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素來清冷若仙的女子連眼睛都紅了,她猛然抬頭盯著他看,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麽,最後卻轉過了身去,曲白能看得到她在深呼吸,竭力地使自己平靜。


    那雙發紅的眼眶似乎還在他的麵前,曲白有些被驚到,他上前一步,歉疚而擔憂地問:“怎麽了?”


    “沒事。”易清長出了一口氣,聲音裏這才平靜下來:“你說的話,我會考慮一下的。”


    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了,易清幾乎逃也似地進了漁村。


    易清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大,曲白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說錯了。他剛才隻說了一句“那又不是你的錯”,怎麽……


    曲白向天機島而去,心裏還記掛著易清的這種異樣。到了天機島去見了通悲,跟他詢問了事情的進展,曲白這才知道,變數果真是發生了。


    辛三長老應該沒有掌握到證據,伍鑒將伍娉柔救了出去,通隱在其中發揮了莫大的作用,島主之位自然也好端端地坐著,沒有任何人向他發難。通悲自然也就隻能依舊被關在這麽一個憋屈的禁地裏,深深後悔著自己的貪心——他幹什麽要多加一道流程呢?伍鑒來天機島找通隱幫忙的時候,他就應該跳出去把這兩個人一塊兒逮住的!


    “你找的人究竟是誰?”沒有達到目的,通悲開始怪曲白。


    “如果辛家的三長老也不夠,那我也就不知道去找誰了。”隻是這真的不能夠怪曲白,一個最主要的影響到了現在這樣局麵的原因,沒人猜到。


    伍鑒沒有被抓,通隱依然還在,天機島自然是危險重重,尤其是對於易清來說。既然這個地方不行,曲白並不打算多逗留。


    這次機會錯過了,那也沒辦法,隻能等下一次。


    隻是,“一竹道君來都來了,那何必急著走呢?”通隱笑眯眯地出現在禁地之中,攔住了將要離去的曲白。


    曲白下意識的看向通悲,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家夥背叛他了。但他還來不及確定這個,通隱就又開口了:“一竹道君真是年少有為,這一次可是結結實實的把本座坑到了溝裏麵去。現在本座跟靈宗的閆峒結了仇,伍鑒肯定也已經恨上了我,不知道一竹道君對本座現在這個處境,有什麽想法?”


    他當然是可以跑,現在遁出天機島,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可通悲還在這地方,通悲知道易清的去處,萬一通隱氣瘋了使些什麽手段,通悲受不住,把易清的所在說了出去……


    “有什麽條件,島主盡管說。”這句話,曲白毫不猶豫地講出了口。


    “好,就佩服一竹道君的爽快!”通隱一拊掌,“本座之所以會招惹到伍鑒和閆峒,可全都是因為道君你。閆峒的話,本座也不強人所難,知道你奈何不了一個仙君。但是伍家這對兄妹,還請一竹道君務必將他們帶回天機島。萬一他們在外頭胡說八道了些什麽權作報複,讓本座就地兒就活不下去了……一竹道君也不要小看本座,即便是不靠我們小八,本座拚了命也能找到九轉道體如今身在何處!”


    “沒有了這個也不知道哪來的九轉道體,一竹道君不管想做什麽事,都還需要再努力幾百年吧。”通隱硬生生笑出了一種麵目可憎的味道,笑得曲白心頭一跳,生害怕天機島的這些神棍把他的心思都看出來了。


    再重要的合作夥伴,必要的時候都可以拋棄,但是心之所動,那是不能丟棄的。幸好,通隱現在看起來還不知道。


    “抓住那對兄妹不是難事,隻是,島主確定不殺了他們,還要留這個後患?”


    “伍家兄妹對一竹道君可能沒有用了,但卻能夠幫到本座的忙呢!還希望道君手下留情,隻把他們帶回來就行了,不必趕盡殺絕。”


    現在五舟門的局勢這麽緊張,如果不是因為一直威脅著要扯靈宗下水,五舟門早就完蛋了。靈宗某些人如今惶惶不可終日,一邊想著怎麽撇清關係,一邊自然是發了瘋的想要找到造成這一切的亡魔組織。


