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道:“不錯, 我就是權力幫刀王兆秋息。”


    蘇芒見過的天王年紀都不輕了, 就連少女蛇王也有個老蛇王帶著,所以一開始真沒想到這位和柳隨風有些相似的少年是刀王,並非故意挑釁。


    但刀王來見她做什麽?


    她就算是傻子, 也看得出對方來勢不善。退一萬步說,她手上有鬼王和藥王兩條人命, 蛇王之死和她脫不了關係,刀王年輕氣盛, 跑來找她麻煩倒是很正常。隻不過, 找麻煩還偏要挑柳隨風不在的時候,這一點當真耐人尋味。


    蘇芒在腹誹柳五的淫|威,兆秋息手中刀一振, 隻見通體透明, 寒氣逼人,隻聽他冷冷道:“這是冰魄寒光刀, 原藏於極北之處, 深入地底,近年來被該愛極思劍魔人所掘發,現在落入我手中。用此刀者,每一刀劈出,俱是冰之魂、雪之魄、霜之靈、寒之膽——這是一柄難得的奇刀。”


    蘇芒表情扭曲了一下, 抿嘴笑道:“好巧,我以前也有一柄冰魄寒光劍。”


    刀王正準備滔滔不絕地介紹寶刀,被她一句話噎住, 臉色更難看了,冷聲道:“那你的劍呢?”


    蘇芒笑道:“已經為人所斷,不提也罷……你找我有事?難道是想替鬼王和藥王報仇?”


    其實刀王此來還真不是因為這兩位,而是為了劍王。俗話說刀劍不分家,他和劍王年紀相差了幾十歲,交情卻極好,劍王有火王相助,還在丹霞山上敗給蘇芒,後來更被她追上逼問,乃是一件大失臉麵的事,但他實力不濟,隻能把這口氣硬吞下去。


    兆秋息得悉此事之後,頗為老友不平,又聽說蘇芒本是蕭秋水的朋友,如今勾搭上了柳五公子,揚言要殺朱大天王,誰知道是不是懼怕與權力幫為敵,於是心中更添幾分不屑之意。他對自己的刀法向來自負,這次來,正是打算屈寒山出氣。


    她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聽他介紹三十六隻匣子裏的三十六把名刀,然後又是雙手一拍,又忽然湧出三十六個彩衣童子,每個人也都捧了隻木匣,裏麵都是兩柄、七柄、甚至幾十柄合在一起的一套刀。


    七十二隻匣子盡數說完,刀王方傲然道:“你挑一把刀,我來領教一下你自詡為劍皇的劍法。”


    蘇芒已經被他的陣勢驚呆了,一直在看從數目從三十六變成七十二的正太們,聽他說到正題,才把視線轉了回來,笑道:“就那把冰魄寒光刀吧。”


    “劍皇”這個稱呼是她譏刺劍王時順口說出來的,她聽刀王的口氣,差點把他思維發散成屈寒山的兒子。看他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比蕭秋水還年輕一點,不知道哪來這麽大的脾氣。


    不過,脾氣再大,她也不會怕。


    她曾對柳隨風說,除非對方實力太差而自己又不想殺他,否則任何時候都會全力出手,麵對刀王自然也是如此。兆秋息拈起冰魄寒光刀,一抬眼,卻見蘇芒逝水劍的劍芒漫天幻起,眼前盡是閃爍的光影。


    光點劍雨從銀芒中飛旋出來,遮住了刀王的一襲青衫。隻聽錚錚輕響不絕於耳,刀王急退,幾步退進了那七十二童子的大陣。劍鋒掃下,緊貼著當先童子嬌嫩的臉蛋擦過,竟是毫發無傷,光點隨著這一掃的方向收攏,變成一團跳躍著的光球,罩向刀王手中的刀。


    三招之後,刀光在密集的劍光中一閃,然後落下,竟已被主人棄諸於地。刀王換了刀,左手刀薄如紙,右手刀黑如墨,同時架住了刺向他小腹的一劍。他的確是刀法大家,否則這一劍已要了他的性命,但他再也不敢小覷麵前這個看似斯文秀氣的年輕姑娘。


