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開車,後麵不斷傳來一種類似於玻璃碎裂的聲音,但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看了,很快,視線中出現了一棟棟老舊的樓房,這些房屋大多是九十年代初建立的,沒有貼瓷磚,裸露著水泥外殼,有些已經歪斜,仿佛隨時會倒塌,看不到一絲人氣,在下午的日光中,顯出一種陰沉的感覺。


    我立刻就瞄準了一條老車道,直接一轉彎將車開進了車道裏,這車道不過四米左右,車子在裏麵隻能直行,稍微一偏就會撞到兩邊的磚牆,我保持著直線往前衝,後麵立刻傳來了砰砰砰毫不掩飾的槍聲,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危樓裏,殺人簡直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王盟驚呼一聲,猛的縮蹲了下去,於此同時,車尾後的玻璃也完全碎裂了,匆忙間我隻看到悶油瓶依舊背對著我,將頭藏到了坐墊後麵,一顆子彈直接射到了我前麵的擋風玻璃上,頓時裂開了蜘蛛網,使得前方的道路如同萬花筒一樣,裂成了無數塊。


    此刻我們筆直前行,後麵的車子跟著追進來,幾乎是拿我們當靶子打,連瞄準都不用了,隻要子彈帶的夠多,多掃射幾次,我們遲早完蛋。


    我忍不住罵了句娘,冷汗都冒出來了,就在這時,這條直道終於到了盡頭,盡頭處出現一個十字路口,我將方向盤一打,立刻往左邊開過去,險險避開了一次掃射。


    一轉過去,前方不遠處,又是一個十字路口,王盟喜道:“快,甩掉他們。”


    “閉嘴。”我吼了一句,趁著後麵的車還沒有拐彎,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將車行駛到了十字路口,不過這一次我沒向左,而是往右。


    現在我們已經連過兩個十字路口,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方向已經暴露,但第二個他們卻並沒有看到,我們可以開始兜圈子了。


    我接著往前開,陸陸續續碰到了很多十字路口,我都是隨機選擇的,連我自己都沒有刻意去想該走那條路,後麵的人就更難知道了,除非碰運氣。


    很快,身後時不時就傳來幾聲槍響,完全是在恐嚇,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顯然那幫人也被饒暈了,王盟樂的直叫:“老板英明。”


    我心裏也跟著得意,正想說話,悶油瓶突然轉過身,道:“快,下車,他們追上來了。”


    追上來?怎麽可能,他們又不是狗,難不成還能聞著我們的氣味找路?


    沒等我開口,悶油瓶打開了車門,快速竄下車,我雖然沒搞明白,但對悶油瓶的命令已經形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於是也連忙下車,王盟還沒回過味來,大叫:“哎哎,老板,下車會被追上的。”


    我踹了他一腳,道:“張爺叫你往東,你他媽的就別往西,快滾下來。”


    接著,悶油瓶指了指車後的位置,我看了一下,頓時驚住了,因為車後麵的路上,散了一些車窗的碎玻璃,雖然不多,但隻要留意,就很容易發現。


    我總算明白悶油瓶為什麽讓我們下車了,這車子簡直就是一個追蹤器,隻要那些人順著碎玻璃渣子的痕跡,不管快還是慢,我們都是無法擺脫的。


    我暗罵一句,心道,今天你們把我追的跟耗子一樣,要是落在我手裏,非得剝你們一層皮。


    “這裏不宜久留。”悶油瓶眯著眼看了看四周,接著衝我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跟上,繞過一個老車道後,他直接鑽進了一棟老樓裏。


    這棟水泥樓,大約有六七層,頂上似乎還有一個天台,樓的正中央位置,裂了一條極大的縫,露出裏麵的鋼筋結構,整個樓體已經成為一個傾斜的形狀,由於這些樓建的很密集,因此這棟樓傾斜後,就與旁邊的一棟樓挨在一起了,如果硬要形容,就是一個女的靠在一個男的肩膀上,小鳥依人,像一對依偎的情侶。


    王盟驚了一下,道:“這還能進去?老板,我們會被活埋的。”


