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石頭一起硬碰硬的話,結果一般不會很好。就算是碰贏了的那塊石頭,也總要有些損傷。易清雖然比祁尋良好些,準確的來說是好的多,她甚至沒有向後退步,但她還是覺得胸中氣血翻湧,很是不舒服。


    祁尋良很快站了起來,冷澈的眼裏,閃過一些奇異的光芒。他衝易清拱了拱手,看起來是想要說兩句話,最後有可能是怕一開口,嘴巴裏麵會噴血,才沒有張嘴。


    祁尋良下場了,易清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敵意,心裏不免鬆了一口氣。


    她雖然知道,這些很有希望前往葬劍大陸的修士,除了自身修為之外,對別的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太過看重。即便他們的驕傲,讓他們絕對看不上沒有修仙天賦的廢物。但如果這個廢物,可以在一場比試當中,給他們足夠多的啟發和警醒,那他們也樂意奉送一點尊重。


    雖然確定納靈秘境裏麵,這些排名在最前麵的弟子們,都有一份共有的強者素養,但易清還是有些擔心這些家夥,會不會因為一場失敗,而記她的仇。直到現在親眼看見,親身感受到,她才放下了心。


    祁尋良離開比試場地後,腦子裏麵閃現過裏圈歸元陣所有弟子的資料,最後,他給自己挑中了一個對手。他也是從東西兩麵山上一直打到裏圈歸元陣的,很清楚納靈秘境裏麵各種居所的優劣程度。既然已經坐過了裏圈歸元陣,既然知道外圈歸元陣是什麽樣子,他就絕不允許自己再回到外圈歸元陣。


    反正他還有一次挑戰的機會,雖然就他現在這個狀態,南側的歸元陣想都不用想。但裏圈北側的歸元陣,還是可以的。


    他現在實在是不適合馬上就挑戰一個裏圈歸元陣弟子,他需要一點休息的時間,哪怕是短短片刻。所以,祁尋良看向了傅長桓。


    這個家夥今年是一定要來一場的,他一場比試的時間,也夠他休息了。再加上,這五年之間,範期死了。第一名的歸元陣空出來了。雖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大家都往前挪一個位置,但說不定排在他前麵的那幾個弟子,也有別的想法。


    幸好今年裏圈歸元陣的比試多,祁尋良靠在一個相熟弟子的身上,默默調息,等待著好戲開場。


    出乎意料的好戲,的確是馬上就開場了。誰都沒想到,在易清還沒有走出比試場地的時候,傅長桓就衝進去了。


    易清卻不意外,之前剛剛知道她坐著一處裏圈歸元陣的時候,傅長桓就激動的決定了要跟她討教討教,沒打算去挑戰別人。但現在有一個問題,傅長桓上次爭奪賽沒來,他現在隻有一個在東西兩邊山上的居所。如果輸了,那就代表她要回到最低等級的居所……她才不要,坐過裏圈歸元陣,誰還想去東西兩邊山?


    易清很慎重,她就沒跟傅長桓正經的動過手。這次又是隔了太久太久沒見了,光從別人的口中聽,她就覺得現在的傅長桓,不好對付。未免她輸了要回歸第五等弟子的陣營,易清決定休息片刻,看看還有沒有別人要挑戰。


    傅長桓卻不讓易清去休息,他話也說得直白:“師姐,咱們就是練一練。別說我大約贏不了,就是能贏,我也不會贏的。我還是要出去的,白占一座歸元陣,這叫什麽事情?”


    噢!原來他是知道這事情不好的呀!那他之前的對手怎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優待?到易清這裏就變了,要不要這麽區別對待?


    一部分圍觀群眾,尤其是之前跟傅長桓做過對手的弟子,氣的腮幫子都快鼓起來了。


    “好,那你記得不要學他。”易清抬眼看了看場地外麵的祁尋良,提前叮囑了傅長桓一聲。


    硬碰硬的話,她有的時候也來不及收手。否則,她跟祁尋良又沒有任何恩怨情仇,他們甚至都不認識,她幹嘛把人家打成那個樣子?