    刀王額上已經見汗,蘇芒卻還帶著微笑。


    她閑著也是閑著,有心看看不同刀的特質,並未刻意痛下殺手,任憑刀王一把一把更換過去。繼冰魄寒光刀之後,閃電刀被逝水劍挑上半空,斬劍刀一折兩斷,霹雷刀黯然落地,龍雀刀最慘,竟在光雨中寸寸斷裂。


    千萬重刀光迸射,均被死死壓住,刀王竭盡全力,始終不能衝破劍雨的封鎖,無論怎麽變招,總有一點星光引領著一痕劍影,準確無誤地點在他刀鋒之上,逼著他不能不撤刀。這其實還是蘇芒有意留情,不然他應該隻剩下思考“怎麽活下去”的力氣了。


    他獨創的“手刀”,連李沉舟都頗為讚許,然而此時焉敢以手刀劈進劍雨中,想用袖刀,偏偏被劍氣逼得刺不出去。堪堪三十二把刀換完,蘇芒身影搖曳,在眾童子間如風穿梭,連這群孩子的頭發都沒碰著一根,比之刀王的形容狼狽,相差不可以道裏計。


    待最後一柄“如山寶刀”落地之時,兆秋息臉色已是很不好看,竟就此垂手不動,一副束手待斃的樣子。無數光點在觸及他麵容的一刹那,潮水般激射而回,四散不見,他眉間被劍氣刺出一滴鮮血,除此之外,毫發無傷。


    地上寶刀零散,蘇芒收劍,笑道:“不是還有三十六把麽?為什麽不用了?”


    兆秋息澀然道:“實力相差太遠,再換也是無用。”


    他輸的實在太徹底,連個麵子上好看的理由都找不出來。論年紀,蘇芒和他差不多,論實力卻是天差地遠,但在這麽尷尬的局麵下,他仍然堅持著問:“你是不是也懂用刀?”


    蘇芒武功是從取巧的途徑得來,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去大言不慚地指點旁人。蕭秋水和鄧玉函都是用劍的,曾向她討教過劍法,她也隻不過是稍微說了幾句而已。然而今非昔比,總不能真的永遠不和人探討武功,兆秋息一問,她想了想方道:“其實不懂,但懂得如何破你的刀法便足夠了。”


    她又看了看那群正太,笑道:“七十二把刀,除了證明你有錢之外,又有什麽用呢?刀練得好,一柄足矣,何況你換刀之時氣息變換,身法必會露出細微的空隙,不是等著高手趁機殺你麽?同樣是用刀,你們柳總管就比你難打得多。”


    “想勝過我,把刀練到隻剩一把的時候再說吧!”


    梧桐林中忽有一個聲音笑道:“好劍法,好氣魄。”


    同樣一身青衫的柳隨風從林中走出,蘇芒亦笑道:“怎麽就不提我還誇了你一句?”


    兆秋息看看柳隨風,再看看她,忽然道:“你為什麽不加入權力幫?”


    蘇芒笑道:“進幫做什麽?被你欺負?”


    兆秋息的臉立刻紅了,蘇芒正色道:“我隻是想殺朱大天王,沒打算給自己找個老大。我最後再說一次,鬼王藥王是我殺的,但一直是他們先動的手,劍王火王也是如此。真要報仇,不如等到朱大天王死後,那時我們各走各的路,豈不痛快?那時就算你們五天王聯手圍攻我,難道我會逃麽?”


    這話是說給兆秋息聽的,也是說給柳五聽的。這些天來,他們兩個人就入幫的問題進行了數次親切友好的會談,她好不容易打消了柳五的念頭,真的不想再見到一個小柳五。


    兆秋息臉色忽然又白了,他畢竟太年輕,遠不及柳隨風的波瀾不驚,恨恨道:“昔日飲譽黑白二道的大王龍盛江北,以烈直稱著,最終還不是投入了權力幫!”


    蘇芒笑道:“這可真不容易,那貴幫還找得出第二個烈直的英雄嗎?”


