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水流的身體突刺向前,魔鋒匕首直刺向黑影的肋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擇上前去救這個已經瀕死的虎族,但她感覺到夏洛的猶豫。


    他想要一個答案……


    身體重重的砸進黑影和年老斥候之間,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更小的身影撲進去。


    一道血光衝天而起。


    身影驟然分開。


    高大的黑影有些茫然。


    在赤土大陸,一個人的戰力,多多少少可以從外表的特征中,看出一些端倪。就算是隱藏的高階能力者,但至少通過外在,能判斷出威脅的多寡。


    水流動起來的一瞬間,黑影下意識的抬起了腿,他的兩隻手都已經在該在的地方,一隻抓住了鋒利的斧刃,另一隻抓住了年老斥候的喉嚨。在他即將捏斷喉嚨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個女人撲過來的身影。手中的那柄不知道是短劍還是匕首的武器,細細窄窄的,像是女孩子用的武器。


    黑影抬起腿,這個動作快到眾人幾乎看不見。但他的膝蓋猛地一頓,像是撞到了什麽似的,可與此同時,胸口也被重重的砸中,肋骨也幾乎斷掉。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無數星光在虛空中砰砰碰的碎裂……


    但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一道血光爆裂開來,那柄看上去平常無奇的細長的匕首,在此時展示出了魔鋒的威力。堅硬的獸甲沒有產生絲毫的阻擋,如同切入豆腐之中,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整支匕首都沒入了黑影的肋間,順勢向上,直接切開黑影的胸口,又接著斬斷正扣住年老斥候脖子的胳膊。然後,水流整個人倒退回去。


    一切都隻是電光火石中發生,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包括土狼。


    在水流衝上去的一刹那,土狼感覺到一種近乎仇恨的情緒,眼前的黑影,和昨夜追捕它的黑影同樣強大無比,以它過去的經曆和經驗,遇到這樣的敵人,隻有快快的遠遠的逃離。


    可水流動的一瞬間,不知道靈魂中那一根弦出了差錯,它的身體也瞬間飛了出去,甚至它的大腦連拒絕的反應都沒有做出來。隻是眼看它受傷的犬牙即將咬中黑影的軟肋時,一隻膝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眼前,將它……瞬間撞飛出去。


    “嗷……”


    “嗷——吼……吼……”另一聲慘叫,從黑影的口中咆哮而出,他倒退著,不敢相信自己經曆了什麽。黑紅色的血在身前飆射噴湧而出,而他正在變得冰冷的大腦,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一切了。


    黑暗和死亡,瞬間淹沒了他。


    土狼感覺整個胸口都麻木了,幾個呼吸之後,疼痛開始蔓延起來。“哈……哈……”它趴在地上,胸口深處滲出來徹骨的痛,幾乎讓它抽搐起來。


    水流握著匕首,手柄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氣息,不知是不是錯覺,匕身竟然在微微的顫抖。就像是蟄伏已久的蠻荒獸魂,被敵人的血激發出了久違的嗜血本能。


    這個老東西……還真是看不出來,打造了這麽一件神兵啊……


    她轉頭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土狼,有些無奈。


    “你衝上去幹嘛?”她問。


    護衛小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目光都投到在地上裝死的土狼。


    “……”


    同一時間。


    旁邊的空地上,被水流從死神手裏解救下來的年老斥候,一把扯下還抓在脖子上的半截胳膊,呼哧呼哧喘著血氣,他的盲眼似乎掃了一眼蹲在地上爬不起身的土狼,眼神裏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然後,表情歸於冷酷,也不見他做什麽動作,眼睛瞬間變成紅色。


    身邊的年輕虎族,也已經蘇醒,雙手撐在地上,用力的站起身來。


    “父親——”年輕的虎族斥候嘶啞著喉嚨喊了一聲,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他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但個子比夏洛要高一頭,身材也更健碩。雖然他站了起來,但夏洛很清晰的感覺到,他幾乎連站住的力氣都沒有,隨時都可能再次倒下。


    這個年輕的虎族,有著天然的火紅色的眼睛,而此刻卻痛苦的注視著年老的斥候。作為年老斥候的孩子,他心裏很清楚的知道,年老斥候血紅的眼睛,並不是充血,而是某種能力激發出來的赤紅色。這是以損耗全部的生命去換取力量的最後的方式,和對手同歸於盡的方式。


    年老斥候回望了他一眼,嘴角突然裂開,笑了一下。眼神堅毅,像是在告別。


    告別……


    對虎族……不,對於生在戰歌部落的年老斥候來說,早已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經在告別。


    他生在那場和太陽族爆發的戰爭之前,還是孩子的他始終忘不了黑木森林……這片廣袤的叢林就是他的天堂。他跟隨著獵人父親在森林裏學習製作陷阱,到草原曠野中學習捕捉裂梯獸,跟隨商隊去拜訪古老的森林巨人部落,他記得森林巨人的歌謠無比美妙,父親和巨人一同歌唱,還有更多的人參與進來,而巨人專門留給客人享用的蜜酒,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甜美的酒。


    變故突如其來……那些日子,戰歌部落有人離開了,也有人死去。父親也準備好了行囊,但因為母親肚子裏懷著弟弟,無法遠行,他們最終沒有離開……從那以後,他們不再是獵王族的戰歌部落,而是虎族。


    戰爭也突如其來。漆黑的午夜,他還在睡夢之中,依稀感覺有人摸了摸他的腦袋,粗糙而溫暖的大手,即使在夢中他也能分辨的清,那是父親的撫摸。他舒服的翻了個身,抱住那隻大手,又沉沉的睡過去。


    那夜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聽母親說,父親的魂靈,永遠留在了草原上。


    那裏也會有巨人和美酒嗎?那裏也會有永恒的歌謠嗎?那裏也會有溫暖的夜嗎?


    他從未去過那裏,甚至後來,他們全都離開了家園,遷徙到森林西邊的深山之中。


    許多許多年後,他遇見另一個部落的姑娘,有了自己的孩子,開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因為一個新的契機,而來到這裏。


    而這個契機,讓很多和他一樣的族人,心生希望。


    是告別嗎……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童年記憶裏永遠不能忘懷的故鄉的氣息。


    不……不是告別,我回家了……


    “護住那個孩子……”年老斥候咆哮了一聲,然後低聲吼了幾個字,“為了王族。”


    血紅的雙眸,撲向了前方的黑影。


    “父親——”年輕的虎族斥候跪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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