    “嗯嗯嗯……”傅長桓看著就像是沒聽進去,激動的點了點頭之後,他開始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之前還沒有築基的時候,他就特別羨慕易清的身手,一直想著要跟她打一場擂台。但那個時候,他們的實力不同,拂塵弟子上不了明台弟子的擂台。而在他是明台弟子的時候,易清早都築基了。所以,他這個願望一直都沒有實現,幸好如今,還有實現的機會。


    在傅長桓說要挑戰她的時候,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的人,都是裏圈南側歸元陣的弟子們。想來,如果沒有易清在的話,以傅長桓的進步速度來算,今年就是他要闖進裏圈南側歸元陣的時候了。


    雖然傅長桓的實力應該還沒有到能夠坐上最好的那幾座歸元陣的程度,已經打敗了祁尋良的易清,其實沒必要擔心。但她還是沒有一點小看眼前的這個對手,他們年紀相仿,傅長桓天資縱橫,又極為刻苦,沒有理由會比她弱很多。更何況,她剛剛才進行了一場比試,雖然狀態不至於差,但是跟傅長桓卻沒法比。


    易清很鄭重,傅長桓更鄭重。他沒想過在這裏跟易清來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戰,他跟易清又沒仇,他們這隻是切磋。他有許多的問題,在外出曆練的時候,妖獸沒有從他身上找到的問題,他希望易清找到,然後給他做一點點提醒。


    這樣的切磋對修士是極為有益的,既然跟自己的修為息息相關,傅長桓自然鄭重。


    可能終歸是聽了易清的叮囑,傅長桓並不像祁尋良那樣,在短暫的蓄勢之後,一瞬間就是猛烈的攻勢。傅長桓是慢慢來的,一點一點地開始試探,然後勢頭緩緩地變猛。


    築基弟子比試起來,都是用元氣分勝負。在自身元氣足夠渾厚之後,修士自己凝結而成的元氣刃,早就銳利過一些哪怕是極好的兵刃。既然隨身帶著這麽棒的武器,何必還需要多帶累贅?


    修士身上的武器,一般都是極好的,至少要超過自身元氣的威力。但是那樣的武器,在葬劍大陸可能比比皆是,在熒瓏界卻就難找了。所以,納靈秘境裏麵築基修士們的比試,如果不去感受元氣波動的話,隻用眼睛看,那真的是沒有任何美感的。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激烈的身體碰撞,不僅沒有身體碰撞,連兵刃都不會碰撞。他們隻是相對而立,最多有一些輔助元氣運轉的動作。這樣的比試,如果讓一個普通人來看,說不定還以為這兩個修士是傻子呢!


    大部分築基修士都是這樣像傻子一樣比試的,但是也有少部分,比試的時候會動用身上的兵刃。他們身上的兵刃都是好的,比如傅長桓所攜帶的一套短劍,那好像是楊夫子送給他的。結丹修士手中的東西,當然是好的。


    易清也能很明顯的感受到這兵器的威力,傅長桓對自身元氣的運用本來就不弱,在好的兵刃的加持下,那短劍朝易清紮過來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快成一道光影。


    看到這裏,倒是沒有人去擔心易清,很多弟子反倒是都舒心了——傅長桓果然就不是一個正常人,對誰都是一樣凶啊!


    易清卻是知道,傅長桓這應該還是留了手的。雖然看過了她跟別人的比試,但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清楚了她的實力。就像傅長桓說的,他們這隻是切磋,根本沒必要你死我活。既然是切磋,那就多少要小心著對方,不能剛上場來沒多久就用盡全力。


    見易清再次十分輕鬆的用元氣刃去格擋,再加上用自己的身體躲閃,總之就是讓他的三把短劍撲了個空後,傅長桓身上的氣勢,再一次高了一個層級。


    從比試開始到現在,他身周的元氣就這麽一層一層從淺薄變的深厚,被他的元氣驅使著的三把短劍,也自然是越來越快,越來越狠。而至少是現在看來,傅長桓根本還沒有到極限,也不知道他能令人意外多少次。


    易清每一次化解掉傅長桓的攻勢,他就會立刻再強一點。比起十年之前,他似乎厲害了不隻是一點點。弟子們看在眼裏,嫉妒在心中。夫子們看在眼裏,喜在心中。大家的心弦都是繃著的,也不知道是在期盼易清多應付傅長桓幾次,讓他們看看傅長桓還有多少實力未曾發揮出來,還是在希望他們就在這裏停了吧。


    再打下去,你讓圍觀的這些築基弟子怎麽做人?


