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眯著眼,將燈光打到對麵去,朦朧的手電光穿透黑暗,一直看不到頭,看來後麵的空間很大。接著,路人甲將裝備包背在身上,將另一個裝備包扔給小花,道:“合作?”


    小花點點頭,打著手電筒爬到了對麵,我是最後一個進去的,關鍵是身上的傷太多,又是腳上,又是槍傷,實際上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不知道周圍有誰可以信任,雖然我一直對解小九和路人甲有意見,但我內心深處,從未將二人當過敵人。


    但現在我才發現,這兩個曾被我視為同伴的人,離的太遠了。四個人,四條心,這樣的隊伍,能撐多久?


    打頭的是小花,他打著手電四下張望,路人甲在後麵,一手端著槍,一手成爪,仿佛隨時都會攻擊,老六的身體素質比我好,依舊麵無表情,步伐也很穩。


    我是跟在最後的,踉踉蹌蹌,冷汗一直往下冒,我自己都覺得窩囊,如果是以前在鬥裏,我可能早就幹嚎起來了,至少我一嚎,還有三叔和胖子湊過來,悶油瓶即使不說話,他的目光也會轉動,落到醫藥包上,示意你藥在那裏。


    現在我嚎給誰聽?


    苦笑一聲,強打起精神,我盡量忽略傷口各處的疼痛,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由於手電燈光有限,看不出什麽,隻能發現這是一個很大空間,手電打出去都看不到頭。


    我們四個人,隻有兩把手電,一把在小花手中,原本是屬於我的,一把在老六手裏,路人甲和小花都沒有帶裝備,估計是之前出了什麽事,裝備都折了。


    須時,我們在牆上找到一條燈槽,一麵一種膏狀的黑色油脂,也不知還能不能用,我用打火機試了一下,誰知一點即著,一條火龍唰的一聲衝起來,形成一道圓環。


    黑暗中,我隻看見那條火龍仿佛活過來一般,在墓壁上遊動,忽而高,忽而低,與一般的燈槽設計有很大的差別。


    僅片刻間,這條火龍就圍繞整個墓室轉了一圈,然後與頭部相接,瞬間,一副壯麗的畫麵展現在我們眼前。


    這是一間恢弘而龐大的墓室,高足有二十來米,長有四五百米,地上鋪著大塊的青磚,讓人仿佛覺得自己不是在墓裏,而是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中。


    這樣的地底建築,是我倒鬥以來見過最大的墓室。學過建築的人都知道,要想在底下擴出這麽大的空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今天在地下修地鐵站,也是一件耗資耗時的工程,需要專業的技術與大量材料,而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又是如何在昆侖山底部開鑿出如此龐大的墓室?


    這間墓室,不僅尺度驚人,而且在墓室的東邊,一扇巍峨的青銅門赫然矗立,門是緊閉的,也不知矗立在此處多少年,上麵的已經銅鏽斑駁,即使隔了百來米,從我所在的位置看去,依舊可以看到上麵澆築的紋飾,我瞬間想起了和胖子在懸崖邊看到的青銅門,霎時間反應過來,是同一扇。


    沒想到鬼道後麵連接著的,竟然就是這扇青銅門的內部,胖子呢?他有沒有想辦法進來?那具德國人的粽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墓室裏很空曠,但我們的眼前,卻是一幅幅活動的畫卷,因為那條火龍的走勢,如同一張詭異的簡筆畫,而整間墓室的牆壁就是畫紙,用火龍勾勒出了連綿的山脈,甚至是人物。


    隨著火苗時高時低的跳動,這些山脈和人物好似活了一般。山脈時而仿佛經曆了地震,鄒然消失,時而仿佛回到了遠古,地殼猛烈撞擊,高聳的山勢拔地而起,我們所看到的,仿佛山脈的變遷史,從遠古而來,山海更迭,讓人心生敬畏。


