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不要命的把一切全都戳穿了說,看伍鑒因為她貶低了伍娉柔而沉了臉色,開始分辨:“九轉道君自是奇人,伍某如何比得?柔兒是伍某在世的唯一親人,道君自是無法體會。”


    “是是,我自是體會不了。我隻希望,道友不要為了這唯一的親人,連半年的時間都不等了!”


    “等半年之後,道友如果還有閑空的話,可以隨時隨刻殺了我給親人解氣,我也可以好好的跟道友算一算風沙口的帳,但那都是在半年後。”


    “從現在到那個時候,還希望道友能夠將咱們的玉亭真君瞞得好好的,千萬不要讓她跑出來亂發瘋!我還真怕若幹年以後,靈宗有些人把她供到神壇上,日日夜夜當救星祭拜。”


    易清說話不好聽,這一句也不知道怎麽觸動到了伍鑒,他眼光微微有些閃爍,靜默片刻之後看易清要走,他猶豫一番,最終沒有阻攔,算是相信了易清的話。隻不過,在易清離開之後,伍鑒又在崖頂上守了許久。


    易清和曲白進了風沙古道之後,他就派人守在了這裏,後來更是自己過來看。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對曲白這個人,他從不敢掉以輕心。如果他真的有那個能耐從這古道裏麵出來,那他可就要看看他有沒有能耐從古道裏麵逃出來,然後馬上再從他的幻陣裏麵逃出去了。


    開始他守著,再過一段時間,他必須得暫時離開一陣,但那時他依舊會派人在這裏守著。曲白這個禍害,他最好就留在風沙古道裏麵吧,最好就像易清所說的那樣,已經死了吧!不要再出來讓他提心吊膽,也不要再招惹他的妹妹了!他要做的事現在眼看著就已經要成功了,他很感謝曲白幫助過他的所有,但現在快要結束了……他知道這樣很卑鄙,可是,曲白也真的可以結束了。


    靈宗倒了,五舟門也會倒,葬劍大陸萬年以來仿佛亙古不變的局麵,再過不久,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到那時,會有一個新的格局出現,會有新的第一宗門,會有新的仙君,新的英雄,會有新的一切,在那樣的世界,他實在是不希望曲白出現。


    曲白自己就有那個本事,當然他也並不是很看輕自己,但麵對曲白,隻要他還要認自己的妹妹,他就永遠沒辦法放開手腳。


    這是一個最嚴重的問題,所以,為了避免將來他兩難,為了避免將來柔兒傷心,曲白他就不要再出現了!他的目標不就是扳倒靈宗嗎?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他一定幫他達到這個目標!他真的不要再出現了!


    易清和曲白進了風沙古道,最後易清出來了,曲白卻被留在了裏麵。這件事,易清雖然沒有千叮嚀萬囑咐,但她自以為她的語氣已經夠鄭重了,她覺得伍鑒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但半年之後,在這段時間可能比她更難熬的閆峒前掌門帶著他的女兒來見她之前,易清卻看到了伍娉柔。


    讓人有一點羨慕,又有一點看不起的被寵壞的姑娘,完全如同預料中的那樣,眼中是瘋狂的恨意。剛剛見到易清,就如一頭狂牛一般衝到她麵前,問的是她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


    “阿元呢?”


    曲白應該還有許多別的易清不了解的名字,包括這個讓她有些不喜歡的阿元,伍娉柔在她的麵前這樣稱呼曲白,不外乎就是想要彰顯一點優越感罷了!她是想要在這樣她刻意暴露出來的細節上告訴她,她認識曲白更早,她了解他更多,所以,她這個後來者,請知難而退。


    易清並不喜歡伍娉柔,如果是寶兒的話,她會告訴她。一個女子,活得這麽難看,實在丟人!對自己的心中摯愛,適當的牽扯和排外自然是應當的,但這樣像瘋了一樣的無所謂的獨角戲,隻會讓人家看笑話!


