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裏,宋青青便覺得心裏發堵。又聽見嚴氏在門外因為鳳瑤的事跟朱氏拌嘴,不由得走了出去,對嚴氏道:“娘,反正鳳氏手頭有銀子,就叫她出一些,給二嬸看病吧。總歸二嬸這條腿,是被她家的小寵咬壞的。”


    “就是呀,青青說的這話在理啊!”朱氏連忙道。


    “你閉嘴!”嚴氏狠狠瞪了宋青青一眼,“屋裏待著去,有你什麽事?”


    宋青青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娘,二嬸總在咱們家門口這麽吵嚷著不是回事,反正她就是想要鳳氏出銀子,何不就叫她去鳳氏家裏去呢?”


    嚴氏聽了這話,氣得想給她一個巴掌,然而在外人麵前,不好給她沒臉,便一把將她推進去:“回屋去,沒你事!”嚴氏愧對鳳瑤,自然攔著朱氏不去她跟前鬧,誰知道閨女這樣不省心,居然慫恿朱氏去鳳瑤家裏。這不是硬生生叫鳳瑤跟他們生分嗎?


    而且,她才說了把鳳瑤當親閨女的話,才過去沒兩天就食言了,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被推進院子裏的宋青青,在心裏埋怨,嚴氏怎麽如此迂腐?難道為了一個外人,叫朱氏堵在家門口壞了自己的名聲,就好看了?


    “老天爺啊,沒活路了啊,這是逼著人去死啊!”朱氏坐在小推車上,一聲比一聲高:“鄉親們啊,你們都來評一評理啊,我的腿被鳳氏家的小畜生咬了,她是不是該賠我診金啊?我這大哥大嫂隻管向著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不孝女,卻要眼睜睜地看著我這個親弟媳死啊!”


    此時,鳳瑤在家裏教豆豆背詩,隻聽得小家夥軟軟糯糯的聲音,忍不住滿眼的疼愛。忽然,隻見鄭家嫂子從院子外頭走進來,神色不太好,便把豆豆從腿上放下去,站起來道:“嫂子,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朱氏鬧的?”鄭家嫂子是來給鳳瑤通風報信來的,將事情大概講了一遍,然後說道:“你心裏有個準備,我瞧著嚴氏是攔不住她的,早晚要鬧到你跟前來。”


    聽了這番話,鳳瑤的眸子沉了沉,末了冷冷一笑:“她要來便來,誰怕她不成?”


    “也不是這樣說的。攤上這麽個事,成天到晚沒個肅靜,真是鬧心。”鄭家嫂子皺著眉頭說道。


    鳳瑤想了想,說道:“也是。不如這樣,我這就去跟她說個清楚明白,叫她往後少來招惹我。”說著,對屋裏的豆豆道:“豆豆乖乖在家裏玩,娘親出去一趟。”


    鄭家嫂子隻見她如此,也道:“是這個理,隻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你可想好了,怎麽能夠一下子打消她心頭的妄想,叫她以後不敢來招惹你!”


    鳳瑤點了點頭,眉頭卻皺得很緊,她心裏也沒有十分把握,能夠說得朱氏打消念頭。畢竟,朱氏那人,簡直就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說不得,除非她死了,否則往後沒個肅靜。


    鳳瑤沉著臉,有些想念前世的閨蜜,楚柔然。楚柔然是個使毒高手,隻有提不出來的需求,沒有她做不出來的毒藥。真想楚柔然在這裏,專門給朱氏配一味毒藥,叫朱氏往後做不得惡,一動惡念頭便渾身疼痛欲死。


    心裏想著,卻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歎了口氣,抬腳出了院子,與鄭家嫂子往村東頭去了。還沒走近,遠遠便聽到朱氏的大嗓門傳來:“……鄉親們,你們說我冤不冤啊,這世道不叫人做好事了啊,你們看我這條腿啊,大夫讓我鋸了啊!從此我就隻能是一個沒腿的怪物了啊,真是老天不開眼啊!”


    “就是老天開眼,才叫你壞了一條腿!”鳳瑤分開眾人,走到朱氏跟前,麵容冷沉。


    “啊?你這小白眼狼,你居然過來了?鄉親們,大家都聽見她的話了吧?我真是冤死了啊!”朱氏隻見鳳瑤來了,立即一手指著鳳瑤,一手拍著那條烏黑的腿大哭起來。


    “你當年撿了我,所以我做牛做馬伺候你們十幾年,這是你的福報。可是當我有難時,你舍不得借我二兩銀子診費,要跟我斷絕關係。”鳳瑤聲音清冷,擲地有聲。


    “而斷絕關係後,你見我過得好了,便來我家偷盜。被我家小寵咬了,這就是天理報應,老天爺再公平了也沒有!”鳳瑤的話有理有據,一時間竟然壓過朱氏的無賴哭嚎,傳進圍觀的鄉親們的耳中。


    隻聽到鳳瑤如此解釋一番,原先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村民們,此刻也都知道大概了。於是,站在旁邊圍觀的人群,眼中紛紛帶著幸災樂禍地看向朱氏。


    朱氏的自私懶惰愛占小便宜,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可謂人憎狗厭,看得她好的沒幾個人。而六嬸,就是其中一個。隻見她走上前幾步,站在朱氏跟前,指著鳳瑤道:“黑心腸的東西,你這麽不孝,小心他日老天爺打雷劈了你!”


