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住了。隻見十六歲的嬌豔少女,嘟著小嘴站在皇帝身前,一副嗔矯的模樣,直是令人心神蕩漾。一時間,心中竟然有些怔怔起來。


    原來,比蘇玲瓏貌美的女子,竟然那般多。


    皇帝聽了慕容熙兒的話,卻是笑嗬嗬地道:“熙兒隻管說,朕一定給你討公道。”


    皇帝這般說,是出於兩個用意。一來,慕容熙兒雖然驕縱,但她是公主,理應尊貴嬌寵。


    二來,慕容熙兒已經十六歲,卻是該挑選駙馬了。此時場中,是有著不少青年才俊的。皇帝正想借此機會,表明他對慕容熙兒的喜愛,特為慕容熙兒撐腰。如此一來,日後慕容熙兒嫁了,便沒有人給她氣受了。


    “父皇,沈雲誌是誰?”誰知,慕容熙兒開口便是這一句。


    皇帝驚訝道:“熙兒,為何問沈愛卿?”


    此刻,浩浩蕩蕩的一群宮妃,恰時來到了宣明宮的花園之外。麵目紅腫的蘇玲瓏躲在人群中,聽到慕容熙兒的話,也不由得愣住了。心中想道,慕容熙兒為何問沈郎?莫非,她見沈郎生得清雋英姿,也看上了沈郎?


    且不說蘇玲瓏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心思,隻說小宮女回到長秋宮後,便將慕容熙兒的話回稟給皇後娘娘。頓時間,皇後的臉色便很不快,甚至將這份不快發作在徐貴妃的身上。


    徐貴妃又怎肯理她?隻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也過去瞧瞧?”


    長秋宮比永寧宮更近,故而幾乎與慕容熙兒和鳳瑤等人前後腳,到了這宣明宮中。於是,慕容熙兒問皇上的話,便也被一眾宮妃們聽到了。


    “回稟公主,臣便是沈雲誌。”隻聽慕容熙兒點他的名字,沈雲誌不由得心中一蕩,從位置上站起身,抱拳一禮。


    公主為何問起自己來?莫非,公主竟是從別處聽說了他的才情,也想……嫁給他不成?若是這般,卻有些不好辦了。沈雲誌想道,他的正妻乃是蘇玲瓏,丞相之女。若是公主也要嫁給他,雖然身份上夠了,但是隻怕蘇丞相那邊過不去。


    由此可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沈雲誌和蘇玲瓏合該是三生三世的姻緣。


    慕容熙兒冷笑一聲,抬手指著他道:“父皇,便是此人,該死!”


    這一句“該死”,便如沸水炸開了鍋,一瞬間在眾官員當中激起千層浪:“慎言!”


    “公主不可妄議國事!”


    “沈大人乃是棟梁之才,公主何以如此中傷他?”


    皇帝有些不快,擰起了眉頭,拉過慕容熙兒問道:“熙兒,沈愛卿如何得罪你了?”


    慕容熙兒張口剛要答,不意竟被人搶先了去,卻是皇後率領一眾宮妃前來,搶著說道:“熙兒魯莽!”


    “皇後為何也來了?”聽到聲音,皇帝極是訝異。


    皇後答道:“我若不來,可就壞了皇室清譽了。”說著,看了慕容熙兒一眼,“熙兒被人言語蠱惑,竟然打了朝廷命婦的巴掌,又來對朝廷大臣喊打喊殺,我若不來,怎麽有人說公道話?”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眾臣跪下行禮道。


    皇後儀容端肅,步履沉穩,走至皇帝身邊,才轉過身,麵向臣子們道:“平身吧。”


    “皇後為何而來?”皇帝隻見後宮之中的高位妃嬪們全都來了,不由得心下很是納悶,又偏頭看了看慕容熙兒。


    此時,慕容熙兒反而不說話了,隻朝前走了一步,用力抱住皇帝的手臂,美眸怒睜,滿麵氣憤的模樣。


    徐貴妃站在皇後的側後方,使勁朝慕容熙兒使眼色。慕容熙兒隻是裝作看不見,把徐貴妃氣得不得了,狠狠剜向站在一旁的鳳瑤。


    誰知,鳳瑤竟然微微一笑,與身後的趙子萱等人一起跪下來道:“拜見皇上,皇上萬歲。參見皇後,皇後千歲。”


    幾名女子的聲音比較清淺,皇上隻朝這邊瞥了一眼,隨口說了一句“平身”,便沒有再理了。心下竟是疑惑,看向皇後問道:“發生了何事,皇後可知?為何熙兒對沈愛卿如此大的不滿?”


    皇後張口剛要答,忽然瞧見慕容熙兒眼中露出的似諷非諷的眼神,不由得心頭一動。慕容熙兒從來是個不吃虧的,怎麽這會兒卻不急著搶答了?


