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期在原地考慮了一個問題的短短時間,易清已經不見蹤影。


    當然,如果他願意找的話,還是可以很容易再找到易清。但是,範期卻突然間沒了那個心思。


    他之所以來追易清,完全是憑著自己一瞬間的直覺。可現在想一想,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易清身上,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他大可以回到上界山,去查一查早早下山曆練的明台弟子有哪些,然後再去分析一下那些弟子的行程,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如果那些明台弟子沒有問題的話,燼暑珠也很有可能落在許家人或伯家人的手裏……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因為他根本沒有能力從這兩家人的手中搶東西。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提前回了上界山的那幾個築基弟子,他們裏麵說不定有人偷偷回來了……


    很多人都有嫌疑,而易清,很有可能,但又似乎,沒那麽肯定拿到燼暑珠……


    之前一直跟著她的人再沒有跟上來,易清卻沒有敢鬆口氣。燼暑珠就在她的脖子上掛著,一種令人極為舒適的溫暖感覺,從她胸前的皮膚上緩緩蔓延開來。


    那種溫暖本該令人覺得心安,但現在,卻隻讓易清覺得寒冷。


    她感覺好像再沒有人跟著她了,但她一個小小的明台修士,她的感覺算是什麽?身後如果還有人,她能夠發現的了誰?


    在這個與她從前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的世界裏,她並不是像以前一樣,別的不提,至少身份是高不可攀的。在這裏,她可以說是底層人物。而且在這個世界,還有修士這種,實力不到你根本防不了的東西。


    這實在是讓易清萬分的不自在,總覺得周圍所有地方都是窺探的眼睛。


    她不是那種純粹幹淨,根本不怕別人看,什麽都簡簡單單的,可以告訴世人的姑娘。她事情多,秘密多,所有一切見不得光,自己還有點毛病,總是有被害妄想症……


    她到這個世界來這麽多年,好像還沒有真正輕鬆的時候。


    心裏有無數的想法,表麵上看起來卻依舊是麵無表情地繼續到處走……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到什麽時候才可以結束?


    這幾天的上界山,因為一個又一個重磅消息,而根本不得平靜。


    先是玉下水出事,後來是楊夫子收弟子,再後來是燼暑珠,還有瞞不住的三葉息生花,最後的還有赤角獸的獨角。


    後麵這三個消息,都跟修士用的寶貝有關。燼暑珠不知道是落在哪個家夥的手中了,但後兩件拿到了也很開心的寶物,大家都知道,那是許家人發現的。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許家子弟羨慕嫉妒恨。有許家弟子在的外出曆練的隊伍,都格外的招人眼饞,人人都想要進,進去沾一點好運氣。


    當然了,也有部分人對許家子弟的運氣無感。


    比如,文霍。


    他現在對什麽都沒興趣,一天到晚縮在自己的居所之中“養傷”。林家人的手中握著可以讓明台弟子突破築基的竅門,他就是因為這個,才加入了林家的探路隊伍。但是現在,他仿佛是連修煉進階的動力都沒有了,那個竅門,他也不想要知道了。


    文霍離開了林家的探路隊伍,本來就已經死了一半,現在還沒有了隊長,林二公子勢必要將自家的探路隊伍好好整頓一番。


    不過,這個工作很容易完成。沒費多長時間,林二公子就重新組建起了一支比之前人更多,實力更強大的探路隊伍。至於隊長,也是一個很有名氣的明台弟子,比起文霍,隻強不弱。


    林家的探路隊伍在玉下水那邊出了事,到底為什麽會出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在修士的世界觀之中,沒有什麽東西比突破、更進一步重要,所以,盡管一切大家心知肚明,林家的探路隊伍裏,人員還是迅速充裕起來。


    甚至,沒有隔上多久,這支探路隊伍,竟然不浪費時間的再次下了山。目的地,還是直指珍草山。


    文霍聽到了這個消息,無感。文霍也聽到了許家有人收獲到一根初生赤角獸的獨角,想起他們在拂塵弟子曆練的範圍中,碰到的那一群狂怒的赤角獸,他的心中還是毫無波動。


    他外出曆練的次數已經很多了,就算是再蠢,起碼的警惕都是應該有的。碰到那一群赤角獸之後,知道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他就更加小心的防備了起來。


    但小心提防有什麽用?別人想要弄死他,照樣輕而易舉,甚至是明目張膽。他從來都是提著十二分的小心,但那又怎麽樣?這些年,他該失去的還是失去了,想保護的還是護不住,再小心也護不住!


