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不知情的項琴心中一緊,忙問姐姐:“你再也不見雲哥哥了?”


    項元回過神來,笑道:“哪兒跟哪兒呀,我做什麽不見沈雲?”


    “那……就好。”項琴鬆了口氣,可心裏卻莫名地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那後來因姐姐主動岔開話題,便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提起來年項琴及笄之禮,算到那時候母親正是產後不久,項琴懂事地說,“我的及笄之禮不必像姐姐這樣盛大,還是把心思都放在母後身上才好。”


    項元則繼續為妹妹梳理長發,笑道:“父皇母後怎麽舍得,這事兒可由不得你做主。”


    她們天南地北地聊著,不經意就說到了二皇子身上,項琴說:“皇祖母一定要失望了,她天天念叨著要見孫子媳婦呢。”


    果然如小公主所言,帝後第一天回來,太後沒念叨這件事,待隔天瑉兒再到長壽宮請安,太後就惦記上了,雖不至於責備瑉兒的不是,可絮絮叨叨地總是提這件事,她問瑉兒淑貴妃挑的是哪戶人家的孩子,瑉兒也答不上來。


    太後毫不掩飾地歎息著:“淑貴妃從前就有些小心眼,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改沒改,那孩子眼下是不是在她身邊?千萬別跟著她學得一樣的性情。”


    彼時雲裳也在一旁,便為皇後解圍說:“太後您可有看中的孩子,何必非要等見過淑貴妃那一位呢?”


    太後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道:“她已經很可憐了,難道你不心疼你堂姐?”


    雲裳聽這話,悄悄與瑉兒對視,見皇後示意自己別再說下去,就識趣地閉上了嘴。待之後跟隨皇後往涵元殿去,才重新提起來,說道:“娘娘您別往心裏去,太後的心情一輩子都是這樣子,不論如何,我堂姐年輕時就跟著她了。”


    瑉兒滿不在乎地說:“這次是不湊巧,不然一切就能如她們所願,她們實在要怪我,我也不會在乎。眼下皇上把我看得很緊,你看往後一年大小節禮都免了,就是不願我操心勞累。可二皇子的婚禮馬虎不得,正逢弱冠之年,勢必要盛大隆重,我倒是有耐心等上一年半載再好好為他操辦,但太後或是你堂姐若等不及,我也不會攔著。”


    雲裳道:“過些日子我去探望她,與她說道說道。”


    瑉兒笑道:“還是不必了,我們的心思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正說著,便見遠處一雙女兒從宮外歸來,二人駐足遙望,雲裳羨慕地說:“轉眼之間,粉團似的小人兒都長大了,這樣亭亭玉立,一個比一個好看,不知將來哪家的小子有福氣,能尚得公主。”


    瑉兒淡淡看她一眼,果然聽雲裳念叨:“隻怕我家那個傻小子,是配不上的。”而她從不在皇後跟前藏心事,坦率地對瑉兒道,“您不知道,您在元州這些日子,太後跟我念叨的除了孫媳婦,就是孫女婿,說沈雲既是定了要指婚給元元,就不該和別人那麽親密,宮裏人見琴兒和他走得近,說三道四的呢。”


    “有這樣的事?”瑉兒微微蹙眉,“他們還是孩子。”


    雲裳忙道:“可不是嗎,而我們聽聽也罷了,偏偏太後會當真,她可千萬別當著孩子們的麵說這種話。”


    此時兩個姑娘已經到了跟前,規規矩矩地行禮後,項元就上前纏著母親說:“我們還要幫著太祖母和外婆收拾行李呢,母後做什麽催我們回來,還以為太祖母來了京城,我們能天天陪在身邊。”


    瑉兒看她一眼,想說的話都在神情裏,小姑娘是聰明的,撅著嘴沒再辯駁,小心翼翼地攙扶母親回寢殿歇著。反是瑉兒記得出門前答應她的事,打發項元帶著妹妹去挑選喜歡的殿閣,往後她就能離開涵元殿自己獨立住在別處。項元本以為母親當時隻是敷衍,此刻竟然成了真,立刻蹦蹦跳跳地拉著妹妹走了。


    看著女兒歡喜的身影,瑉兒笑歎:“女大不中留,可隻要她們將來能過得好,就是去了天涯海角,我也會放手的。”


    雲裳連連擺手:“我可舍不得,沈哲也舍不得他閨女。”


    且說姐妹倆離了涵元殿,項元歡歡喜喜地要去挑選自己喜歡的殿閣,正遇上沈雲獨自往後宮來,還是項琴把姐姐喊下,告訴她雲哥哥來了,她還主動跑去,把沈雲帶到了姐姐的麵前。


    “我要去挑選自己的殿閣,母後答應讓我一個人住。”項元笑眯眯地說,“你說我是選臨水的好,還是遠一些僻靜的好?還是遠一些好是不是,不然和住在涵元殿沒什麽區別。”