    我緊跟著悶油瓶竄了進去,頭也不回的說道:“這是九十年代的房子,貨真價實,裏麵的鋼筋到現在都還沒斷,你以為是現代的豆腐渣工程啊,不想進來就在外麵呆著。”一進去,除了門口有一片陽光外,上麵都是黑漆漆的,樓道狹窄,有些已經坍塌,從牆上的裂縫中透進一些陽光,空氣中跳動著塵埃的顆粒。


    悶油瓶已經上了二樓,我隻看到他的身影在樓道裏一拐角便看不到了,不知為何,一看到這一幕我心中就跳了一下,這悶油瓶可是個職業失蹤人員,不看緊點可不行。


    我連忙往二樓跑,王盟一見我們都上去了,也不敢在磨磨唧唧,緊跟在我身後,很快,我們到了二樓,這裏的整個走廊都因為樓體傾斜而向下,十分滑溜,粗糙的水泥地板,就像一個劣質滑梯,我一上去就踉蹌了一下,悶油瓶從樓梯口竄出來,拉了我一把,緊接著指了指走廊的上端,道:“去裏麵。”


    這走廊的兩側,全是一間間單房,九十年代時,修建了很多工人宿舍樓,全都是這種格局,我們順著傾斜的走廊往上跑,兩邊全是破爛的木門,偶爾能看到一兩扇鐵門,也都是鏽跡斑斑。


    緊接著,悶油瓶帶我們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房裏,房門口有一扇鐵門,還算完好,上麵有一道沒上鎖的鐵栓,鐵門後麵還有一扇木門,我看了悶油瓶一眼,用眼神詢問他。


    悶油瓶沒理我,將鐵栓拉開後,快速閃了進去,我早習慣了悶油瓶先做後說的習慣,當即扯了慢一拍的王盟一把,三人竄進了房間裏,隻聽身後傳來哢嚓一聲,是悶油瓶將門關閉了。


    房間裏原本應該很黑,但有一麵牆上裂了很大一條縫,水泥都掉光了,隻剩下幾根彎曲的粗鋼筋,陽光順著這條裂縫照射進來,房間裏滿是跳動的塵埃。


    裏麵有一架散木床,還有一些床單以及一些膠質的臉盆,應該都是搬家不要的東西,房間靠左的位置就是廚房,裏麵布滿黑油,顯得很肮髒。


    悶油瓶進來後,立刻蹲到了那條裂縫邊上,探出半個腦袋往下張望,我也跟過去,為了不暴露,於是將下巴放到悶油瓶腦袋上,王盟也湊過來,把下巴放我頭上,頂的我很不舒服,我推了他一把,道:“大人辦事,走遠點。“


    悶油瓶猛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很犀利的看了我一眼,嚇的我頓時不敢動了,一安靜下來,我頓時聽到了一種聲音,是汽車的聲音。


    戌時,汽車聲音停下來了,安靜了很一陣,我估計是那幫人已經到了我們棄車的位置,估計正在商量什麽,但人說話的聲音不比汽車的馬達聲,因此我什麽也沒聽到。


    這段時間,大約隻持續了兩分鍾左右,我腦袋擱在悶油瓶頭上,兩人透過裂縫觀察著下麵的動靜,緊接著,轉角處突然出現了兩個人。


    我總算看清是誰在追擊我們了,但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穿著打扮,就跟電視裏的黑道沒兩樣,兩人都穿著黑皮外套,手裏都端著槍,而且那槍還不錯,雖然比不上路人甲搞的軍用裝備,但在民間也算是精品了。


    由於距離比較遠,我看不清兩人的樣子,忍不住想探頭看仔細些,身體才剛一動,悶油瓶抬手將我的腦袋壓了回去,一句話也沒說,淡漠的眼神警告性的看了我一眼。


    “老板,你也有今天……”王盟小聲道,有些幸災樂禍。


    我理都沒理他,弱肉強食,誰本事大誰就是老大,對於這句話,這兩年我深有體會。


    兩人在巷道裏轉了一下,隨後似乎說了什麽,緊接著,其中一個個子稍高的人衝矮個子的人打了個手勢,兩人便分別進了一棟樓,那個比較高的,恰好進了我們這一棟,而矮個子的則進了旁邊那一棟,也就是這棟樓的男朋友那裏。


