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一幢小別墅外,一個清麗的身影正在門口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


    也許是因為月食的緣故,今晚幾乎沒有月色,而這幢小別墅又是坐落在稀無人煙的海邊。


    “快點開門啊,柯姐姐……。”何惠摁又一次摁響了門鈴。


    終於,屋內有燈亮了,一位婦人打著哈欠走出來,隔著鐵門沒好氣道:“何小姐,我們太太已經睡了,你這麽晚過來做什麽?”


    “我有重要事情要跟柯姐姐說,玲姐,麻煩你開開門。”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可是真的很重要,我已經找了柯姐姐一天了。”何惠顯得很焦急。


    玲姐正要開口趕人,屋內突然傳來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玲姐開了門,何惠忙側身擠了進去,直接上二樓。


    “什麽事那麽急?”昏暗的臥房內,高挑的黑衣女子手執高腳玻璃杯,抬手輕啜一口裏麵的紅酒。


    何惠並沒有進去,識趣地站在門口,隔著門板一臉焦急道:“柯姐姐,楊恬欣恐怕要醒過來了。”


    女子捏著杯子的纖指一緊,屏住呼息。


    何惠見她沒回應,如是接著說:“我照你說的,帶程天畫去見楊恬欣,還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她確實很震驚,也很生氣,可就在我告訴楊恬欣,慕少已經另外娶妻的時候,楊恬欣居然流淚了,那樣子好像她聽得懂我在說什麽一樣,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的。”


    柯訝然了幾秒,啟動唇齒問道:“你有沒看錯?”


    “沒有,絕對沒有。”


    又是一翻沉默後,柯扯動唇角淡冷一笑:“看來她的求生意誌確實很強。”


    “怎麽辦啊柯姐姐,如果她醒來了,慕少就又被她搶走了。”


    “放心,隻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她就醒不過來。”


    “姐姐要我怎麽做?”


    “把藥量再往上加兩毫升。”


    “這樣就行了嗎?”


    “嗯,有情況再告訴我。”柯打了個哈欠,放下酒杯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何惠知道這是她無聲的逐客令,如是轉身下樓,步出別墅,何惠駐足,扭頭注視著二樓已經漆黑的窗戶。


    四年前,沈慕希迎娶楊恬欣的前一天。


    何惠獨自一人坐在江邊哭泣,後來玲姐出現了,問她想不想把沈慕希奪回來,她含著淚點頭。


    這是她做夢都在想的事情。


    第二天,接新娘子的主婚車在經過濱江路的時候不小心與一輛迎麵而來的大卡車相撞,楊恬欣被撞飛在濱江邊的石欄杆上,血染婚紗。


    從那一刻起,楊恬欣便一直在沉睡,從未蘇醒。


    她問過柯,為什麽要幫她做這些,柯一臉邪惡地告訴她,這是沈慕希欠她的。


    她選擇了相信,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相信著,也一直在聽從著她的所有安排。


    沙發很大,很軟,可程天畫還是因為不習慣而一夜沒睡好,直到遠方的天際出現魚肚白,才終於睡沉。


    今天仍是休息日,沒有鬧鈴的幹擾,她一覺睡到九點多才醒過來。


    她幽幽地從沙發上爬起,對於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些迷糊,一抬頭看到沈慕希正裹著被子睡在床上。


    昨晚的一切在腦海中清晰起來,隔著幾米遠的距離,程天畫注視著沈慕希的背影盯了好幾分鍾,才小心翼翼地起床,走進浴室洗涑。


    當她洗涑幹淨出來的時候,沈慕希也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用手揉搓自己疼痛的頸部。


    程天畫腳步微頓,注視著他:“你醒了。”


    沈慕希抬頭瞅著她道:“我怎麽全身又酸又痛?你不會是趁我喝醉的時候把我強暴了吧?”


