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一臉緊張,不敢正視皇子妃的臉,垂首應道:“大人才剛醒過一次,丫鬟們趁機喂了藥,此刻已熟睡。”


    秋景柔歎息:“原以為不過是胳膊上的小傷,竟險些釀出大禍,哥哥若有三長兩短,我如何活得下去。願佛祖保佑,哥哥蘇醒康複後,我必然要去酬神謝恩。”


    何忠默默聽著,眼下所見是皇子妃輕盈的紗裙,大人曾答應他,不會再讓皇子妃多來府中,誰知一下就出了這麽了不得的事,皇子妃更是直接留下住下。之後的幾天但願能平安無事地度過,他傾慕皇子妃的美麗,哪個男人會不對美色動心,可他不能拿性命去換,也不是所有美色都可以擁有的。


    忽然一陣夜風過,薄薄的紗裙被吹得飛揚起來,露出底下白皙纖長的小腿,那仿佛能在夜色裏發光的肌膚,竟是叫人看得心驚膽戰,何忠猛地閉起了雙眼,偷窺皇子妃的美色,他真是混賬極了。


    “何忠,辛苦了。”


    皇子妃溫柔的聲音,像春風在心中撓癢,何忠已然麵紅耳赤,死也不敢抬起頭,終於等得皇子妃進門去,才鬆口氣。


    屋子裏,秋景宣睡得很沉,像是要努力快些好起來,用睡眠來恢複體力,秋景柔站在哥哥的床邊,眼中看著是兄長,心裏想的卻是門外那個人,這樣好的機會以後絕不會再有,興許她此生能與何忠相處的日子,就這麽幾天。


    “哥哥,就這一回,哥哥……不然我這輩子活著,到底圖什麽呢?”秋景柔為哥哥換下一塊冰涼的帕子,湊在他麵前說,“哥哥,原諒我。”


    門外,何忠依舊守候在此,皇子妃沒多久就出來了,何忠緊張地低著頭,皇子妃倒是大方,不過囑咐他們要小心保護兄長,之後便翩然離去了。


    夜已深,萬籟俱寂,隱約能聽得幾聲蛙鳴,盛夏未至,還不到熱鬧的時候。


    項元伏在窗前,輕輕搖著手裏的孔雀羽扇,進門來的宮女瞧見,彼此笑著互相看一眼,平日裏她們家公主扇扇子,撲騰撲騰好像扇爐子一般,難得看見如此淑女優雅的姿勢,她們放下宵夜茶水,悄悄退下去了。


    孔雀羽扇雖精致,難免有羽毛散出,項元被引得禁不住打了個噴嚏,抬手揉鼻子時,手背觸碰到了嘴唇,頓時心中一個激靈,驚得她臉上發熱,方才在長橋上被沈雲突襲親吻的情形,又清清楚楚在眼前了。


    “等我告訴嬸嬸,看她不打斷你的腿……”項元嘀咕著,然而她怎麽可能去告訴雲裳嬸嬸,也不會輕易告訴母親和妹妹,那麽丟臉的事,怎麽能對第二個人說。可是真的丟臉嗎,項元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唇邊竟然有笑容,但心中另一個念頭很快吞噬了這沒來由的快樂,秋景宣到底算什麽呢,她曾經對秋景宣的喜歡什麽也不算了嗎?


    起身倒了杯涼茶,一口氣兒灌下去,喘息著冷靜下來,茶杯咚的一聲被按在桌上,下定了決心就不能再動搖。


    翌日天一亮,項元就已梳妝打扮整齊,出門時遇見潤兒來向母親請安,不想弟弟卻是比她起得更早,這孩子念書真心用功的很,據說已經開始和沈雲探討朝廷大事。想起昨夜對沈雲說的話,她真心隻盼著自己的弟弟能成為新一代帝王。


    “姐姐要去哪裏?去看秋景宣?”潤兒打量姐姐的裝扮,卻是道,“像是比平日裏花哨些,姐姐是刻意這麽打扮?”


    項元低頭看自己,弟弟已經從身邊走過去,輕描淡寫地說著:“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好。”


    雖然那小家夥未必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可這語氣卻好像把人看透了,項元很不服氣,轉回身到鏡子前打量自己,的確是花哨了些,她是一心想著要讓秋景宣覺得自己仍然喜歡他,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正殿裏,瑉兒正逗著小兒子,見潤兒來了,便問他可用過早膳。潤兒站在一旁寵愛地看著弟弟,一麵應著母親:“兒臣用過了,怕是姐姐沒用過,這就出門去了。”


    瑉兒不以為意:“餓不著她,而你正在長身體,念書又那麽辛苦,母後忙不過來時,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項潤卻道:“母後隻管照顧洹兒,我好著呢,洹兒那麽小,離了母後可不成。”他頓了頓,又道,“母後,您真不管管姐姐了?”


    瑉兒笑問:“管她做什麽?”