    伍娉柔這樣做什麽呢?除了把她滿心的不自信寫在自己的臉上讓她看之外,這樣的稱呼,以及所有她表現得極為刻意的細節,影響不到她分毫。


    她來到這個世界那麽久,不管是她有沒有記起很久以前的那些事,對於男女之情,對於找個雙修的眷侶這樣的事,她從未起過半絲念頭。


    所以,伍娉柔根本就防錯了人,找錯了方向,她如此盡心用力,應該去對著曲白用,對著她有什麽意思?她沒那個念頭,伍娉柔是蠢。等她如今有了這個念頭,伍娉柔對著她,也沒用。她心氣兒正一些,還不會做太讓人厭惡的事,要是逼急了到不擇手段的時候,別說曲白對伍娉柔無意,就是他們兩個情投意合又如何?


    易清對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是嚴陣以待,絲毫未曾掉以輕心。在這樣的時候,她說實話不想麵對伍娉柔這樣的姑娘。


    這當妹妹的有問題,當兄長的也不得勁。易清對伍鑒真是有些不敢置信,這樣緊要的關頭,難道不應該把各種意外變數盡量減到最少最低嗎?她這麽重要的一個行走的證據,難道不應該妥善的好好保護起來?伍鑒竟然還把伍娉柔這樣的危險因子往她身邊丟!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她這樣的證據還要到哪裏去找?這樣的機會還要等多少年……她真的是有些高估伍鑒了,跟這樣的兩個人合作,想想都令人不愉快。


    伍娉柔的修為還在九重,她不可能把她怎麽樣,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易清還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算一算時間,閆峒大概很快就會帶著閆卿卿來找她了,這種時候,她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看了眼就差沒把整張臉全都蒙進黑巾裏麵的伍鑒,易清心中著實是沒好氣。也是仗著她自己的特殊身份,風沙古道裏麵那些雖然有曲白陪著,但依然是相當痛苦的經曆,現在又全都充回了她的腦子裏。易清的眼神一冷,比半年前在懸崖頂上跟伍鑒說的時候更肯定,更無情的道。


    “死了。”


    伍鑒的眉峰緊皺,因為易清的語氣,因為驟然間像是失了魂魄一樣的伍娉柔。


    “死了……死了……”進了風沙古道,根本就沒有活著逃出來的可能。知道曲白進去了之後,伍娉柔一直到現在都是渾渾噩噩的。還真是多虧了易清的名字,伍娉柔這兩年來,頭一次如此活潑。


    她知道易清從風沙古道裏麵出來後,當先心中就是燒起了希望的火,首先她想的就是易清既然能夠活著,曲白肯定也沒有死。身為一個好兄長,伍鑒自然是沒忍心說什麽,但易清可不一樣,就那麽冷冷的兩個字,如同一座絕望的大山,壓死了伍娉柔心中的所有火苗。


    “那你為什麽要活著出來?”伍娉柔這句話說的像幽靈一般,說完才真正的瘋了。不管她能不能打得過易清,她直接就上前去,連仙法都忘了用,直如凡人潑婦一樣的手段,也不知是打算摳花了易清的臉,還是打算抽她一耳光。


    “你為什麽不去死?你為什麽要活著出來?他是為了你進去的,你為什麽能出來……”


    伍娉柔有無數個同樣的為什麽,伍鑒注意到易清原先隻是冷冷的聽著,過了一會兒卻像是不耐煩了,眼底突然閃出了惡意的光。那是真正的惡意,足以嗜人的,連外人看了都會心驚的。


    伍鑒下意識的就警惕了,他害怕易清動手,卻沒想到易清隻是動了口。她逮住伍娉柔說話的空隙插上嘴,清皎如月的一張臉,冷下來煞得人遍體生寒,開口淡淡的一句,卻讓方才大叫大嚷的伍娉柔啞了一般,失去了所有聲息。


    “他拿命救我,我當然會出來。”


    伍娉柔還因為方才那一陣的瘋魔而連氣都喘不勻,等易清說過了這一句之後,她立刻壓著連大氣都不喘了。她看著易清,易清也正平視著她。就是這一瞬間,伍娉柔發誓她從易清的眼中看出了她對曲白救她的那一條命的漠視。


