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是最費銀錢的,人人都知道,筆墨紙硯,哪一樣不要銀子?身為讀書人,因著日日讀書,平日裏無瑕勞動,無有進項也就罷了。偏偏每日筆墨紙張的花費,便抵得上家中多日的嚼用。這也是為什麽,寒門難出學子——普通百姓家中,根本養不起一名學子。


    鳳瑤的一番話,令人人心中都震動無比,紛紛不屑、鄙夷地看向蘇玲瓏——人家辛辛苦苦供出來的男人,偏偏被你給搶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可是沈雲誌回報我的是什麽?就在他金榜題名時,卻差人送來一紙休書,竟是全然不認我了!連帶著我的兒子,他也不要了!那日正是我兒百日之宴,村中鄉親們都在場!且,沈雲誌派來人接走了他的老父老母,隻把我和兒子丟棄在村中。留給我的隻有兩隻帶缺口的碗,以及一柄豁口菜刀、一把烏舊的勺子。”


    “從前的我為沈家不辭勞苦,說是做牛做馬也不為過,他卻如此對待我。”鳳瑤滿眼譏諷,看向提在手中的已經略有些醒過神的蘇玲瓏,“‘沈夫人’,你可知道後來,我過得什麽日子?”


    不等蘇玲瓏開口,鳳瑤便又接著說道:“我一個弱女子,帶著才百日的兒子住進村尾許多年無人居住的老房子裏,四壁皆空。我兒子長到三歲,吃到白麵饅頭的日子,屈指可數。”


    這一番話下來,室內其他人不禁眼中冒出淚光。人人眼前都浮現出,一個勤勞能幹但是無比善良的婦人,帶著嗷嗷待哺的小兒是如何艱辛生活的。


    這對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的她們來說,根本無法想象。可是,她們卻想到,如果她們有一日沒有奴婢服侍,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洗衣裳做飯都要靠自己,該是多麽難受?如此一想,看向蘇玲瓏的眼神,便更加憤怒鄙夷了。


    偏偏蘇玲瓏不覺,因著掙紮幾下,擺脫不得,冷笑道:“你不是極能幹麽?照你所說,沒有了沈郎拖累你,你應該過得極好才是?”


    這一番話下來,幾乎人人都想衝過去打蘇玲瓏的臉了。


    鳳瑤傲然冷笑:“不錯。你竟是說中了點子,從前的我,卻是太軟弱良善了。”話音落下,反手“啪啪”又是幾個巴掌,直打得蘇玲瓏雙頰浮腫,口角溢出血沫來:“從今往後,誰也不能再欺侮我至此!”


    安國公府與蘇丞相府,兩府乃是一體。安氏隻見蘇玲瓏受得如此侮辱,再也無法冷眼旁觀,便站起身看向慕容熙兒道:“公主,此事不能隻聽鳳氏的單麵之詞。”


    慕容熙兒理也不理她,朝殿側站著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頓時,宮女便上前來,把安氏給按下了:“這位夫人,還請歸位。”


    安氏揮開那名宮女,張口想要說什麽,忽見慕容熙兒的目光掃了過來。光森然冰冷,帶著滿滿的戾氣,安氏背後一寒,冷汗霎時間流了下來。


    被打得兩耳轟鳴,眼前金星閃耀的蘇玲瓏,聽見鳳瑤譏諷的聲音:“若非你買通殺手,擊殺我與兒子,我也不會怒極而立。今日我打你巴掌,還多虧了你讓我改變。”


    “我——”蘇玲瓏張口欲辯。


    趙子萱猛地站起來,說道:“什麽?蘇氏竟然派人殺你們母子?”


    鳳瑤點頭:“你們大概沒有聽過,是一個極有勢力的組織。若非我因緣際會,認得了貴人,隻怕早已與兒子屍首異處,埋骨荒野。”


    眾人看向蘇玲瓏,又鄙夷又輕蔑。


    “後來,沈雲誌來了。我以為他是向我們母子道歉的,誰知他竟是要給我十兩銀子,想讓我把兒子賣給他。”說到這裏,鳳瑤冷笑一聲,“我卻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小農婦。我不僅打了他,還搶了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有些細節,鳳瑤做了些改動。畢竟,這些人也不會真正去調查。故而此刻,怎樣最抹黑沈雲誌,鳳瑤便怎麽做了。


    “打得好!”聽罷,趙子萱拍桌子道。


    坐在旁邊的吳明錦亦是拍手叫好:“如此卑劣之人,卻該打得他臉腫如豬頭!”


    鳳瑤朝兩人點了點頭,接受了兩人的仗義執言,而後說道:“後來我問他,知不知道蘇氏命人殺害我們母子的事?他答曰知道,但是竟然不生氣。隻說也將我接進沈府,給我一個姨娘的名分,叫我好吃好喝,不必再日日田間勞作。”


    “竟如此過分?”其他人都憤憤不平起來。


    “胡說八道!簡直是滿口胡言!”蘇玲瓏的臉頰被打腫了,一說話就牽動傷勢,卻是強撐著為沈雲誌辯解道:“沈郎才不會如此!你這小農婦休要惡言中傷!”


    鳳瑤偏頭斜睨著蘇玲瓏,忽然手一鬆:“你心中所在意的,恐怕是沈雲誌會不會接我進府,會不會背叛你吧?”