    隻要他能夠抓到伍家兄妹,就可以用他們來跟辛三長老談條件。到時候,他所有的危機都沒有了,說不定還能占到一筆大便宜。


    通隱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但誰的心中沒有算盤呢?曲白答應下了這件事,離開了天機島,原本想要立刻去五舟門接易清,卻又怕自己身後有人跟著,心中焦急,還是隻能掏出一張追蹤符籙,去尋找伍家兄妹的蹤跡。


    曲白走了,禁地之中的空氣一下子沉重得仿佛要凝固一般。通隱看向默不作聲的通悲,笑了一聲,走到他的身後,站了很久,才陰惻惻地問:“小八,你知道九轉道體在哪裏的吧!你跟了她那麽久,不就是為了等到如今,能借著她的行蹤活命?你所做的事情,你以為隻有師傅知道嗎?小傻子,師兄我也是清楚的。你逆天而行,想安安全全的討個九轉道體,哪裏有那麽容易?此生,你處處是死劫!你算計著想活命,但你有沒有算到呢?有沒有算清楚,你到底是要靠著誰才能活命?”


    “聽話,把易清的下落告訴師兄吧,你藏著沒有用的。告訴師兄,等師兄找到你這一世究竟是誰之後,小八你才好活命不是?”


    “我隻算出來她受傷躲在七仙海,現在她被曲白帶到了哪裏去,我也不知道。”


    耳邊的聲音像是惡魔發出來的,通悲心中駭然。通隱冷哼了一聲離去之後,他的臉色如雪般蒼白。


    找到他這一世的轉世,將轉世之人逼得魂飛魄散,他也就魂飛魄散了。此後別說是成仙,連輪回轉世都不可能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通悲繼續打坐,卻是有形無神。他心裏極亂,雖然早已打定了主意,卻依舊慌張。


    他這第四世的死劫,隻有在易清那裏能尋得一絲生機。處處死路,隻有這一點希望,所以他一定不能讓易清出任何問題。但就目前這個境況來看,他的轉世之軀不能被找到,易清也不能出事,這兩個條件,似乎很難達成。


    伍家兄妹並沒有跑多遠,甚至很湊巧的,他們出現在距離易清很近的地方。就是易清藏身的那個小漁村,有點本事的漁夫走遠些出去打魚,一點兒也不新奇的看到衣袂飄飄的修士,在海麵上空淩空而立。


    又是獨自一人被救出來,兄長卻依舊留在陣法的那一頭,麵對一個暴怒的仙君。伍娉柔心中有重獲自由的歡喜,也有對兄長的擔憂。一直到伍鑒出現在她麵前,她這才轉憂為喜,又哭又笑地撲到伍鑒身上。


    “哥哥!”


    “柔柔,你吃苦了!”看著被關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多害怕多慌張的妹妹,一般不怎麽表達什麽情緒的伍鑒,心疼地摸摸她的頭發,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後怕。


    “我沒事,那閆峒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沒有。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是很確定為什麽閆峒沒有追過來,但這裏距離望仙峽太近了,他們還得再跑遠一點。


    帶著伍娉柔逃到伍鑒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之後,他們兄妹二人這才暫作歇息。總是覺得妹妹憔悴了許多,伍鑒的心頭窩著一把燒了好幾年的火。


    雖然知道這樣對於伍娉柔很殘忍,但伍鑒還是不打算什麽都不說。他一定要把曲白這個毒瘤從妹妹的心中拔除掉,否則的話,他要對付曲白,總是得束手束腳,曲白卻能毫無顧忌地算計他……這也未免太過憋屈!


    把曲白給靈宗告密,然後使得她被捉被困的事講了個一清二楚,伍鑒等著看伍娉柔的反應。但伍娉柔的反應卻讓他有些看不透,她閉上眼睛,像是傷心至極。沉默不語,睜開眼的時候,滿臉的哀傷。像是要說什麽,最後又未出口。


    她還能說什麽?她還能做什麽?一個是她唯一的親人,一個是她唯一動心動情的男人,他們之間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互相哪怕自損都要先搞死對方!她夾在中間,還能幹什麽?


    九成九是曲白告密,她才被困在了靈宗。但曲白被人懷疑,也是有人告的密,而那個人,也九成九是她的兄長,不會再有別的可能。


    這兩個人,他們是亡魔中最重要的首領。他們各自身負血海深仇,為著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現在卻……


    “哥哥,我知道了。”


    她應該慶幸自己現在還有理智,到了必須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她得放棄自己的幻想,選擇確確實實存在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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