    不甘和怨憤壓在心底,卻激不起文霍的鬥誌。因為在心中,還有濃濃的茫然和無力,壓著他的憤怒。


    修士還是實力最重要,天知道他想了多少年的築基,這一步卻遲遲跨不過去。他想要築基,想要不再這樣小心的過活,靠不上自己,就隻能靠林家人的那個竅門。可自己都靠不住,別人怎麽靠得住?


    再這樣下去,他等不到做足夠多的事情,博得林二公子的信任,就已經要把自己的命運葬送在大家族之間的鬥爭上了。


    除此外,他也清楚,林二公子哪裏是那麽良善的人?他不過是靠著那麽一個竅門,來給自己挖掘源源不斷的人力而已!


    他最後肯定會把那竅門告訴給一個人,讓那個人突破築基,以此來保證林家對明台弟子的吸引力,但那個幸運兒,輪到他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突破不了,就要永遠過這樣小心翼翼的日子!但這樣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過了!這日子硬生生的在磨他的年歲!他雖然年紀不小了,但距離明台弟子的極限壽命還遠著。可文霍卻覺得,他已經老的看這個世界都快成灰白色的了。


    文霍的居所依舊還是光線非常弱,他坐在陰影之中,整個人動也不動,臉上的表情,迷茫而奇怪。


    修士是不能胡思亂想的。想要毀掉一個修士,與其用那五花八門的陰毒藥物,其實真的還不如摧毀他們的心誌來的簡單有效。


    雖然隻是個明台修士,但文霍這明顯是被心魔幹擾了。


    比夫子還厲害的高階修士,進階過程中要是產生心魔,結局無外乎就是走火入魔和瞬間斃命兩個。像東山府夫子這樣的結丹修士,倒是可以緩過來,但修為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寸進。而明台弟子產生了心魔,什麽大問題都不會有。隻是,這樣的心誌的搖擺,終歸還是會對修煉有點點影響。


    心魔,從來都是修士很大的難題。


    畢竟,人世艱難,修士雖然說要比普通人風光多了,但多數時候還是艱辛而平凡的。要一直保持著自己的本心,談何容易?


    不知想到了什麽,文霍長歎了一口氣,他將頭低了下去,麵孔上的神色,被掩埋進更深的陰暗之中去……


    之前才被一片密林困了好多天,現在易清就又再次走入了一片樹林,一點兒心理陰影都沒有的。


    她現在走的地方,在她所看過的地圖上有非常明顯的標識。這片樹林有名字,走過的明台弟子很多,易清也就很放心。


    林子裏幽幽暗暗,易清眼中的神色,也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她很警惕的前後左右看著,有些緊張,也有些期盼碰到在這片林子之中肯定會有的兩種妖獸。


    她之前碰到的妖獸,不是太強,就是太弱,反正沒有正常的。她現在需要找到一些適合她實力的妖獸去打一打,在對戰中慢慢適應,掌握她的這具身體的方法。


    自從半築基之後,她對煉體這件事情,確實是懈怠的太厲害了。她自己的身體跟她對著幹,她之前沒辦法,但幸好現在,她已經抓住了它的弱點。


    身手,必須要再次練起來。畢竟,以後她不能一直待在明台弟子曆練範圍的邊緣,還是靠近上界山的邊緣曆練。


    這裏相對來說太安全了,根本起不到曆練的作用……最重要的還是這裏的寶貝都被挖得差不多了,除了燼暑珠之外,她大約是沒那個運氣找到什麽好東西了。


    所以適應兩年之後,她必須要往更深處走。而她又是一個人,沒人跟她組隊,身手如果沒有練起來,過兩年如果不想浪費時間的話,她會自己去送死的。


    走進林子沒有多久,身邊就響起了樹葉“嘩啦”的一聲。易清一個激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匕首眨眼間就已經握在了她的手中。