    這場比試,時間真的拖得很久,主要是傅長桓太出人意料,就在易清覺得他整個人已經是到極限了的時候,他立刻便能夠表現出更強大的姿態,就這麽一層一層,似乎是沒有窮盡。


    當然,易清也是很讓人驚奇的。傅長桓這麽一層一層的突破上去,他越來越猛烈的攻勢,易清竟然總是能夠輕描淡寫的全部接住。


    接到最後,傅長桓也沒有把他的極限表現出來。他的體內元氣還遠遠沒有到枯竭的地步,精神狀態看起來也不是很疲倦,完全可以再跟易清打他一個時辰。但是,傅長桓後退了。


    “不打了?”易清問,她說實話,她還很輕鬆。傅長桓不比祁尋良,她完全接得住他的所有攻勢。


    “不打了。”傅長桓搖搖頭,三個字卻說的心不在焉。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神情才極為認真的道:“師姐,你一定要多活一段時間。我覺得吧,沒有天賦這種事情是可以解決的。我一定好好努力,抓緊突破,你等我去葬劍大陸,等我去給你想辦法。你要是能修煉了,絕對是……”


    聽傅長桓說不打了,易清就想著往場地外麵走。卻沒想到,傅長桓考慮了一會兒,竟然說出這些話來。她腳步一頓,側頭看著神情之中沒有一絲敷衍的男子,默了默,開口道:“嗯,我會多活一段時間的,你加油吧。”


    場地周圍,人群寂靜如死。倒沒有人覺得傅長桓說他要去葬劍大陸的話可笑,連夫子都斷言他一定能去上界了,他就是肯定會突破的。他們大家隻是在驚訝,傅長桓居然這樣看重一個納靈秘境裏麵,不,應該說是一個東山府上,就沒有修士看得起的廢物。


    去上界給她想辦法,想讓一個廢物能夠修煉的辦法,這是什麽情分?


    也有很多人將注意力放在傅長桓的最後一句話上——易清如果能夠修煉了,那絕對是……絕對是什麽呢?絕對是怎樣的人呢?


    眾弟子看著還在比賽場地當中側身站著的易清,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這個女子。如今定睛細瞧,當真是天人之姿,不遜色給任何一個人。


    她沒有修仙天賦,也一直走到了這裏,幾乎是打腫了熒瓏界九成九的築基修士的臉。如果她真的哪一天突然可以修煉了,那怕是會如翅膀好了的鸞鳥,驟然騰空,輝光萬丈,並且很難再度墜落。因為她知道絕望是什麽滋味,有了機會之後,她隻會比從前更加努力。更努力的後果,就是飛得更高……


    易清這些年所經曆的一切,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可以體會的。但他們多少心中明白,如果互相換位,他們絕不會活成易清這個樣子,八成隻會爛成一灘汙泥。


    這樣堅韌的性格,隻要給她一絲絲可能,她就會變成一點再也不會熄滅的火種。未來有一日,燎原滔天。


    傅長桓的一席話,讓眾人眼中易清鐵打出來的廢物形象,轟然塌落了一角。就連坐在弟子們當中的幾位夫子,也是一時間喉嚨緊住,說不出話來。


    這些築基弟子,當然不如他們清楚葬劍大陸有什麽。在上界,讓一個廢物重新修煉的事情,說實話,有。


    即便傅長桓暫時做不到,也找不到能夠做到那種事情的人並且成功地尋求到幫助,上界還有許多續命的寶物。在熒瓏界,大家都說,築基修士是五百年壽命,但其實,這句話還要再加一個形容詞,那就是普通的,平常的築基修士,是五百年壽命。有點家底的,有能力去續命的,築基修士也能付出一些代價,活個上千年。


    生命長了,可能就更多了,萬一,就有奇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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