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又是怎麽回事?”魚快和明小蘇又齊齊望向風少遊


    “當扈怕水,”風少遊解密道:“一沾到水,就飛不起來了。之前小安帶魚進去的時候我發現的。”


    “所以,你才特意叮囑我把東西熬成湯?”魚快問。小安帶魚進洞他們都看見了,但是這種細節,還真隻有少遊才看得出來,他想。


    風少遊點了點頭。


    魚快還是頭一次看到掙紮的當扈,他膽子比明小蘇要大,在門口盯了一會兒,就打算進去看個仔細,卻又被風少遊攔住:“這下,就看小蘇的了。”


    “我?”明小蘇有些意外。


    “你去掉我們身上的氣息,然後我們再走進去看看效果。”


    去掉氣息,正是明小蘇這幾天苦練的技能,這時候使出來倒也不為難——起碼沒有最開始那麽為難,隻見他捋起袖子,露出右腕,那隻肥肥白白的蟲子就開始一拱一拱,風少遊和魚快隻覺得仿佛有清風拂麵,但是分明連衣角都沒有被帶起半分,耳邊又有水聲潺潺,但是——哪裏來的水?


    過了有一刻鍾,明小蘇才長長出了口氣,說:“行了。”


    他操作的成果並不像魚快調製食物那樣看得見摸得著聞得到,風少遊和魚快對看一眼,心裏也不太有底。


    明小蘇想一想又補充道:“不過,最多隻能堅持半個時辰,過了半個時辰就……我用狗試的,不知道當扈的靈敏度會不會比狗更強。”


    “半個時辰夠了。”風少遊安慰他說,從過石橋開始算起,到走到神木底下,取了樹脂再回來,應該是剛剛夠——中間不可一步踏錯。這一招主要是為明小蘇和魚快準備的,他能夠把氣息收斂到近乎於無的地步,但是他們倆不行。


    “那我們進去吧?”魚快有些躍躍欲試地看著風少遊。


    “我先。”風少遊說。


    他是早已熟練當扈的節奏,這幾步走近廚房,看似毫不用力,其實是經過了千百次練習的結果,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收斂氣息。魚快和明小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手心裏都捏了一把汗。


    ——明小蘇是怕自己祛除氣息做得不到位,魚快是怕這兩隻當扈會掙脫他調製的“大蛇氣味湯”,飛起來攻擊風少遊。


    隨著風少遊一步步走近,他們提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兩隻當扈都在專心致誌於擺脫這些該死的“大蛇氣味湯”,根本沒想過抬頭看一眼,哪怕風少遊已經走到它們麵前,也一樣不為所動。


    “成了!”魚快和明小蘇歡快地一擊掌,魚快更是跳起來叫道:“我來我來!”說著快步走進廚房裏,他腳步聲並不比風少遊重太多,但是他一走進去,兩隻當扈就被驚動了,扭頭來惡狠狠地瞪視他,越發拚命地拍打著翅膀——


    “少遊!”魚快嚇得退了一步:“它……它們能看到我?”——被這麽兩個醜怪的東西盯著,可不是什麽好滋味。


    “那是當然,”風少遊笑了起來:“你又不會隱身,它們也不是瞎子和聾子,怎麽就看不到你了?”


    “可是你——”魚快糊塗了,方才風少遊走近去,這兩個家夥可不就像是瞎子和聾子?


    “所以你們要跟著我走,我打手勢“起”,你們就抬腳,我打手勢說“停”,你們就給我停住——”風少遊示範著說:“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


    到秋老師規定的最後一天,風少遊、魚快和明小蘇才結伴深入到地下森林,聽到消息特意趕來看好戲的管衝嘴巴都笑裂了:“我早說過,你就是得了個廢蠱,這下知道不好使了吧,光嘴皮子能耐能有什麽用啊!”


    風少遊淡淡看了他一眼,這些天下來,就這等程度的風言風語,他幾乎已經可以真的當風過耳了。


    就算是廢蠱又如何,就算是廢蠱,他也能和它一步一步走出條路來!


    三個人對這地下森林都已經是極熟,所以走進去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踏上石橋之前,由明小蘇操作,祛除掉幾個人身上全部的氣息,然後風少遊手一抬,魚快和明小蘇就開始跟著他的口令行動。


    抬右腳——


    動右腳——


    停——


    三個人像連體人一樣,走動的頻率,步子的大小,胳膊抬起的角度,就連呼吸都趨於一致。石橋並不太長,全程走完也不過一刻鍾的樣子,很快,三個人就已經走完了大半。


    管衝在旁邊看著,連聲叫道:“有趣有趣!”