    項潤想了想,親手抱起弟弟來,小心地捧在懷裏,對母親說:“將來我是要管洹兒的,將來我若糊塗,母後也一定要管我。”


    門前項琴走來,聽得這話,不禁轉身朝宮門前看過,果然見到重新打扮後的姐姐往門外走,她是沒見著姐姐剛才花哨的模樣,可聽見弟弟的話,姐姐這麽一大早的,必定是去看望秋景宣。


    項琴笑歎:“雲哥哥啊,你昨晚又什麽都沒做嗎,我都替你著急。”


    秋府裏,秋景柔不知是累了,還是難得逃離皇子府的束縛,竟是酣甜的一覺睡到辰光明媚。


    平日裏這個時候,已經送了丈夫出門上朝,安排好府中一天的事,詢問太後是否安好,計算著要不要進宮請安,又或是家中會不會有訪客到,哪裏能懶懶地睡在床上伸個懶腰,早就忙得團團轉。再加上前陣子項灃在家養病,若非後來推給幾個侍妾,她是每日天才亮就要等在門外,時常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項灃的妻子,還是奴才。


    起身洗漱後,便要去看望哥哥,這才從侍女們口中得知,大公主已經到了,身邊的人說:“前頭好些人還沒起呢,公主就來了,叫門前的人慌得不行。”


    秋景柔趕來,已不見值夜的何忠,她倒也定心,進門見到小姑子,項元正親手喂她哥哥吃藥,皇子妃忙道:“妹妹怎麽來得這麽早,你這樣辛苦,哥哥他該舍不得了。”


    項元燦爛地一笑:“舍不得什麽呀,他趕緊好起來才是。”說著繼續把藥喂進秋景宣口中,對滿麵欣喜的人說,“你可別以為病著我就能天天來看你,我這會兒來了,回去指不定又要被皇祖母訓話,何況就算我天天來,這麽守著你有什麽意思?你趕緊好起來,去把壞人抓回來,往後天下太平了,皇祖母就不能管著我不讓我出門。”


    秋景柔亦道:“公主說得有道理,哥哥,要緊的是把那些想要刺殺你的人抓起來。”


    項元收起藥碗,心中一轉,便故意問:“說來也奇怪,他們刺殺你做什麽,為什麽會有人要殺你?當初我和沈雲在外頭遇見的,是如林司空這般對朝廷和父皇有恨的倒也罷了,殺你做什麽?”


    兄妹倆緊張地對視,秋景宣鎮定下來,說道:“可能是江湖恩怨、師門恩怨,或許是我曾經行俠仗義時結下仇,自己卻不察覺。”


    項元皺眉厭惡地說:“都追到京城來,真是膽大包天,等皇叔將他們捉住,一定給你個交代。”


    秋景宣鬆了口氣,與妹妹傳遞眼神,秋景柔便笑著將話題岔開,說起哥哥昨日傷情凶險,項元便長籲短歎說她就差被太後捆住手腳,不然早就飛來景宣身邊。


    皇子妃道:“謝天謝地,哥哥今日能這樣精神,實在是佛祖保佑。妹妹你來了正好,能否勞煩你多留兩個時辰,我好去廟裏燒香還願。”


    元元大方地說:“嫂嫂隻管去吧,我陪著景宣。”


    可秋景柔心中一轉,昨晚何忠值夜,今日必定不出來,就不能指名要他護駕隨自己去廟裏,難得的機會豈能輕易浪費,她便笑道:“拜佛要早,這會兒不早不晚的,再者我昨天突然留在這裏,家裏的事還不曾安排,今天上午要回皇子府一趟,料理一下家事後,我才能安心在這裏照顧哥哥。妹妹,今日你且等一等,嫂嫂快去快回,明日也再撥冗來看看哥哥他可好?”


    項元欣然答應,可她不知嫂嫂是否意識到,她說這些話顯得特別刻意,那眼神飄乎乎不知是為了誰在隱瞞什麽,或許秋景宣那些計劃或企圖,嫂嫂也是知道的。


    她心中一歎,若有一天所有的人和陰謀都曝露在陽光下,連同自己也是,她與秋景宣終究沒有結合,散就散了,嫂嫂和二哥怎麽辦?


    “那我去了,哥哥,你別和公主說太久的話,要多多休息,不然又高燒,豈不是公主的錯,別讓她內疚才好。”


    叮囑這些話,皇子妃才命人預備車馬回皇子府,其實家裏什麽樣她都不在乎,沒有她也絕亂不了,若不是為了能在明天名正言順地與何忠出門,才不願多此一舉地回來一趟。


    既是如此,秋景柔自然一切低調,不過是回來應個景,進門後不許下人張揚,隻帶著自己侍女便往正院走。


    這會兒功夫項灃已經去了宣政殿,園子裏幾位侍妾像是在散步,嘻嘻哈哈的笑聲,她們不知皇子妃歸來,有人道:“趁著娘娘不在家,正是咱們的好機會,要是搶在娘娘前頭得了皇孫,先封了側妃,將來娘娘若是短命不長壽的,扶正也是早晚的事。”


    秋景柔聽來,不過是一句可笑的話,她身邊的侍女很生氣,衝進去嗬斥道:“膽大包天,竟然敢咒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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