    有了六嬸的撐腰,朱氏哭得更加理直氣壯起來。但是鳳瑤一點也不打怯,她壓根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我不孝?我不孝的話,從前會每每容忍朱氏到我家搜刮東西?我家豆豆都沒得吃,都叫朱氏拿了去,這叫不孝?如果我不孝,那天朱氏偷了我家大宗東西,我就該告官,叫衙役抓了她去做大牢。”


    “我不僅沒有告她,我還給了她十幾兩銀子。我自問對朱氏有情有義,可是朱氏卻隻惦記我手裏的銀子,是我不孝還是她不慈?”鳳瑤的這一番話,說得圍觀的村民們紛紛對朱氏指點起來。照鳳瑤如此說來,鳳瑤對朱氏簡直仁至義盡了,換了誰都不會如此好說話。


    朱氏被這些人圍著指指點點,臉上一絲不好意思都沒有,竟又指著鳳瑤道:“你家小畜生咬了我,難道不該給我銀子叫我看病?那十幾兩銀子能做什麽?賠得起我一條腿嗎?”


    “該得著我賠嗎?”鳳瑤冷冷地道,“你無非是聽說我賣了綢緞,手裏有些銀子罷了,想要來訛我。可是我告訴你,這些銀子,我一文錢也不會給你,全都是留給我家豆豆的。我家豆豆沒有爹,他的事隻有我一個當娘的給他cao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家豆豆。誰跟我家豆豆搶東西,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一句話說得村民們又唏噓起來。誠然,鳳氏是命苦的人,剛一出生便被拋棄不說,又遇著朱氏這樣的養母。長大後又所嫁非人,遭了這麽些苦楚。如今有了些本事,便遭惦記了,換了誰都意難平。


    “我的話就到這裏,朱氏,我的銀子,你別惦記,一文錢都與你無關!”莫說占著理,便是不占理,鳳瑤就能妥協了不成?她可不是什麽軟弱的大肉餡包子,誰想咬就能咬一口。她是皮上抹著毒藥的骨頭餡兒包子,誰敢來咬,就等著崩掉牙又被毒得口吐白沫吧!


    “哼!不孝女!若非我們家為你擔保,你以為村裏還能留你在這裏不成?既然你不認我們,那你走,往後別住在我們村裏!”朱氏氣恨地叫道。


    “誰敢叫鳳氏走?”這時,嚴氏走下台階,站在鳳瑤身邊,說道:“我已經認了鳳氏做女兒,往後她仍然是我宋家的人,既是村裏人,就住得村裏的地方。”


    “你,你們——”朱氏氣得幾乎吐血,可是隻有一個六嬸支持她,而宋如海又幾乎是個鋸了嘴的葫蘆,麵對口舌伶俐的鳳瑤和嚴氏,一句句被堵回來,竟然沒話說了!一拍大腿,又哭起來:“天啊,沒活路了啊……”


    “大家都散了吧!”嚴氏理也不理哭嚎的朱氏,對圍觀的村民們揮了揮手。


    “你放心,有我和你大伯在,她奈何不了你。”對鳳瑤說完,嚴氏便抓著宋青青進了院子,“砰”的一聲關上大門,把朱氏的哭嚎聲關在門外。


    朱氏氣得哭嚎聲一頓,又轉過頭來,朝鳳瑤哭起來:“不孝女,你小心遭天打雷劈啊……”


    鳳瑤懶得理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扭頭轉身就走了。


    氣得朱氏那叫一個惱火,可是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她一個人哭嚎起來也沒勁,便掐了掐宋如海的手:“還愣著幹什麽?扶我回家,我口渴死了!沒用的東西,一聲也不知道吭,看我被人奚落很得意是吧?”


    宋如海隻見朱氏戰敗失利,有些蔫蔫的,任由朱氏掐著也不吭聲,隻當自己是個死人一樣。


    嚴氏抓著宋青青的手腕,一直走到西屋裏,才鬆開了手。


    “娘,你抓疼我了。”宋青青低頭撫著手腕,對嚴氏陰沉的臉色有些怵,她不就是沒有聽她的話回屋,看了會兒熱鬧嗎?怎麽就一副陰沉得要滴下水的表情?


    “你的嫁妝都繡完了?”嚴氏問道。


    宋青青低頭一笑,有些驕傲地點了點頭:“嗯。”她手腳勤快利索,前天便把東西基本上都做完了。


    “那行,後天準備出嫁吧。”嚴氏說完,抬腳便準備走。


    “哎,娘,你記錯了吧?”宋青青吃了一驚,“我的婚期還有十幾日才到。”


    “沒,給你改了,後天就送你出嫁。”嚴氏頭也不回地道,打開簾子出去了。


    宋青青不由得慌了,連忙追了出去:“娘,那怎麽行呢,你叫我怎麽跟人解釋,豈不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怎麽解釋?還能怎麽解釋?你就說在娘家待不下去了,才早早嫁了!”嚴氏沒好氣地道。她原來還憐惜宋青青不得不提前出嫁,可是今天經了這場事,隻見宋青青如此沒分寸,心裏的疼愛便減了幾分:“再留著你在家裏,不僅你過不好,我們全家都過不好。”


    隻見嚴氏擺出一副無情的麵孔來,宋青青不由得臉色慘白,隻覺得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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