    是了,自己乃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如何能搶在一個小孩子的前頭?想到這裏,皇後微微一笑,對皇上道:“其實,並非什麽大事。不如叫熙兒先說,臣妾稍後補充便是。”


    皇後難得竟然和藹起來,倒叫皇帝有些詫異。隨即想道,畢竟是一國之母,這些氣度還是有的。心中對皇後有些滿意,便轉過頭對慕容熙兒道:“熙兒,既然如此,你便先說吧。”


    慕容熙兒的唇角勾了勾,掩去眼中的譏諷神色。隻是詐她一詐便露了怯,如此蠢笨的貨色,竟也做得了皇後。卻不自己說,而是抬手招了招鳳瑤,道:“鳳氏,那人便是沈雲誌,你有什麽話便說罷。”


    隨著慕容熙兒的招手,鳳瑤走了過來。穿著與慕容熙兒有些相似的長裙,一頭柔順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白玉簪挽起,隻在發間簡單綴了幾粒珍珠,渾身上下便再無其他配飾。精致小巧的耳垂十分瑩潤,細白修長的脖頸上,並未圍繞著項鏈等物,顯得格外素淨優雅。


    那一雙修長柔軟的手上,亦是幹幹淨淨,連一隻戒子也無。偏偏行動之間,仿佛有無數光芒圍繞,竟令人的目光再也移不開,全都落到她的身上。直到與慕容熙兒走得近了,眾人才驚覺,這女子雖然一開始並不引人矚目,與慕容熙兒比起來似是星輝與皎月。


    然而當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卻發現這哪裏是一顆暗星,分明是一輪光芒內斂的太陽才對!便連慕容熙兒這樣豔光四射的絕豔麵容,此刻與她一比,竟然也顯得俗了!


    “太傅大人?您的酒杯可是灑了。”坐在偏遠處的一桌上,卻是幾名位高權重,卻偏偏喜愛清靜的老臣。一人的眼神不太好,揚頭看了幾眼也沒看清那女子的麵容,便索xing收回注意力。


    偏偏此時,卻見坐在身邊的鳳太傅,手中捏著的酒杯,灑落了快一半去,不由得笑道:“您已是這樣年紀,莫非竟也看美人看呆了去?”


    被稱作鳳太傅之人,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身上穿著鴉青色杭綢素麵夾袍,腰間係石青色繡芝蘭花卉紋樣腰帶。此刻,文人特有的修長手指捏著酒杯,卻不知何時竟然灑了許多,一滴滴濺在袍子上。


    聽到同僚的話,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手背,一張染了些許歲月痕跡卻不顯老的麵龐,不由得笑了:“叫尚書大人見笑了。”


    將酒杯放回桌上,卻不取帕子擦手,而是將雙手收回袖中,麵色如常地與那位尚書大人說笑起來。無人知道,此刻鳳太傅縮在袖中的雙手,竟然顫抖得厲害。倘若仔細瞧去,竟然能夠發現袖子都被頂得微微抖動起來。


    此時,還有一個人的酒杯也灑了。卻不是旁人,正是沈雲誌。看到鳳瑤,大吃一驚,竟然不知不覺站起身來,撞到了桌邊的酒杯,酒水順著桌麵流下,沾濕了他的袍子。然而,沈雲誌卻無暇分神,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到鳳瑤身上。


    隻見那張白淨的臉龐上,生著極為柔媚的五官,叫人忍不住心猿意馬。偏偏那一雙漆黑沉靜的眼睛,清淩淩的如初chun融雪似的,竟叫人生不出一絲褻瀆輕視的心思。比之上回見到時,麵上的肌膚似是好了許多,竟然嫩滑白淨得仿佛剛剝了殼的雞蛋。


    沈雲誌看著不遠處那個纖細柔弱的身形,與記憶中上次所見的隻穿了一身絳色棉布衣裙,頭上隻用荊釵挽起的小農婦有些不同。鳳瑤身上穿的料子、繡工竟然極好,至少比蘇玲瓏的衣裳好上不少。


    這樣一番打扮,將鳳瑤襯得高貴不凡,隻可遠觀不可親近。若是事先並不知道身份,隻將她與蘇玲瓏站在一處,隻憑著氣質瞧去,竟然是她更顯高貴一些!


    沈雲誌看著鳳瑤,隻覺得眼睛有些刺痛。愣神間,便沒聽見鳳瑤的話。


    眾人將鳳瑤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原來朝中新秀,得了皇帝和太子青睞的沈雲誌,竟然是一個品xing卑劣的小人。拋棄了糟糠之妻便罷了,竟然自己的血脈都不要了,隻為了攀附蘇丞相之門。


    “與這種人同朝為官,簡直是我輩之羞恥!”不知道是誰先說了一句,語氣極為鄙夷。


    隨即,便有人附和道:“若這位鳳氏娘子所言為真,則沈大人所行之事實在令人所不齒。”


    “鳳氏,你所言當真?”皇帝卻麵色一沉,看向鳳瑤問道:“你可知,倘若你方才有半句虛言,便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


    在二十年前曾經弑父戮子,將宗族之內的男丁殺戮一空,卻在二十年後頗得民心的皇帝,此刻龍顏震怒,竟嚇得身後的幾位妃嬪們都忍不住臉色一白。


    偏偏這份威嚴,竟然叫鳳瑤神色不動,隻是低頭垂首答道:“民婦不敢有半句虛言。民婦自從嫁給沈雲誌之後,自問對得起他,對得起公婆,他卻將民婦休了。民婦心中甚是不滿,請皇上給民婦主持公道。”


    皇帝聞言,卻不由得眉頭微皺。他隻不過問了她一句,她答一句“是”或“不是”便罷了,卻答得這麽多,是什麽意思?麵色愈發不快起來,便道:“此事的是非曲直,朕自會派人去查。隻不過,你卻打了沈雲誌之妻,蘇氏的臉,卻是太凶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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