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芒就這麽死皮賴臉在蝴蝶穀中待了下來。鮮於通的屍體自然交由胡青牛處置,雖說沒能親手報仇有些遺憾,但被蘇芒冷言冷語諷刺了一番之後,他還是沒好意思把遺憾之情表露出來,鐵青著臉祭奠了妹子。


    由於誤以為蘇芒是傳說中的修道人,他對她還算客氣,對蘇芒在這裏居住七天的要求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吩咐童兒多做一個人的飯菜。但隻要一談到救治韓千葉的事情,胡青牛便推脫道先看看再說。


    “我可沒危言聳聽,”這已是任務期限的最後一天,蘇芒捧著胡青牛的醫書,坐在胡青牛的椅子上,懶洋洋地說,“若你不肯醫治韓千葉,那他必死無疑,等他死了,紫衫龍王就會來找你的晦氣。到那個時候,你和你夫人的小命兒可就捏在人家手裏了。”


    她已把金花婆婆和銀葉先生兩人的真實身份告訴了胡青牛。紫衫龍王大名鼎鼎,不顧光明右使範遙的追求,毅然與教主陽頂天的仇人韓千葉相戀,為丈夫和光明頂諸位高層鬧得很僵。胡青牛也聽說過這件軼事,但是他並不知道在陽頂天死後,黛綺絲私入光明頂秘道被發現,與範遙反目,最終破門出教。


    “你看,陽頂天都承認了韓千葉的身份,親自為他二人主持成親,你還猶豫什麽啊?”


    胡青牛冷笑道:“開口明教閉口明教,何不入了我教,同為明尊麾下,不就什麽事都好說了?”


    聽說金花婆婆就是紫衫龍王後,胡青牛心思早有鬆動,紫衫龍王名列明教四大法王之首,陽教主做主成親,她的丈夫可算半個明教教眾,與名門正派並無關係。如果自己因為韓千葉未曾入教就拒絕診治,勢必造成另一次教內矛盾,胡青牛和王難姑對明教忠心耿耿,自然不會因小失大。


    至於入教之事……陽教主都沒能說動這位外來的乘龍快婿,胡青牛也不想費這個力氣。隻不過他被蘇芒嚇唬過,自覺大失麵子,故意推脫不認,讓她著急兩天罷了。


    蘇芒啪地一聲把手中的書合上,笑道:“倘若明教決出一位英明睿智,合我口味的新教主,我說不定真會入教玩玩。現在的話……你是嫌教中不夠亂麽?”


    胡青牛臉色亦很難看,陽頂天死後,光明左右使者,四大法王,五散人,誰都不肯服誰,導致明教四分五裂,在正道六大門派的打壓下節節敗退,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蘇芒不過實話實說,倒不是故意揭他傷疤。


    他盯著蘇芒,忽然道:“你自稱是修道之人,可知明教下一任教主是誰?”


    這可真是一個好問題,蘇芒在心裏吐槽著,“之前知道,現在不知道了,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陽頂天中意的人選是誰——”


    “是誰?”饒是胡青牛定力深湛,聽到這句話也不禁大為激動。他倒不擔心蘇芒說謊,對明教不利,否則她又何必勸自己醫治紫衫龍王的夫婿?


    “金毛獅王,謝遜。”


    蘇芒欣賞了一下胡青牛的表情,重新把醫書翻開,足足過了二十秒,才聽胡青牛道:“這……謝獅王文才武略均屬上乘,這個選擇的確不錯,可謝獅王多年不聞音訊,怕是已經……”


    “所以我說我不知道嘛。”蘇芒又恢複了那種懶洋洋的狀態,任胡青牛皺著眉頭站在一旁。


    然而,胡青牛並不想讓她享受太久安靜時光,第二個問題接踵而至,“那在現有的人選中,你覺得誰最能勝任教主職責?”


    “這個嘛……”蘇芒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胡青牛肯問她這個問題,就代表十有八九願意救治韓千葉了,不然以他的傲氣,怎會屈尊下問一個即將被自己拒絕的人?於是她也很給麵子地認真思考了一下。


    從逍遙二仙開始,楊逍?自視甚高,有才無德的強|奸|犯。範遙?自視甚高,臥底十年卻什麽都做沒成的失戀青年。黛綺絲?心裏隻有丈夫和波斯明教使命的癡情女子。殷天正?當不上教主就自立門戶的愛權老頭。謝遜?雙目失明時常陷入瘋狂的殺人凶手。韋一笑?愛吸人血形象又不甚好的陰沉男子。


    五散人?蘇芒都不記得五散人的成員是誰了,這些醬油怎麽看都不會是教主的材料。


    她最終搖了搖頭,苦笑道:“沒有人啊,連我都覺得差強人意,在你們明教中肯定更難服眾。若有最佳人選,明教又怎麽會式微這麽多年呢。”


    胡青牛默然無語,他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從一個外人口中說出來,分外令人絕望。


    他不說話,蘇芒便繼續看他的醫書,胡青牛的醫經已經寫成,蘇芒向他索要,他大方地拿出來給她觀看,想要些建議。來而不往非禮也,當他詢問蘇芒讀後感時,蘇芒也坦誠道:“看不懂。”


