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那為首的天將忽然仰頭大笑起來,“這樣不知何處自何處降生的小孩天界多得是,是生是死憑的是因緣造化,他今日若命喪你手,便也隻是他的命數,我勸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前麵便是撐天柱,撐天柱前是無盡的深淵和六界至濁的濁氣和魔氣,你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那天將說完抬手一揮,漫天的銀鎧天兵便緩緩朝他們靠近。阡孌三人步步往後退,不多時便退到了懸崖邊,那泛上來的濁氣和魔氣一時將他們熏得有些暈乎,隻能靠暗自掐自己的身體保持清醒。


    阡孌這時低頭看著小男孩,眼神逐漸冰冷起來,手中的黑劍也已經將男孩的脖子抹出了一道鮮血。


    “阡大哥,你要幹什麽!”七葉想也沒想就一把推開了阡孌,將小孩拉到自己的身後,“他還隻是個孩子!”


    “隻要取了他的鮮血和功力,我便有信心再次突圍出去,瑤瑤你快讓開,莫要任性!”七葉第一次見到阡孌這樣陰沉可怕的臉色,嚇得一步步地朝後退去。


    “瑤瑤別鬧,我會帶你出去護你周全的,現在不是菩薩熱心泛濫的時候,難道你就不想再見他一麵了嗎?”阡孌朝一步步朝前走,他身後的天兵天將也一步步地朝前緊逼,“你甘心沒見他最後一麵便死去嗎?”


    “我當然不甘心!”七葉邊後退邊大喊,“可……可是我是莫名其妙被人拿來頂替,我是無辜的,陛下聖明定不會斬了我,到時候我還能見他……”


    “瑤瑤你別傻了!”阡孌緊緊盯著七葉的眼睛,臉上明明是哄人的淡淡微笑,但卻讓七葉看得毛骨悚然。


    “就算陛下仁慈有心放你,可壽宴那日你當著六界眾仙的麵那般欺騙,那可是死罪,若饒了你天帝的威嚴何在?”


    阡孌見七葉好像有些鬆動,於是趁熱打鐵,道:“還有那慕容霸天肯嗎?他定會認為是你強占了他女兒的身體,才將女兒的魂魄給擠了出來;因而她後來的不幸他必定是算到你頭上,因而你此次若是被擒,便是凶多吉少了,倒不如聽阡大哥的,我保證一定安然帶你離開。”


    七葉有些猶豫地轉頭看那小孩,卻見那此時目光森冷,小小的臉色竟生出一股不合他年紀的悲戚和絕望,那眼底的無底幽黑,滿滿的都是對這個世間的厭惡。


    “別怕。”


    七葉撫了撫小男孩的小頭顱,心中一片心疼和憐惜。本該是天真無邪的年紀,他為何竟這般心死了?


    “阡大哥,今日你若想殺他,便踏著我的屍體過去吧!”七葉抬起頭直視阡孌,同時祭出了自己的荼白色骨笛。


    阡孌微愣,“你竟了為了他要同我動手麽?”


    這是她第二次為了別人與他幹戈相向了,隻是一個不過相處了幾天的孩子,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竟這般輕易地就同他動手,難道就沒想過他的難受嗎?


    “對不起阡大哥,他還隻是個孩子,如果你一定要這麽做,那我也是一樣,一定要這麽做。”七葉直挺挺地看著阡孌,一臉的堅決。身後的小男孩看著拿著骨笛擋在他身前的七葉,眼中的顏色變了變,但仍舊什麽都沒有說。


    阡孌臉色一暗,就這麽和七葉對視著不說話。


    七葉暗中握著拳,雖然她總是看不透阡大哥,但阡大哥確實是她醒來後第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而且她也從沒見過他害人,他今天這番也是不得已罷。她對阡孌還是有信心的。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徹底粉碎了她對阡孌的所謂信心,他……他竟然抬起了黑劍!這個前有追兵後深淵的危急時候,他不顧那一步步圍上來的天兵,卻偏偏定要同她舉劍麽!她以為他那般在乎她,定會遷就她不讓她有絲毫為難的,但她錯了!


    “對不起瑤瑤。”阡孌說著,舉著黑劍已經攻了上來。


    瑤瑤,我一定要安然帶你走。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比你的性命重要。從你在馬車前推開我的那一刻,我便決心此生此世都護你周全。


    七葉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她那始終溫暖如水的阡大哥,何時竟變得如此狠心冷情?忍不住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卻不料一腳踩到亂石,整個人重心不穩就朝後栽去。


    慌亂中好像有一隻小手拉住了她,七葉轉眼一瞧,竟是那小男孩。可惜他畢竟太小,哪裏拉得住一個大人,於是二人雙雙掉下了懸崖。


    “瑤瑤!”