    易清這已經是準備要動手了,但她看過去的方向,卻隻有一棵樹。最高的樹梢在輕輕晃動,樹葉搖來擺去,有兩片飄落下來。剛才那裏應該停著什麽東西,不過易清沒有看見。


    但沒看到也沒什麽關係,這片地方,也就兩種妖獸,都生活在樹上。剛才就在距離易清不遠的樹梢上的東西,左不過就是那兩種妖獸了。


    根本連對手都沒有看見,這架自然打不起來。易清沒有再把匕首收起來,一直握著武器,慢慢地繼續向前走。


    沒有過上多久,身邊的樹上就再次傳來樹葉被搖動之後的“嘩嘩”聲,還是漸漸的一處、兩處、三處,同時響起。


    怎麽?這是看她一個人,覺得好欺負?


    易清的腳步隻能停了下來,望向聲音的一處源頭。這一次,裝神弄鬼的家夥沒有再躲起來,易清看到了它的全貌。


    黃褐色相間,雜亂無比的毛,看著就不是很招人喜歡。體重應該很不小,那麽粗的樹枝都被壓得彎過去,好像下一秒鍾就要不堪負荷的斷掉一般。粗短的尾巴,粗短的腿,卻有著一隻比身體還要粗壯的前肢。


    再看一下另外兩個地方,都是這樣的妖獸,最多隻是皮毛的顏色深淺不一罷了。它們四平八穩的坐在樹枝上看著她,也不跳下來攻擊,也不離開。


    果然這些妖獸都是聰明的,由明台弟子組成的隊伍經過這裏的時候,都要主動去找這林子裏的妖獸來練手。她倒是好了,對手親自送上門來。


    看著這種被明台弟子親切的叫做“獨臂獸”的妖獸,同樣長滿了長短不一,順逆的方向也不同的毛發的麵部,那就算是再長的毛也遮掩不住的四顆獠牙露在外麵,猙獰的根本合不攏的嘴裏,伸出一條顏色有些發紫的舌頭,舔了舔它們自己的獠牙,整張嘴張得更大了後,易清沒有了可以安安穩穩地走過去的僥幸,在原地,躍躍欲試的等待著。


    三頭獨臂獸,它們坐在易清周圍的樹上,果然不是來看看人類的。在覺得易清真的隻有一個人之後,它們那一雙嚴重不對稱的前肢,比腰都粗的那一隻,抓住了它們之前坐著的樹枝,十分輕鬆的就將自己整個沉重身軀蕩了起來。


    “啪嚓”!樹枝應聲而斷,三頭獨臂獸,就像是裝在彈弓裏的石子一樣,被發射了出來,想要打中的靶子,自然都是易清。


    易清才不會當一個傻兮兮的固定靶,三顆石子,她很輕鬆的躲開了。但那三頭獨臂獸,卻也很輕鬆的刹了車,圍在她周圍,繼續一起撲向她……


    樹林之中,一瞬間,便是煙塵四起。


    幽暗的林子裏,怪模怪樣的妖獸,有些纖瘦的人影,重疊在一起,然後分開,然後再重疊在一起。像是幾張顏色暗淡的剪紙,在做著一場單薄而沉悶的簡單皮影戲。


    天黑了,又亮了,幾天過去之後,易清離開了那片樹林。


    不是她想要走,不是她打膩了,易清是準備到周圍去搜搜看,有沒有好的治傷用的藥材。之前找到的那些藥材,別說賣錢了,她自己幾天就用完了。


    她這一具身體,跟她還挺像的,強的要死!不到快死快受傷,絕對不聽她的話!


    雖然說這是一件很令人無奈和生氣的事,但卻也不是沒辦法解決。等她習慣了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之後,她就可以算好時間去刺激這具身體。


    想來以後,受傷的次數,會越來越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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