    蘇玲瓏沒站穩,一下子摔到在地上。一張原本如銀月般嬌豔的臉龐,紅腫不堪,嘴角破了皮,滲出絲絲血跡。梳得精致的發髻也變得淩亂了,釵環搖搖欲墜地插在頭上,狼狽不已。怨毒地看著鳳瑤,說道:“你這惡毒婦人,難怪沈郎不要你!你今日出言中傷他,令他丟盡顏麵,日後再也別想進入沈府!”


    鳳瑤眉毛一挑:“誰告訴你,我要進沈府的?”


    蘇玲瓏冷笑一聲,站起來:“你少裝模作樣。如果你不是為了入我沈府,今日演這一出又是為什麽?隻為了訴苦叫人同情你嗎?”


    “你不信麽?”鳳瑤抬起手,扶著晶瑩飽滿的額頭,做思索狀。片刻後,笑了,“我想到法子叫你相信了。”


    蘇玲瓏昂著脖頸,等著鳳瑤求她。沈雲誌那般青年才俊,蘇玲瓏不相信鳳瑤不想進入沈府。何況,鳳瑤已然是破了身子的殘花敗柳,連兒子都有了,日後又能嫁給誰?


    卻見鳳瑤驀地臉色一變,又寒冷又沉凝,竟是揮起巴掌朝她的臉上扇過來!


    “啊!”蘇玲瓏躲避不及,慘叫一聲,隻覺得這一回格外疼痛,尖叫道:“鳳氏,你還敢對我不敬,我蘇玲瓏在此發誓,此生絕不會讓你進沈府的!”


    鳳瑤冷冷笑道:“用得著你發誓?你不知道我為什麽打你麽?”一邊說著,一邊反手又抽了她一個巴掌,“我方才便說過,不屑進你那肮髒齷齪的地方。你不信,我也隻能如此叫你信了。”


    隻聽“叮叮咚咚”一陣,蘇玲瓏頭上的釵環,散落一地。一頭長發披散下來,襯著她紅腫的臉龐,如瘋子一般。這般淒慘模樣,卻是並無一人同情,隻覺打得真好!


    “好叫大家知道。沈府,我是不屑於進的。”鳳瑤嫌棄地鬆開蘇玲瓏,任由她萎頓倒地。


    走回到慕容熙兒的身邊,看向眾人說道:“原本公主是因為我的一手好繡藝,格外看重我。我這一輩子也沒遇見過更大的官,能夠得見公主,已經覺得是上天眷顧。故此,我將自己的委屈與公主道來,盼公主與我一個公道。”


    “公主是個仗義熱心的人,聽說我的冤屈,仗義執言,才有了今日的事。你們說我城府深沉也好,說我工於心計也罷,總歸我苦練繡功,就是為著這一日。為著有朝一日得到高高在上的人的看重,與我一個公道。”鳳瑤說道。


    “鳳繡娘,你是直腸子,與我一樣都是xing情中人,如果你不嫌棄,今日我趙子萱就與你交個朋友。”趙子萱神采飛揚的麵上,帶著一股俠氣,“日後你店鋪中出了新品,隻管叫人傳信給將軍府,我必然捧場!”


    語畢,吳明錦亦是舉起手:“算上我一個!”


    “鳳氏,你當真不打算入沈府麽?”坐在角落裏的一個默不吭聲的女孩子開口問道。


    鳳瑤抬眼看去,隻見是一位極漂亮的姑娘,臉蛋兒晶瑩,下巴尖尖,是一張極秀麗的瓜子臉。而她麵上神情冷冷清清,一雙眼玲瓏黑白分明,如那浸入冰水中的黑棋子一般,清泠泠的煞是漂亮。


    “我瞧不起沈雲誌為人,自然不肯讓我兒子認他為父。”鳳瑤幹脆地答道,“蘇氏心如蛇蠍,我便是餓死、凍死,也不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說罷,又瞥了狼狽坐起,此刻勉強拿著釵環挽頭發的蘇玲瓏。


    蘇玲瓏氣急,待要說什麽,卻被旁邊的安氏一把捂住嘴。掙了幾下,沒掙開,便隻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怨毒地看向鳳瑤。


    “那好。回頭我便把此事告知我父,他若查清此事為實,必然還你一個公道。”生得秀麗清雅的小姐,此刻說話也是冷冷清清的。說完,便垂下眼睛,再不出聲了。


    鳳瑤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抱手施禮:“如此,多謝姑娘。”


    “這位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家的小姐,名叫徐青芷。”這時,趙子萱出聲與她解惑起來,“他父親掌管都察院,她既然如此說了,便定會與你一個公道的。”


    鳳瑤聞言,麵上一喜,連忙又補了一禮:“多謝姑娘。待我冤屈洗清之日,便與姑娘送上一份薄禮。”


    徐青芷微微頷首,說道:“隻要你所言屬實,必會還你公道。”


    公道?什麽公道?蘇玲瓏恨恨地扭頭看向徐青芷,對多管閑事的徐青芷十分不滿。


    徐青芷的旁邊,坐著一位眼睛圓圓的嬌俏姑娘,叫做齊穎。恰在之前,黃沙鎮上,與鳳瑤有過一麵之緣。驚豔、敬佩的目光,從鳳瑤的身上收回,好巧不巧,瞧見蘇玲瓏瞪著徐青芷。那目光甚為刻毒,不禁打了個寒戰。碰了碰徐青芷的手臂,低聲說道:“徐姐姐,沈夫人瞪你呢。”


    徐青芷聞言,卻是眼也不抬,秀麗的麵上冷冷清清,隻道:“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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