    阡孌大叫,臉色瞬間蒼白,提著劍就追了下去。


    七葉反手抓住小男孩的手,另一隻手上的骨笛一路擦著崖壁朝下墜落。也虧得這笛子的好材質,一路劃下來竟沒斷,反而真的突然卡到了一株自懸崖裏伸出的枯枝上。


    二人方停止下落,那枯枝便發出咯吱的聲響,顯然正在碎裂。此時周遭的濁氣和魔氣已經很濃,嗆得七葉直咳嗽,那小孩也憋得一臉通紅。


    七葉一手抓骨笛,一手抓小男孩,本就很艱難,眼見這樹枝馬上要斷裂了,這死小孩卻在這時死命地要掰開她的手。


    “喂你這不懂事的小孩到底想幹嘛!住手!”


    小男孩不答話,這枯枝卻仿佛被七葉的高聲給震了,一下子就裂出了大縫。七葉連忙朝上一看,卻更加失望。


    剛剛才說的帶她安然離開的人,現在卻沒有來救她。


    七葉咬牙忍住小孩的掰手,這時枯枝發出更大的響聲,顯然馬上就要斷了。說時遲這時快,七葉眼尖地瞟到了旁邊的一個凹洞,那洞雖容不下她,但放這小孩已經是綽綽有餘。


    於是想也沒想,七葉用力一甩,便將這小孩甩進了那凹洞裏,而那枯枝被她這麽用力一蹭,立即就斷掉了最後的一截相連的木體,七葉朝底下無盡的黑洞墜去。


    “仙女姐姐……”


    小男孩伸出手,嘴裏這麽一喊,臉上終於露出了隻有的孩子才會有的神情。


    耳旁有風呼呼刮著,隻見小男孩嘴裏張張合合好像在跟她說什麽,但她在急速下墜,在這六界濃厚的濁氣和魔氣中,她的那點仙法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七葉斷斷續續地聽著,朦朧中好像聽那小孩一直在喊“我叫元笙,我叫元笙……”。


    阡孌仍舊沒有追下來,七葉絕望地閉上眼,想著沒有見神君最後一麵的遺憾,她趕忙定神,趁意識還未消散的時候努力回想與神君的一點一滴。


    阡孌正急速地往下追墜落的七葉,卻突然身形朝上一提,他瞬息便回到了懸崖上。那立在雲上滿臉怒容看著的小老頭不是他師父還有誰?


    “哼!”


    阡孌冷哼一聲,扭頭便又跳下懸崖。


    “胡鬧!”天尊老人大怒,一抬掌便將阡孌抬起,又重重地砸到了懸崖上。


    “逆徒!有膽子犯法就沒膽子伏罪認錯麽!畏罪潛逃已然不齒,如今還要畏罪自殺!你與為師嗆氣的大丈夫氣概都到哪裏去了!你要將為師,將玄山派的臉麵置於何地!”


    阡孌仍舊不回答,掙紮起來又往懸崖邊走。


    天尊老人愈加大怒,幹脆前後各給他一掌,直打得阡孌吐血倒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你從來都是這樣!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是這樣!”阡孌動不了,隻能趴在地上說話。


    重華與他兄妹倆先後被天尊老人收養,他自認與重華無論是資質還是天賦都不相上下,甚至他比重華還要刻苦上百倍,但天尊老人自始至終都從未給過他一個笑臉,一句表揚,日日叫他打水洗地外,竟連眼神也吝於放在他身上;甚至連他有時與重華已然持平甚至更為嫻熟的時候,他這個師父非但更沒有笑臉,反而厲聲嗬斥他,將他關在小黑屋一麵壁就是三百年。


    天尊老人的怒斥此時又充斥在耳旁,往事曆曆在目,阡孌握緊了拳頭。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他的徒弟,他還有什麽資格這般訓斥他?還當著這麽天兵天將的麵?


    阡孌想著,咬緊了牙努力將手挪到黑劍的刀刃上,閉眼用力一劃,黑劍便貪婪吮起了鮮血。


    “你這逆徒,速與為師回玄山,按門規處置!”天尊老人終於罵完,在場的天兵天將都有些同情地看著趴在地上掙紮的阡孌。


    見天尊老人抬手就要將阡孌帶到雲上,為首的天將終於反應過來,連連朝他拱手道:“天尊前輩,這是陛下通緝令上的人,前輩這番帶他走,實在是讓小仙為難啊!”


    “將軍說得是,這逆徒大逆不道,竟傷了慕容城主還包庇通緝犯,實在是老朽管教不嚴枉顧陛下的一番信任,今天老朽便是要好好的清理門戶,方能對得起陛下的恩德!”說完又要抬手——


    “天尊前輩!”為首的天將十分驚險地叫住了他,為難道:“此人小仙要將他帶給陛下,還望前輩不要為難小仙……”


    “老朽不將他教好,怎敢輕易讓他覲見陛下——小心!”


    天尊老人將身前的天將撥開,那柄黑劍便已然刺到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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