒過來了之後,重華的臉色才好了許多。


    “見了又何用,隻怕她現在恨死我了。”重華說著,慘淡笑了起來。


    妄卿見他的樣子,心中一陣陣發痛,她現在能夠跟重華坐在一起說話,就像上天恩賜的禮物,可是隻要她一個沒掩飾好內心,重華就會將她趕走。所以,她將自己的真心掩埋,一味的成全對方跟七葉。


    “不會的,隻要你跟她好好談談,七葉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妄卿想要伸手去碰重華,手伸到一般,轉而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裏自尋煩惱也沒有用。”


    “會嗎?”重華淒涼地開口說道,若是以前他自然相信妄卿的話,可是現在,他已經不知道七葉究竟會如何看待他了。


    “你這般頹廢下去,讓我怎麽忍心離開……”妄卿歎了口氣,心疼的開口說道。她離開無妄殿也有些日子了,這具殘破的身軀,已經經不起外麵的風浪。


    聽到這句話,重華這才緩慢的抬起頭來,“多謝你的玉靈果,有了那個東西,七葉身體的傷口必定已經複原。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妄卿忙搖了搖頭,“我雖然又帶來了一些,可是卻也恢複不了她太多功力,隻怕若是出去,就會輕易被人抓住。”


    “我不會再讓她離開的,如今天界的人都以為她死了,若是再現在被人知道,我便再也無法救她了。”


    妄卿靜靜聽著他說話,眼底深處劃過深深的哀傷,隻有在談到七葉的時候,重華的臉上才會不由自主的勾起淡淡的笑意。


    隻怕,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習慣吧……


    妄卿呆呆看著他那抹淺笑,最後忽地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麽無法釋懷,我就在你的幻琉宮多呆些日子好了。”


    重華聞言,微微怔愣一下,“不行,你明天就回去。”


    “放心吧,我這次來多帶了不少藥材,隻不過接下來的幾天,需要靜養。若是七葉服食玉靈果,有什麽特殊的情況,我也可以幫忙……”


    妄卿說著,怕重華再趕自己離開,忙將身上帶的香囊拿了出來,不用打開香囊的袋子口,濃鬱的藥香,便已經撲麵而來。


    重華見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最後慢慢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定要好好休養身體。”


    妄卿見他答應,開心地彎起了眸子。


    重華見到她的笑顏,恍惚間想起七葉也曾經這般對自己笑,他的心底劃過痛楚。他不知道七葉的想法,卻知道自己多麽希望一切回到從前。


    可是即使回去了又如何,七葉至始至終都在騙他!到了現在,他根本分不清對方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


    妄卿見重華揮了揮手,這才離開了重華的房間。


    待到對方離開,房間再次陷入了靜默之中,重華趴在桌麵,掩住眼中將要滾落的淚珠。


    “七葉,為什麽……”他嘶啞地聲音,在黑夜中讓人異常的心疼,“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手掌,死死抓過桌麵,裁剪整齊的指甲,硬生生劃出五道溝壑。


    低低哭泣地聲音,將還未走遠的妄卿,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她回頭看著夜幕下點亮燈光的房間,長長的睫毛跟著抖動起來。


    “重華,為什麽你愛上的不是我……明明,我們才最應該在一起啊。”妄卿說著,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夜風輕輕拂過,她卻感覺自己已經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劇烈地咳嗽幾聲,眼淚越發滾落的厲害起來,她趕忙擦了臉上的淚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小胖子半夜睡得迷糊,起來溜達就看到了從帝君房間裏出來的妄卿,當下一張小臉垮了下來。


    尊上能有妄卿上神陪著,他自然是開心的。這些天尊上的狀態,讓他們跟著心疼,可是卻又說不上一句話。


    如今看到這幅景色,他腦海中就想起了七葉。想起了對方可愛的霸道,不講理的驕橫。


    小胖子揉了揉被風吹迷的眼睛,半晌搖了搖頭,歎道:“感情的事情果然還是太複雜了。”他跟大耳朵看了那麽多小本子,也沒明白裏麵的意思。


    倒是有一點看明白了,兩個人隻要好上了,就會彼此傷害,以淚洗麵。


    他原本還覺得裏麵寫的有問題,他們尊上可是從來不哭的,可是這幾日,他雖然沒見尊上哭,但是對方一雙眼睛紅紅的,不用猜都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滿懷心事的回到房間,就看到大耳朵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又將被褥踢在了地上。他彎身將被子拿起來,輕輕扇灰,重新蓋在了大耳朵的身上。


    翻身躺在床上,小胖子卻發現自己睡不著了。如今靜下來一想,卻覺得不妥,妄卿上神雖然是個好人,可是尊上這麽多年來都沒跟對方有進一步的發展,那就是絕對沒戲,用本子上的話說,就叫沒感覺不來電。


    他撅嘴,想想還是靈動的七葉更加可愛。可是一想到對方那張臉,他就忍不住心痛。


    他雖然嘴上罵著,可是心裏也是對七葉有不舍的。如今對方真的死了,他還覺得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做夢。


    他跟在尊上身邊,還第一次身邊有人徹底消失。小胖子想著想著,眼淚跟著流了出來。他明明隻器皿有了靈識形成的仙體,可是現在卻也有了情……


    小胖子生平第一次掉眼淚,淚水嘩嘩的怎麽止不住,最後淹沒在淚水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重華第二天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從桌上爬起來時,才知道自己昨夜,又不知不覺的在這裏睡著了。


    他撐起腦袋,看著空蕩蕩地房間,失聲笑了起來。


    七葉明明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不敢去見她……他恨對方騙自己,利用自己,可是另一方麵,卻無論如何都管不住自己的心。


    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才明白,當愛來臨,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重華坐在房間裏,聽到外麵小胖子和大耳朵的忙碌聲,他眼前浮現的,確是七葉跟在身邊時,含笑的麵容。


    心上就像被紮進一根刺,剔不掉,一直化膿流血,疼的他死去活來,卻偏偏保持清醒。


    重華痛苦地喘著粗氣,想起桫夜想起會風,他都覺得身體的所有力氣,都被抽幹。他捧在手心中的七葉,不停踐踏著他的付出,還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了會風。


    一想到當日七葉認罪的情形,重華腦中一片暈眩。可是即使這樣,他還是忘不了她!


    “重華,你一定是瘋了……”重華啞然失笑,一直到夜深人靜,妄卿都沒有過來。


    重華知道她的身體是虛透了,沒了妄卿的陪伴,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度過漫長的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如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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