    程天畫咬咬牙,走到沙發前一邊收拾被褥一邊麵無表情道:“你昨晚大鬧沈宅,又笑又唱,還大跳豔舞,當然全身酸痛了。”


    “我大跳豔舞?”某人眉頭一皺。


    “而且是脫衣豔舞。”


    “怎麽可能。”沈慕希冷嗤一聲,下床尋找拖鞋。昨晚他雖然醉了,但自己做過什麽腦子裏還是有印象的,包括老太太和程天畫在房裏談話的內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抹心痛劃過心田,他的兩隻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給你拖鞋。”程天畫將一雙棉拖放在他的腳下,將他從傷感中拉回現實。


    “昨晚你鬧得太過份了,奶奶氣得不輕,一會見著她態度軟著點。”程天畫好心提醒道。


    沈慕希睨著她,一臉不屑:“我跟奶奶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還用你來教我怎麽做?”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程天畫一口氣噎在喉處,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不再吱聲。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是張姐的聲音傳來:“大少爺,少夫人,你們起來了麽?”


    程天畫剛要回應說起來了,張姐便自行推門走了進來。


    程天畫來不及將被子塞回櫃子,就被張姐堵了個正著,她僵在原地,看著張姐如掃描機般的目光掃過臥房的每一個角落,心中隱隱有些明白過來了。


    每次張姐進來的時候雖然都敲了門,但都是不等她的回應就推門而入,想來是有目的的,而她的目的,一定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我剛經過門口時,聽到屋裏有動靜,猜到你們應該醒來了。”張姐笑笑地接過程天畫懷裏的被子,笑盈盈道:“這床被子好久沒拿出去曬過了,我搬到樓頂去曬曬。”


    “早餐我已經讓小惠去準備了,大少爺、少夫人洗涑好就下去用早餐吧。”張姐說完,轉身離開臥房。


    自始至終,程天畫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她回身,望著同樣沒有說一句話的沈慕希問道:“你還有別的被子麽?”


    “我哪知道,你自己不會去找?”沈慕希甩下這句,走到衣櫃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進了浴室。


    程天畫無語地目送他進入浴室,然後走到衣櫃和更衣室略找了一遍,並沒有看到有被子。


    早餐桌上,早已經用過早餐的沈老太太坐在沈慕希和程天畫對麵,麵色慍怒地注視著埋頭吃早餐的沈慕希,卻又良久都不吭聲。


    終於,沈慕希忍不住地抬頭盯著她開口了:“奶奶,您這樣盯著我,是存心讓我少吃點麽?”


    “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懺悔的話要對小畫說?”老太太沒好氣道。


    沈慕希不解地挑眉:“我為什麽要對小畫說懺悔的話?”


    “你說呢?昨晚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


    “我昨晚做了什麽?”沈慕希放下手中的筷子,轉向程天畫繼續裝迷糊地盯著她。


    “沒什麽,都是一些小失態。”程天畫回給他僵硬的一笑。


    “看,小畫都說沒關係。”沈慕希又轉向老太太。


    老太太瞪他:“那是因為小畫懂事不跟你計較,下次不準再喝多了聽到沒有?”


    “奶奶,你以為我自己想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很忙,應酬很多,不喝酒怎麽推動工作。”


    “你工作很忙?”


    “當然,lily又剛好懷孕了,很多事情都得我親自處理。”


    “lily懷孕了?”老太太欣喜。


    lily是沈氏集團的秘書長,沈慕希的得力幫手。


    沈慕希看著奶奶一臉欣喜的表情,心下開始後悔把這事說出來了,不知道他這位跟鬼一樣精明的奶奶又想算計什麽呢?


    “那就讓天畫去代替她一陣吧。”老太太笑眯眯道。


    果然!


    沈慕希無語地皺起眉頭。


    一旁的程天畫聽到老太太這句話,手中的筷子一頓,訝然地抬起頭來。她沒聽錯吧?老太太讓她去沈氏上班?從事她絲毫不了解的文職工作?


    “lily也算是沈氏的老員工了,現在懷了孕,又是高齡孕婦,就讓她帶薪休產假吧,正好小畫工作清閑。”老太太轉向天畫:“小畫一周上幾天班來著?四天?一會我給院長打個電話,讓他把你的班調成一周三天好了。”


    “奶奶,我除了醫護工作,沒做過別的了。”程天畫歉疚地說。


    “沒關係,秘書工作都是比較簡單的,不用三天就能上手,再說,不是有慕希在麽。”


    老太太這幾天一直都在盤算著該怎麽把程天畫弄到沈慕希身邊去,要天畫辭職不用想也知道會遭到拒絕的,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麽湊巧,lily懷孕了。