    而那些人物,時而凝然不動,時而低頭搖首,時而踏步,仿佛在進行什麽儀式一般。


    除此之外,這些紅龍間空出來的位置,雕鑿著一具具石像,狼首人身,姿態、神情、大小、服飾,各不相同,密密麻麻鑲嵌在牆壁上,完全不可計數。


    那些雕像,或笑、或哭、或驚、或怒,或懼、或哀,人與獸的結合,卻另這些雕像仿佛活了一般,我們一行四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整個人都神經緊繃,已經做好了會遇到粽子,遇到蟲子,遇到稀奇古怪的準備,但我萬萬也想不到,會進入這樣一個地方。


    一時間,所有人的默然無語,隻能震驚的看著由火所組成的畫卷,這時我才發現,事情並非我想想的那樣,因為那些雕像,都是與墓室完全一體的,也就是說,是連著山體鑿出來的,或許,當年修建這座墓室的主人,發現了這個地下洞窟,於是改建成現在的模樣。


    下意識的,我去看墓頂,瞬間心中一跳,整個人都覺得渾身發軟,一股寒氣直往脖子上竄。


    隻見洞頂的上方,竟然密密麻麻的倒吊著一具具幹屍。


    這些幹屍已經完全脫水,肌膚呈青紫或醬紫色,皮肉幹皺成一團,雙腳並攏被倒吊著,頭朝下,頭發至今沒有脫落,古人的頭發很長,飄下來足有一米長,密密麻麻的一片飄在墓頂。


    又是頭發。


    我咽了咽口水,剛才還被震懾住的心,瞬間回到了肚子裏,什麽震驚都沒有了,有的隻是全神戒備,我發誓,我跟頭發是犯衝的,長期下來,我一看到女性同胞的秀發都覺得滲的慌,一年前還跟胖子說過,找女朋友,要找個短發的,結果胖子直接蹦出一句:“你直接說你想娶阿寧不就得了。”氣的我還狠踹了他幾腳,現在一看到這密密麻麻在火光中飄搖的頭發,我就覺得頭皮發緊,仿佛這些頭發都是長我身上的一樣。


    或許是我盯著墓頂的時間太長,小花等人也紛紛往上看,結果一看,頓時跟我一樣了,半晌才回過神。老六皺眉道:“裝神弄鬼。”


    我趕緊從小花的背包裏拿了一把槍,是那種小射程的馬甲槍,單手就能拿,能連發,隻是二十發就要換一次彈夾,很麻煩。現在這批裝備都是二叔弄的,自然比不上路人甲弄來的那一批,也隻能將就著用來,現在,我誰也不信,誰也不靠,他娘的,我就信槍。


    我看了半晌,也沒見那些頭發有動靜,粽子也不像會起屍的,心中逐漸安定下來,緊接著,我們一行人走到了青銅門下麵。


    小花皺著眉,路人甲嘴角繃的很直,顯然,他們都認為前進的路在青銅門後麵,但隻有我知道,青銅門後麵,不過是一片懸崖,但我沒說,而是默默的走到一邊,開始查看這間巨大的墓室。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會站在小花那一邊,說明情況,然後跟他商量對策,但這一次,我徹底心寒了,我沒想到,自己這一次昆侖之行,竟然是小花算計好的。


    還有他對路人甲說的那一句:我是離終極最近的人。


    這句話的意思我想不明白,但估計與文錦和悶油瓶有關,知道終極秘密的,隻有這兩人,而恰巧,這兩人,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顯然,解語花還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聽先前兩人的對話,這個姓解的,竟然以我為籌碼,與路人甲合作,如果不是現在情況不由人,我真想衝上去,狠狠幹他一架。


    現今之計,我跟著解語花等人,太過被動,三叔說過凡是要主動出擊,我如果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下去,懵懵懂懂像個傻瓜,恐怕死了都要起屍,但不管怎麽樣,他們想要尋找的東西,必然跟文錦是一樣的,我必須要比他們先找到文錦。那麽,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會放在哪裏呢?自然是地宮的主墓室,因此,我必須擺脫解語花等人,並且比他們先找到主墓。