    她將曲白的一個眼神視若珍寶,卻有人把曲白的一條命都不當回事……易清本來沒想說這些,她這段時間一直考慮著以後究竟該怎麽逃命,說實在的不想多廢話。可大概是因為想的事情太多心情煩躁,伍娉柔這樣衝到她麵前發瘋,她一時間嫉妒啊,她憤恨啊,這樣的蠢貨竟然還能活著,還傻人有傻福的活的比她鬆快多了,所以她就說話了。


    對付感性的人,自然要用感性的手段。她現在如果有機會把伍娉柔揍個半死,可能伍娉柔還覺得身體上的所有痛苦遠沒有心裏的痛難熬,所以她給她心裏的痛讓她去熬一會兒,求別再煩她了!


    有時候感性的手段更折磨人,伍娉柔差不多也是氣瘋了,又妒忌,又不甘,又想趕緊把曲白複活過來讓他看看他救的人究竟是什麽嘴臉,又……總之,是一千一萬個複雜。到最後,宣泄這種複雜的,是簡單粗暴的一道元氣。


    “我殺了你!”


    “我這條命,可有半條是曲白的,另外半條,是關乎日後你們兄妹二人的……道友就在旁邊看著?”


    易清輕而易舉的阻住伍娉柔,話音依舊平靜,心裏卻實在是想回手反擊過去。默念了許多遍事情要分輕重緩急,她才轉眼看向竟然不上前來的伍鑒。


    “柔柔!不要鬧了!”


    靈宗不倒,他們兄妹二人永遠不可能以原來的身份回到天機島……易清說的話在他腦中回蕩,略一猶豫,伍鑒還是上前抓住了伍娉柔。


    他今日也是有些失算了,本來是想著帶柔柔過來讓她出一出氣的,結果舊氣沒出去,新氣又憋了一肚子。這易清,也著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他本來其實是將柔柔瞞得好好的,也沒想著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之前讓她出來搗亂,但總有意外發生,他也不知柔柔怎麽知道的易清從風沙古道出來的消息。


    “哥!你竟然向著她!”伍娉柔不敢置信,開口想要喚起伍鑒的“良知”:“你之前不是將她推入了風沙口嗎?不是說要她死的嗎?為什麽又改變主意了?你殺了她啊!你快些殺了她啊!她怎麽還能活著?她……啊啊!”


    伍娉柔麵對著自己的兄長呼喚,她就不應該去看易清,不應該看到易清連一張氣憤的冷臉都懶得對她擺。她淡淡的一張麵孔,真的好看至極,但此時落在伍娉柔的眼中,卻令人覺得格外的可惡。那眼中絲絲點點的不屑,瞬間就點燃了伍娉柔滿心的火。


    他之前的確是想要讓易清去死的,伍鑒想要給自己的妹妹解釋。但那都是之前,是有曲白在的之前。如果在那嶄新的未來裏,曲白要死死地壓在他頭頂,聯合著他什麽都不懂的妹妹一起,讓他連掙紮都掙紮不了,那他寧願那個未來不要來。


    他不要那個未來,能開辟出那個嶄新未來的關鍵人物,自然對他而言就不重要,推進風沙口就推進去了,沒有什麽好在乎的。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曲白不在啊!


    沒有了曲白,未來就是他一個人的。那樣的未來,為什麽不讓它來?


    所以,半年之前在懸崖頂上的時候,不管他相不相信易清,隻要曲白沒有一起出來,他就肯定不會把易清怎麽樣。他並不是看不起易清,隻是如果跟曲白對比起來的話,易清還遠遠沒有到那種讓他害怕的地步。等到她發揮完了自己所有的光和熱,就把她丟給柔柔,任柔柔有多少氣,都能發泄出去。等到所有的事情結束,柔柔肯定也會放下,世上那麽多好男兒,她總能夠再找到一個,把現在的一切全都忘掉!


    伍鑒想得很好,但他一來不能在易清的麵前跟伍娉柔解釋這些,二來,就伍娉柔現在的狀態,可能也聽不進去他說的任何話。


    易清的一個眼神,伍鑒沒有看到的一個眼神,直接將本來就馬上要爆發的伍娉柔刺激的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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