    “奶奶,我真的不行……。”程天畫試圖挽救,並用桌子下方的膝蓋在沈慕希的腿上碰了一下,向他求助。


    沈慕希心領神會,立馬道:“是啊,她這麽暴的脾氣肯定不行。”


    她的脾氣哪裏暴了?程天畫心下不爽,不過礙於時機不對,她也隻能忍了。


    “小畫的脾氣不知道有多好,對人又有禮貌。”老太太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lily休的是產假,生產完就會回來上班的,小畫你這段時間就辛苦一點,頂替一下她吧。”


    如此,沈慕希隻能投給程天畫一記愛莫能助的眼神了。


    把程天畫安排在自己身邊,沈慕希當然也不樂意,可老太太想做的事情,他再怎麽不樂意也是沒有什麽用的。


    老太太來回觀察著兩人的反應,見程天畫仍然有所猶豫,忙又添了一句:“小畫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天大的事情有慕希頂著。”


    “奶奶,你還真看得起你的孫子。”沈慕希無語地放下碗筷,從椅子上站起:“我走了,再見。”


    沈慕希走了,老太太擔心程天畫回絕自己,也起身開溜了。


    程天畫明白沈老太太是在故意給她和沈慕希製造相處的機會,可這麽做有用麽?她不覺得。當初林夫人也在絞盡腦汁地搓合她跟林源,可最終她跟林源還是離婚了。


    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勉強。


    程天畫抽了張紙巾擦幹淨嘴角,起身上樓。


    站在臥房門口,她扭頭望著左側那條盛滿著薔薇的空中走廊,走廊的另一頭,楊恬欣就住在那裏,這是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的事情。


    自從知道楊恬欣的存在後,她每次進出臥房都會不由自主地駐足,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空中走廊的另一頭。


    沈慕希跟楊恬欣的臥房隻隔了那條漂亮的空中走廊,兩間臥房的露台是既然是側對著的,這也是她今天才發現的。


    這是沈慕希特意安排的麽?應該是的吧?


    夜裏想他的恬欣了,隻需要走出露台就可以看到楊恬欣的臥房,確實是很方便的。


    程天畫握住門把的手稍稍頓住,隨即放開門把,鞋子一轉往空中走廊的方向邁去。


    她走得小心翼翼,走得遲疑不決,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能不能去。腳步卻不受控製般,一點一點地往前邁去。


    程天畫推門走進去的時候,一位叫做小芹的女傭正在幫楊恬欣擦身。看到她進來,小芹怔了一下低頭禮貌地問道:“少夫人上午好,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過來看看楊小姐。”程天畫笑了笑,往床邊邁了過去,隨手試了試盆裏的水溫:“水不是很熱,再加點熱水吧。”


    小芹看了看盆裏的溫水,遲疑著說:“可是小惠姐說這個水溫最合適。”


    “小惠那孩子懂什麽,我是醫生,我比她懂,聽我的吧。”程天畫抬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往前站了一步,打量著楊恬欣略顯蒼白的小臉。


    小芹‘噢’了一聲,拎起熱水壺往盆裏添了些熱水,問程天畫:“少夫人,這樣夠了麽?”


    程天畫用手試了一下,點頭:“夠了,下次我在醫院給你帶張水溫卡,那樣你就不用拿捏不準水溫了。”


    “那太好了,謝謝少夫人。”小芹興奮地道。


    “沒事。”程天畫衝她淺淺一笑。


    這是程天畫第二次看到楊恬欣,已經沒有昨天早上的那種震驚和恐懼了,但心跳還是有些不穩。


    在毫無血緣關係的前提下,看到一張和自己長得特別相似的臉,任誰都會覺得不自在的。


    她遲疑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楊恬欣的手背,苦澀地低喃:“楊小姐,這到底是你的不幸還是我的不幸?”


    回應她的,是四周的靜謐,是楊恬欣一動不動的睡臉。


    程天畫幽幽地歎了口氣,轉身往臥房門口走去。


    “少夫人您慢走。”小芹禮貌道。


    程天畫的腳步停了停,扭頭問她:“平時都是誰在這裏伺候楊小姐的?”


    “是我和小惠。”小芹答道。


    小惠……那個對自己充滿了敵意的女孩。程天畫略一訝然後點了點頭,邁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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