    他的叫聲驚動了一些棲息在神木上的當扈,風少遊幾個卻抽不出時間來氣憤,連在心裏破口大罵的閑暇都沒有——真正的考驗到了!之前他不過是用了兩隻當扈做實驗,這裏可是有成千上萬隻!


    鎮定、放鬆、專心!風少遊默念著這三個字。


    神木上的當扈轉頭來,輕擺著尾巴,它們的小眼睛裏多少透出些困惑——它們雖然能夠看到這三個家夥,卻分明聞不到半點氣息,而且從氣流上判斷,這些家夥,竟然像是它們的同類?這個認知讓當扈們集體遲疑了片刻。


    風少遊換了一個手勢:射擊!


    三個人把手放在腰間,同時下按——那是柳叔特意為他們打製的竹筒,每筒能裝近兩升“大蛇氣味湯”,輕巧又靈便,裝在腰上並不妨礙行動,隻要把柄往下一按,裏麵就能射出湯水來。


    隻見三道水柱衝天而起,灑遍了神木樹下——“好臭好臭!”管衝叫了起來,當扈卻像是見到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一樣,毫不遲疑,爭先恐後地朝那些水柱撲了過去。


    可是一沾到水柱,就集體倒了大黴,片刻功夫,地上就趴了無數的當扈,在掙紮,在拍打著翅膀,在嘶吼,尖叫聲充滿了整個地下森林,管衝那句“咦”都塞了嗓子眼,隻顧著捂住耳朵。


    這時候已經走到當扈群中的風少遊三人組卻是騰不出手來捂耳朵,魚快和明小蘇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風少遊,生怕錯過了他的每一個手勢:


    起——停——走!


    風少遊更是不敢掉以輕心,信蠱的探知能力已經擴張到極致,忽然,一陣尖銳的疼痛感從手腕傳來,疼痛像道火線,沿著手臂飛躥到心髒部位,猛烈的抽痛讓他身子一下彎成了蝦米。


    “少遊!”


    “少遊你怎麽了!”


    魚快和明小蘇心裏閃過這樣的念頭,卻不敢訴諸於口——在進洞以前風少遊就再三叮囑過,無論出了什麽事,無論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都千萬不要出聲,千萬千萬,不能出聲!


    但是不出聲歸不出聲,恐慌卻是不可避免的。


    就連風少遊心裏也有些著慌,鑽心的疼痛讓他把手掌深深插入泥土,也幸虧他這些天把當扈的節奏掌握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這一下才沒有引起剩餘的當扈對他群起而攻之,但是還是難過到了十分。


    是排異反應!


    要命!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時候發作了!他被信蠱強化過的五感讓他對疼痛的感知更加清晰,他幾乎是調動了全部的力氣,方才能夠勉強扛下來,但是豆大的汗珠還是一滴一滴地從額頭上滾落。


    那也許是因為他這幾步走得太過緊張,也許是因為他把蠱蟲的探知力發揮到了極致,也有可能是因為蠱蟲的最後期限已到——


    忽然耳邊傳來管衝的叫聲:“風少遊你果然不行!退出來安心做個平凡人吧,把小命丟進去可就得不償失了,哈哈……”


    “我……”風少遊握緊了拳頭,強忍著疼痛猛地站直了身體:“當然行!”


    “我們一定能行!”他默默地對自己說,也許是對身體裏的蠱蟲說。


    也許是這些天的訓練和磨合下來,他和信蠱真有了一定程度的血脈相通,他這一振作,疼痛竟漸漸減弱,然後消失。風少遊連汗都顧不上擦,抬手發出下一個指令:起——停——走。


    魚快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這口氣一出,風少遊臉色就變了:頻率不對!


    隻是眨眼間的功夫,神木上沒有被“大蛇氣味湯”禍害到的當扈已經尖嘶而下,就要對他們群起而攻之,動作最快的那隻已經撲到了明小蘇麵前,明小蘇是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哭出聲來。


    闖了禍的魚快也嚇得臉都白了,隻是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風少遊手腕一轉,袖子裏滑下來另外一隻竹筒,隻有兩寸來長,一按手柄,一小股“大蛇氣味湯”就箭一樣衝了出去,飛襲過來的當扈紛紛中招。


    “幸好幸好!”魚快和明小蘇心裏雖然大呼僥幸,幸虧少遊還多留了一手——這種緊急應變的東西,卻不是他們使得出來的,無他,頻率對不上啊!——這一回,他們是連大氣都不敢亂出了。


    一步,又一步……三人組越走越穩,終於走到了神木底下。


    樹幹齊肩高的地方有一道長長的撕裂傷痕,想必是管衝的傑作。金黃的樹脂並未幹涸,在深色樹皮上留下一串晶瑩的金黃淚珠。


    風少遊、魚快、明小蘇三個人相視一笑,一起將右手腕按上了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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