    現在,他們的思想正被誤導,將精力放在了青銅門上,此刻就是最好的機會。我拿著馬甲槍,一瘸一拐的沿著墓室觀察,此時,我的身邊再沒有任何人,沒有人會來救我,沒有人會聽我抱怨,我隻有靠自己,或許,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哀兵心理,我精神高度集中到了前所未有的狀態,甚至覺得,那火龍跳動的聲音如同渾厚的鼓聲,敲擊著我的耳膜。


    這間墓室寬有兩百來米,長有四五百米,如同一間巨大的地下廣場,而且在火龍的跳動下,顯得燈火通明,牆壁上仿佛活動的山河人物,如同是大型的3d銀幕,讓我有一種錯覺,我不是在地宮裏,而是tv中央春晚的現場,不,這比春晚更加絢麗,不是虛幻的科技,而是真真切切的情景。


    跛著腿沿途觀察,這時,小花叫道:“吳邪,你在幹什麽?”


    我頓了頓,搖頭道:“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要修建這個地方,還有頭頂的幹屍,不知道是不是什麽藏俗。”他們的精力依舊放在青銅門上,我隨意丟出兩個問題,以免被解小九察覺。


    誰知小花卻臉色一變,道:“懸屍。”


    “什麽?”我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小花皺眉許久,才道:“有一種比較詭異的陪葬方式,叫懸屍,據說這樣做,是為了讓陪葬的奴隸站在高處,監視整個地宮。”我覺得有些滲人,難道……我們頭上的這些屍體,在監視我們?


    下意識的抬頭一看,結果沒等看清,周圍突然一暗,火龍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一壓,原本半米來長的火舌,瞬間縮到四五厘米,一條威武的火龍奄奄一息,原本活靈活現遊走的山脈人物,仿佛到了世界末日,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周圍頓時暗了,雖然火龍沒有完全熄滅,但這裏空間太大,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幽暗,隻有靠牆的地方稍微明亮些。


    怎麽回事?


    燈槽的油耗光了嗎?


    此時,路人甲已經站在青銅門底下,離的最遠,我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而老六跟在他身後不遠處,隱隱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小花此刻離我最近,我倆對視一眼,旋即我道:“你過來幹什麽?”


    小花笑了笑,道:“你知道什麽?”


    我看著他的笑容,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昆侖這一趟,解小九性格大變,整天陰沉著臉,仿佛美國的債都抗到他肩上了,現在他這麽一笑,那張跟女人一樣漂亮的臉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我覺得,他的笑容跟誰很像,想了想,瞬間明白過來,這種笑,我在阿寧臉上見過。


    “你覺得我知道什麽?”


    小花笑眯了眼,聲音壓的極低,道:“那扇青銅門後麵,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知道,他指的是眼前的那扇青銅門,我不由皺了皺眉,連解小九都察覺到,難道路人甲會不知道?


    正在我想著怎麽把話擋回去時,空曠寂靜的墓室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槍響。


    誰在放槍!


    朝誰放?


    小花就在我跟前,他沒有放槍。


    我們兩人同時將目光移向那扇青銅門,而我手中的馬甲槍也瞬間舉起來,槍聲連響了兩槍,旋即消失了,有聽覺砰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接著,有一聲悶哼。


    怎麽回事?


    悶哼過後,便是一連串槍響,不知道是老六放的還是路人甲放的,發射的方向沒有固定,不斷有槍子亂濺,這裏空曠的很,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就在我以為會被亂槍射死時,槍聲嘎然而止,於此同時,仿佛快要熄滅的火龍,突然暴漲,火舌噴到一米高,將整間墓室照的雪亮。


    與此同時,我看清了,路人甲正抬著小衝鋒低喘,胸膛不斷起伏,腳下是一地的碎彈殼,而他身邊的老六卻不見了。


    小花立刻跑上前去,問道:“人呢?”


    路人甲直起身,擺擺手,道:“有東西。不知道是什麽。”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找出路,快。”


    說著,他又看向那扇青銅門,嘴角緊繃。


    我問道:“不管老六了嗎?”這裏空空蕩蕩,老六怎麽會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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