    悶油瓶眯了眯眼,低聲道:“別出去。”說完,起身準備往外走,我知道這悶油瓶是要去解決那個闖進來的高個,不由覺得好笑,這幫人事先也不調查清楚,居然將人分散,這一個人,實在不夠悶油瓶練手的。


    就在這時,門外的走廊裏,突然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聲音控製的比較低,顯然來人在刻意隱藏,我驚了一下,頓時覺得不對勁。


    我們現在是在二樓走廊的盡頭,而離那高個子進大門,還不到幾十秒的時間,他不可能那麽快就到我們房門外麵。


    來人是誰?


    難道還有一部分人,從其它門口進來了?


    這種樓房,都不會隻有一個大門,往往還會開兩個後門,後門外麵設計一小片廣場,供人洗衣服或者曬東西用,難道還有人從後門進來?


    我聽腳步聲,似乎隻有一個人。


    悶油瓶顯然也沒料到,他外外走的姿勢頓了一下,緊接著,他將我和王盟往後一推,直接將我們推進了廚房裏,我知道他是讓我們藏起來,來人身上很可能有槍,人越多,反而目標越大。


    我相信悶油瓶的實力,因此乖乖的躲進了廚房裏,廚房裏很髒,有很多黑煤炭渣子,牆上也有些不規則的裂縫,我貼著裂縫上,眯著一隻眼睛往外看。


    這時,悶油瓶後退了一步,緊接著一個助跑,腳在牆上一蹬,身體頓時騰空而起,瞬間沒了蹤影。


    我愣了愣,他這招我見過不止一次,隻不過看從來沒見他突然消失過,難道這小子又學會什麽新技能了?我忍不住貼得更近,努力往悶油瓶消失的地方看,這時我才發現,他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躲到了天花板上。


    那塊水泥天花板已經爛的不成樣子,露出了裏麵的金屬下水管道,由於房間裏光線黯淡,因此我們一直沒留意,而悶油瓶此刻,就如同一隻貓一樣,一動不動的蹲在金屬管道上麵。


    緊接著,外麵傳來了開門聲,鐵門被打開,而木門則直接被人一腳踹開了。


    門被踹開後,我耳裏立刻響起了兩省區槍響,緊接著,一個穿著黑皮衣的男人顯出身形,那男人麵目極其凶狠,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他一踹開門,直接就放了兩槍,但當他看到空無一人的時候,明顯也愣了一下,接著他目光盯到了地麵上。


    我順著一看,頓時覺得不好,這頓老樓地麵上積了很厚的灰,由於裏麵很昏暗,我之前呢一直沒留意,但現在一看,那些腳印卻很明顯。


    難怪這人一下子就找到了這間房。


    他看到沒人,目光掃了一圈後,立刻盯向了廚房的位置,他眼神極其凶惡,往廚房的方向一盯,我甚至有種錯覺,仿佛他好像透過這條裂縫,在與我對視一樣。


    我脊背一陣發寒,但緊接著,讓我更覺得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刀疤男盯著廚房,眼神凶狠而禁戒,隨後,他舉了舉槍,似乎準備走過來,就在這一瞬間,有一條繩索,確切的說,是一條床單擰成的繩索從上麵慢慢放了下來,不動聲色的垂到了刀疤男的腦後,就如同恐怖片中一樣,突然從天花板上吊下一個繩子。


    但恐怖片中的一幕,就在我眼前上演了,那繩子悄無聲息,在刀疤男打量廚房時已經到了他頭頂,緊接著,那床單擰成的繩索速度極快的套上了刀疤男的脖子,隻一瞬間,原本還維持著上膛姿勢的刀疤男,直接被吊了起來,手中的槍砰的落地,整個人眼球瞪大,劇烈的掙紮起來,就如同一個上吊的人臨死前的痛苦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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