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黑,三人就到了清源鎮,不知是因天色已晚,還是別的緣故,計無離覺得鎮上人煙淡了許多,街道異常冷清。


    近鄉情怯,近到自己那無人之家時,計無離更是忐忑。李氏一家就在計家隔壁,走到他們家門前,計無離舉起手,猶豫了片刻,才拍了下去。


    敲了幾下,就有人來開門,開門的正是李氏。計無離長高了不少,原本秀嫩稚氣的臉龐已有些豐毅成熟,李氏端詳他幾眼,才開口叫道:“無離,是你,你回來啦!”李氏十分欣喜,又見到計無離身後瑤無綾二人,問道:“這兩位是?”


    看到李氏如此親熱,計無離心中一暖,笑道:“李嬸,我們先進去再說。”李氏忙將三人迎了進去。


    進到客廳,計無離見屋內空空蕩蕩的,牆邊卻堆著一些行禮木箱,好奇問道:“李嬸,你們要搬家?”


    這時李氏丈夫和女兒也都從房中出來,見到計無離,剛滿六歲的小嬋怯生生的望了他一會,待見到計無離笑吟吟的張開手臂,便飛也似的撲了過去。見此一幕,李氏眼眶微微濕潤。


    待計無離放下小嬋,李氏才開口問計無離這一年去哪裏了,有沒有見到他父親。計無離搖頭歎息,說是去了仙山學藝,又向李氏介紹了瑤無綾二人。


    得知二姝是來自仙山的“仙子”,哪裏敢有半點怠慢,忙不迭的讓丈夫給兩人搬椅泡茶,又問三人有沒有吃晚飯,又忙著要去做飯。計無離本想說不用,但記起哇嘎已一日未吃過東西,便請李氏拿些瓜果,好在清源鎮民大都家境殷實,家中常備瓜果也不稀奇。


    小嬋很是喜歡萌態可掬的哇嘎,不停地給它喂食,計無離幾人便在一邊談話。


    計無離看著牆角行禮,問李氏:“李嬸,你們是要去哪裏?”李氏歎氣,說道:“前幾日,那紫凰山上有仙人來鎮上,說是不久後清源鎮會有大地震,讓鎮上居民趕緊往北遷,說是越遠越好。”說完又是長籲短歎。


    計無離三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想必是紫凰門知道歸墟穀或許不久後會打過來,怕殃及山下百姓,便讓他們遷走。想到此處,計無離道:“紫凰山仙人說的自然是真的,李嬸你們搬遠些也好。”


    李氏沉默寡言的丈夫也長歎一氣,說道:“這去了別處,也不知還能不能磨豆腐賣。”他們一家在清源鎮賣了十幾年豆腐,臨要離開,仍惦記著賣豆腐。


    “豆腐很好吃呀,去了別地,肯定也能賣的。”韓千雪已有數年未吃過豆腐,卻記得豆腐嫩滑甜美,很是可口。


    李氏對韓千雪瑤無綾二人敬若神明,聽韓千雪出言寬慰,笑道:“仙說的自然有道理,去了外地再賣豆腐定不用愁。”其實韓千雪並非有意寬慰,而是當真想起豆腐美味,才順口一說。


    再說了一會話,李氏便打掃了兩間屋子給計無離三人休息。計無離說要回自己家看看,李氏卻怕他一個人回去傷心難過,便勸他明日再去,計無離也未反對。


    翌日清晨,計無離仍為回自己家,而是獨自去了數裏外母親的墓地。墳上野草萋萋,讓人看了更覺淒涼。念及父母從前恩好,計無離又是忍不住灑下幾滴熱淚。


    在母親墳前坐到中午,計無離才悠悠往家走去。李氏本在今日就要搬家出門,因計無離回來,便定在明日走。


    回到李氏家裏,李氏已做好飯菜。計無離吃了一些,就放下碗筷,去了隔壁自己家裏,小嬋也抱著哇嘎跟了過去。


    門庭依舊,居品仍在,隻是更破舊了些。看著滿屋蛛網灰塵,眼前的物是人非,計無離心酸難耐。


    摸摸飯桌,碰碰床榻,又去父母當年所住的裏屋待了好一會,長歎一番,計無離便牽著著小嬋往外走。


    但還沒出裏屋,哇嘎忽然掙脫小嬋懷抱,往南氏生前所用梳妝台跑去。小嬋見它亂跑,也跟了過去。


    計無離想叫住哇嘎,卻見它輕輕巧巧跳上梳妝台,前爪胡亂扒拉一通,又扭頭朝著計無離叫了起來。計無離不知何事,走了過去。


    “哥哥,熊熊撿了一個珠珠。”小嬋手裏拿著一顆圓珠,舉著給計無離看。


    珠子不過鳥蛋大小,紫中帶褐,灰撲撲的毫不起眼。計無離接過珠子看了看,問道:“哇嘎,這東西有用麽?”他不記得母親什麽時候買過這種珠子,珠子太不起眼,用來做珠花飾物也不大稱。


    哇嘎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顆珠子。小嬋見它竟能聽懂人話,還會點頭,驚奇不已,抱起哇嘎親了幾大口,也不管哇嘎喜不喜歡被小小女孩親吻。若是瑤無綾親它,那自然是大大的喜歡。


    哇嘎再小再“蠢”,畢竟也是陰陽獸,又似對靈物寶器極其敏感,當初那顆碧心桃便是它發現的,計無離雖見此珠樸實無華,卻知其必非凡物。


    再端詳片刻,計無離忽然醒悟,心中大驚,暗道:“莫非,莫非這便是師父說的含沙珠?”他不敢再想,找張椅子坐了下來,怔怔出神。小嬋見他發呆,過來趴他腿上,問道:“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呀。”


    計無離回過神,摸摸她小腦袋,笑道:“哥哥想你南嬸了。”小嬋認真的點點頭,也說:“小嬋也想嬸嬸。”


    “小嬋乖,你和熊熊先玩一會,哥哥在想事情呢。”


    小嬋乖乖的抱著哇嘎在裏屋照鏡子玩,計無離又陷入沉思。


    “父親真的得了這含沙珠,度朔宮人沒冤枉他。”計無離苦笑一聲,卻又轉念想:“珠子又不是度朔宮的,父親得到便是父親的,有什麽冤枉不冤枉的。”再想到度朔宮因此珠逼得父親魂飛魄散,又是氣往上湧,恨入骨髓。


    搖頭長歎,苦笑道:“父親,您為何到死都不肯說出珠子的下落。”忽又想到,父親便是交出含沙珠,更是難逃一死,而留著珠子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隻不過結果卻是他們夫妻二人雙雙殞命,獨留計無離自己一個。


    “可笑度朔宮,找了那麽久卻未發現珠子就在我家裏,無遮無掩的,哈哈哈哈。”計無離縱情長笑,笑著笑著,卻忽又哭了起來。


    “爹,娘……”計無離死死的盯著手中含沙珠,這顆看似平平無奇的珠子,卻令他痛失雙親,家破人亡;讓他痛不欲生,時常哀傷欲絕。


    緊緊攥住珠子,計無離又大喝一聲,將珠子往地上狠狠砸去,想要砸碎這顆害他無家可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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