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怎麽回到自己的小院,回屋時計無離已是淚流滿麵。他不敢怪責師父,卻又覺自己不過想讓師父開心些,多笑些,卻不料弄巧成拙,惹師父更不開心。悔恨,自責,又微微有些委屈。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計無離還是獨自去了碧瑤峰。雖知再見師父仍可能被罵,卻不能不去:華如煙昨晚說的話讓計無離如坐針氈,生怕她將自己逐出門牆。


    敲門無人應,不知華如煙是否還在院中,計無離就寸步不移的等在門外。從早至午,從午至晚,一動不動。


    “明月出仙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送我到月前。”一直站到日落月升,仍不見華如煙形影,也不見院內燈亮,計無離微微一歎,看了一眼師父的院子,就禦劍飛往石海峰飛去——不管如何,不能讓哇嘎餓太久。


    向西飛過翠虛峰,快到石海峰時計無離忽覺似有人跟著自己,身後那人幾乎無聲無息,飛行速度又極快,他以為是師父跟了過來。


    正要回頭,計無離便覺一股強橫無匹的法力朝自己背後衝來,尚未及時轉身,就被一道法術擊中。


    被擊中後,計無離立時筋碎骨折,噴血如注,慘叫都未發出一聲,就從空中直直落了下去,不知死活。


    計無離落下後不過刹那,翠虛、碧瑤、石海三峰竟齊齊晃了一晃,一道神壓從紫庭殿出發,似攜天地之威,排山倒海般自向計無離遇襲之處奔來,一路上被卷刮帶到的山石樹木,無不在頃刻間化為齏粉。


    有人呼喝,有人咆哮,大地劇震,木石亂飛,翠虛峰與石海峰之間的山穀中一片淩亂。待山穀重歸安靜,亂石橫木中站著一位須發半白,龍威燕頷的老者,冷冷得瞧著翠虛山外。


    “當、當、當……”忽然鍾聲大作,本就已不寧靜的夜晚徹底地活躁起來。餘音未落,就見數百道各色光影,如箭如梭,劃破漆黑如墨的長空,自石海峰、翠虛峰、碧瑤峰始,往那歸元殿方向飛去。


    不久後,歸元殿前站立著翠虛門幾乎所有的二三代弟子,弟子們個個麵帶疑惑,安安靜靜地看著著殿前台階上凜然肅穆的掌門長老們。


    太乙真人不再隨和慈祥,容莊色正的對諸弟子說道:“各二代弟子聽著,速速清點你們名下的弟子,看是否有人不在此處;三代弟子各找自己師父,不得喧嘩。”


    不久前山下那場翻江倒海般的驚天打鬥早已令所有的二三代弟子們疑惑重重,此時又聽掌門要清點人數,更是讓人疑雲滿腹。


    不久後,就聽有一女子喊道:“計無離?你在做什麽,還不過來為師這邊。”叫喊的正是華如煙。


    喊了一聲無人答應,華如煙微微有些焦躁,又喊道:“畢千萬,過來。”


    畢千萬正在附近,聽華如煙喊自己,連忙跑了過去。華如煙見了他,立刻問道:“你可有看見計無離?”


    畢千萬也是滿腹疑團,不知何事,他搖搖頭道:“弟子自昨晚與計師弟分開後再未見過他。”華如煙眉頭一蹙,揮手讓他走開。


    太乙等人聽到華如煙說話,遠遠對她說道:“你去他住處看看,不論是否找到,速速回來。”華如煙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往石海峰飛去。她剛飛走,太真又對場下說道:“清淨子,與你師妹同去。”


    如雷如風,片刻後華如煙就落在計無離院中,院內無人,屋內也無燈火,安安靜靜,連風聲都無半點。


    “計無離,出來。”華如煙朝著黑漆漆的三間屋子喊了一聲,卻沒有人答應。


    有些擔心,華如煙推門進屋,隻見平日與計無離形影不離的陰陽獸靜靜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門外。


    華如煙抱起哇嘎,又在另兩間小屋裏看了一遍,仍不見計無離身影,略帶焦躁的走到院中,就見清淨子落了下來。


    清淨子見華如煙神色憂愁,便知她沒找到徒弟,勉強笑笑,說道:“師妹我們先回去吧,聽掌門真人他們要說些什麽。”


    “等等。”華如煙又掏出傳音玉佩,用神念探了探,又是一無所獲,她臉色一變。


    清淨子見狀,問道:“如何?”


    華如煙搖搖頭,緩緩道:“他在玉佩中的神念沒了。”以華如煙的功力,不但能以傳音玉佩與計無離說話傳音。施法時甚至能看到他周圍情形,當日計無離在翠虛城中殺死刁家貴,華如煙便是用此法無意看到的。但此時不說看到計無離,便是連他的半點氣息都覺察不到,心知計無離隻怕已是大不妙。


    清淨子也長歎一氣,安慰道:“玉佩中神念本就隻有一絲,計師侄怕是受傷了吧。”又說道:“我們先回去,將此事稟報給掌門和師父他們,聽長輩們安排吧。”華如煙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回到碧瑤峰頂不久,就聽太乙真人就對場中弟子說道:“近日門中有些不安寧,諸三代弟子不可私自下山;入夜後不得隨意走動。若當真有事要下山,或是要晚上出門,須告知你們的師父師叔,有他們陪同才可行動。”


    見眾三代弟子們滿麵疑惑地在交頭接耳,太乙又高聲說道:“你們也不用驚慌,今晚確實有事發生,但有我們幾個老家夥和你們師父在,無人能傷你等。”又擺手道:“都回去吧,記住我的話,都小心些,若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切記要稟報長輩,不可自作主張,擅自處理。”說完,又看著遠處的華如煙,對她招了招手。


    等三代弟子們散去,太乙等一眾人就進了歸元殿,隨他們一起進去的還有華如煙。進去後各自坐下,太乙也讓華如煙坐在殿下。華如煙擔心計無離,恨不得離開去找他,哪裏能坐得安穩。


    太乙首先對華如煙說道:“既然你沒尋到徒弟,那名重傷弟子定就是他了。”


    華如煙大驚,失聲問道:“掌門,您找到他了?”聽計無離受重傷,畢竟未死,華如煙又安心了不少。


    太乙揮揮衣袖,一道玄水罩就憑空出現,懸浮在殿中。這道玄水罩比華如煙當日用來試計無離修為的那道要大得多,裏麵躺著一個人,渾身血汙,麵目全非。


    “計無離?”華如煙心一沉,走近玄水罩。罩內應該就是計無離,隻是他此時渾身上下無一寸完膚,四肢盡斷,扭曲至極,斷處露出森森白骨;五官不整,甚至都偏了原來的位置,教人看了隻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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