    看不懂歸看不懂,她硬是利用剩餘的幾天時間,頂住胡青牛譏諷的目光,把這本醫經手動抄寫了一遍,然後把手抄本扔進隨身空間,自行研讀原本。碧落天中提供這種非武學的秘籍兌換,“胡青牛醫經”和“王難姑毒經”捆綁銷售,價格也不便宜,她取得醫經的劇情殘卷,兌換時應當有相當大的折扣。


    胡青牛冷哼一聲,回屋去了。蘇芒一直坐在外麵,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起身,把書塞給路過的童兒,讓他拿回胡青牛的書房。那藥童應了一聲,又道:“姑娘,午飯就要好了。”


    蘇芒笑道:“你先去吧,我在這裏迎接客人。”


    黛綺絲武功高強,但輕功不是強項,又扶著一個中毒甚深的韓千葉,是以蘇芒遠遠便聽到了他們踏莎而來的聲音。隨著他們越走越近,無論從什麽距離看過去,易容都是惟妙惟肖,舉止動作更一如真正的老年人,否則又怎能瞞過胡青牛這位當世名醫?


    金花婆婆走到蘇芒麵前,手中拐杖向地上一頓,嘶啞著嗓子道:“小姑娘,這裏可是蝶穀醫仙胡青牛的居處?”


    蘇芒笑道:“正是。”


    他們一對一答間,胡青牛已從草堂中走出,看見二人,不禁一愣,愣的是紫衫龍王的確如蘇芒所言,裝扮成了一位老婆婆。而她報上的姓名,再也不是紫衫龍王黛綺絲,而是東海靈蛇島主人金花婆婆和銀葉先生。


    二人中的是同種劇毒,病情也和蘇芒說的一模一樣,金花婆婆中毒極淺,憑本身內力就可以自行痊愈,銀葉先生卻無藥可救,隻有幾年的命好活。


    胡青牛越想越是疑惑,終於忍不住問道:“龍王,你怎麽打扮成了這副模樣?這些年來……”


    這句問話是疑問也是試探,萬一蘇芒說謊,此人並非紫衫龍王,那他說什麽也不會救治明教教眾以外的人。不想話音未落,這弓腰曲背、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陡然間雙目如電,右手一動,那支黑黝黝的拐杖向他當頭擊來。


    胡青牛武功也不弱,但金花婆婆出手太快,要閃避已是不能,勉強晃了一晃,眼看拐杖就要擊上他右肩,斜刺裏伸出一柄長劍,穩穩架住了這一擊。


    拐杖未斷,隻因莫聲穀托鐵匠打造的劍鞘上以篆文銘刻著“倚天”二字,蘇芒覺得沒必要向整個武林昭告倚天劍現在在自己手上,所以用的還是一柄普通利劍。


    胡青牛急退,蘇芒笑道:“何必這樣,打死了大夫,誰替你醫治情郎?”


    長劍與拐杖相交的地方忽然發出嗡嗡震顫的聲音,金花婆婆急催內力,但麵前這小姑娘內力竟不在她之下,拐杖始終不能從劍身上脫開。


    胡青牛憑借金花婆婆的反應,已能肯定她的確是紫衫龍王,隻是不知什麽原因,她改頭換麵,不想被別人認出。眼見二人僵持,紫衫龍王的夫君韓千葉尚未出手,他生怕鬧到難以收場的地步,連忙叫道:“龍王,這女娃娃是我教的朋友,有話好說。”


    蘇芒懶得和他計較自己什麽時候從“修道的神秘女子”變成了“女娃娃”,向後躍開,淡淡道:“省點力氣吧,你不是我的對手,就算要殺人滅口,也先把韓先生治好了再說。”


    金花婆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她臉上逡巡來去,脊背挺得筆直,不再是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半晌方道:“方才情急出手,二位勿怪。你們如何看出了我的身份?難道……難道我夫婦的改裝有什麽不妥之處?”


    胡青牛望向蘇芒,蘇芒道:“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我碰巧知道你是紫衫龍王而已,也知道你隱姓埋名,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胡先生立下了非明教中人一概不治的誓言,你若想向他求醫,還是恢複本來麵目的好。”


    金花婆婆向銀葉先生望了一眼,銀葉先生緩緩道:“橫豎身份已經曝露,再隱瞞下去隻會為人所笑,就這樣罷!”


    他伸手用力一揭,從臉上揭下了一張□□,露出的真麵目果然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金花婆婆見丈夫如此,也跟著取下麵具。


    她是十多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人到中年仍是風姿不減,容光照人,雙眸卻是海水般的湛藍,昭示著她的波斯血統。胡青牛見過四大法王,一打眼就認出她正是紫衫龍王黛綺絲。


    黛綺絲冷冷道:“你竟連我為何要隱姓埋名都知道,你是什麽人,和總教有何關係?”


    這句話自然是對蘇芒說的,蘇芒聽慣了“你是什麽人”這種問話,輕輕巧巧地四兩撥千斤:“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無意泄露你的秘密,而胡先生並不知情,你不必為難他。”


    黛綺絲凝視她片刻,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我本是自身難保,實在不必多樹敵人。胡先生,我在光明頂上就久聞你的大名,你既已知我的身份,我也無顏恃強硬逼,還請你看在我為明教出過力的份上,出手解救外子。隨你要什麽珍寶秘籍,黛綺絲總會替你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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