    兆秋息大怒,雙眉倒豎,似乎馬上就要讓她見識一下他噴人的功力。柳隨風卻於此時開口,隨隨便便把他的話堵了回去,“黃龍溪那邊有什麽消息?”


    蘇芒想要回避,柳隨風卻說不用,她便留了下來。


    刀王此來,當然不隻是為找蘇芒的晦氣,也有正事要做,他帶來的便是從巴蜀往東長江流域的密報。長江水道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後,已經開始反擊,雙方各有折損,綜合起來,還是權力幫占了上風。


    劍王火王擊殺五劍叟,朱大天王手下的高手也不甘寂寞,“六掌六殺”同時出手,圍殺了權力幫的長天五劍和獅公虎婆,正是在黃龍溪附近。六殺在長江水道的排名僅次於雙神君,蘇芒心想六人合力,定有可觀之處,遂插嘴道:“讓我去吧,我……”


    兆秋息瞪了她一眼,蘇芒微微一愣,立即明白過來,笑道:“原來是你的任務,那當我沒說。”


    柳隨風笑了,道:“雙神君留給你,辛妙常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經泄露,仍跟在火王身邊辦事,大概還在打暗殺火王的主意,隻等柔水神君現身。”


    此地離黃龍溪不遠,兆秋息未及入夜便匆匆離去,估計是要追殺六殺。蘇芒心裏一直壓著一個問題,很想問他是不是和所有人打架都帶著七十二個童子一起上陣,又覺得這個問題太不厚道了,隻好轉去問柳五。


    “他真不是你兄弟?實在是有點像。”


    柳五又笑,事實上,他很少有不笑的時候,隻不過蘇芒已不是權力幫的敵人,所以他的笑意中少了幾分譏諷,“兆秋息是李幫主的親信,幫主親自指點過他的刀法。其實那七十二個童子可以組成一個極厲害的陣法,隻不過對你無用而已。”


    然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李幫主是我大哥,我沒有別的兄弟。”


    蘇芒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這麽信任你,連攻打長江水道的大事都肯全權委托給你。”


    兩人正並肩走在下山的路上,遙遙能看到在田裏忙碌的農人。前線日夜鏖戰,江湖風波不斷,但隻要眼前沒有拈刀動槍的蠢人,看上去仍然是一片祥和的盛世風景。


    李沉舟野心極大,不僅想要稱霸江湖,還覬覦九五大位。以柳隨風的眼力,不難看出她對這些事完全沒有興趣,也並未隱瞞。蘇芒對宋高宗沒什麽好感,李沉舟想不想做皇帝都不關她事,她隻是覺得,他沒有可能成功。


    因為宋高宗之後,南宋還延續了很多年才被蒙古滅掉。


    從這個角度看,注定失敗的人竟多了幾分悲壯的意味。柳隨風自然不知她的心思,淡淡笑了笑,道:“我不便在劍廬現身,要暫時離開一陣。你先去吧,雍希羽急於立功,不會潛伏太久,有了消息,我會讓人送給你。”


    蘇芒笑道:“好。”


    就算柳隨風不說,她可能也會主動提出要獨自離開,因為這些日子裏,柳隨風對她殷勤的有些奇怪。


    平時不算,每次離開後,他都會在歸來時帶些禮物送她,回溯一下,竟沒有一次落空。雖然隻不過是當地特產的食物,她也坦然笑納了,但這種感覺太過詭異。尤其柳隨風對人從不疾言厲色,待女子更是溫柔體貼,這種形象和之前從背後打她一枚客舍青青的柳五總管相差太大,她需要時間來適應。


    第二天,她離開了這個看似幽靜安詳,實則暗藏殺機的地方,動身前往浣花劍廬。


    她終於明白柳隨風為什麽篤定她會無功而返,因為那時他遍尋忘情天書不獲,遂縱火燒掉了整個劍廬,大部分建築物都被付之一炬。蕭家兄弟和交好的朋友正在籌劃重建,見蘇芒趕到,自然十分高興,蘇芒裝作不知道柳五幹下的缺德事,問了問他們的打算。


    他們的打算把她嚇了一跳——蕭秋水準備集合人手,挑朱大天王的場子,救出嶽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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