    沈雲一本正經地說:“一個人住必然會冷清寂寞,你新鮮兩天也就厭了,何必興師動眾的,隨便選一個地方試試就知道了。”


    項元皺眉,怒道:“你這個人真掃興,不要跟你說了。”


    驕傲的公主生了氣,轉身大大咧咧地走開,項琴尷尬地說:“雖然我也這麽想,可姐姐盼了很久的事,何必澆滅她的興致,雲哥哥你也真是的。”


    沈雲道:“是她自己問我的,我不過是照實說。”


    “你們……”項琴竟無話可說,而回想兄弟姐妹這青梅竹馬的十幾年,自從開始念書懂事各自有了主意,這兩個人就沒什麽事是能說到一塊兒去的,偏偏長輩們把他們看做天造地設的一對。


    “琴兒。”項元在遠處喊妹妹,等妹妹跑來跟前,便氣呼呼地拽著她邊走邊說,“下回有什麽事,我們別再跟那個人說了,嬸嬸那樣爽朗的性情,皇叔更是把女孩兒當寶貝似的疼,你說那個傻子他隨了誰。”


    妹妹小聲嘀咕著:“姐姐,雲哥哥不傻的……”


    可這話項元沒聽見,像是要證明自己不會被沈雲說中,認真選了一處殿閣,像模像樣地打理起來,兩天後正式搬了過去,正兒八經地自己過起了小日子。


    然而天氣漸漸寒冷,秋色越濃越添淒涼冷清,這皇城雖是天家之地,可過去百年來,乃至十幾年前,都是住著無數心存怨念的女人的地方,縱然項元是金枝玉葉正在大好年華,可越是活潑開朗的人,越禁不起風卷枯葉的寂寥落寞。


    沒等入八月,大公主又折騰回涵元殿,這裏有母後有妹妹和弟弟,就算是落在地上的樹葉,也是金燦燦的看著喜慶。帝後沒說什麽,不過是一件小事,妹妹更是樂得姐姐回來作伴,隻有項元自己覺得臉上沒麵子,處處躲著不和沈雲碰麵,還叮囑妹妹,要是沈雲背著她嘲笑她,一定要告訴自己。


    項琴問姐姐:“他說了的話,姐姐要做什麽?”


    項元把眼睛一瞪:“做什麽?打他啊!”


    但沒過多久,沈雲就跟著他父親離京辦差,一分開就是幾個月,待得臘月裏再相見,項元自己先把這件事忘了。


    而臘月裏,本該熱熱鬧鬧地預備過年,太後卻因一場風寒病倒了,上了年紀的人經不起一點病痛,瑉兒有著身孕不被允許去侍奉,兩個女兒跟著嬸母江雲裳日夜守候在長壽宮,皇帝也是一得空就來陪伴母親。


    病愈後老太太念叨得最多的,是不知自己有沒有福氣看到重孫子出世的那天。


    瑉兒得知這些話,主動問皇帝怎麽想的,項曄便道:“不如正月裏就把婚事辦了,左右要預備過年,也不會太手忙腳亂。”


    瑉兒問:“不論如何,也是倉促,皇上若表誠意,就親自去把兒媳婦接來如何。說起來,還不知道淑貴妃到底選了哪家的孩子。”


    如此,帝後有了商議,一樣的話傳到長壽宮,太後聽聞終於要為二皇子辦婚禮,一時病痛全消,滿心期盼著正月裏看到孫媳婦。


    他們誰也沒有懷疑淑貴妃會挑選什麽不合適的人,而皇帝本該聽瑉兒的話,親自去接那孩子來京城,偏偏一時有要緊的國事走不開,不得不傳下旨意,派了大臣前往,讓淑貴妃自己把孩子送來。


    畢竟是二皇子的婚禮,縱然瑉兒本希望淑貴妃永遠都不要回京城,這一次還是默認了,命宮人們好好將安樂宮收拾整齊,迎接她們的到來。


    令人意外的是,淑貴妃卻沒有回京,隻是讓大臣把未來的兒媳婦接走了,自然這孩子的出身也隨之明了,未等人到京城,消息已經先傳來,太後聽聞驚得合不攏嘴,顧不得年邁體弱,親自跑來涵元殿要和瑉兒商議。


    淑貴妃不知從哪兒得來的緣分,千挑萬選,竟把皇後的侄女選到了身邊,當年秋振宇連同族中部分男子被處決後,秋家婦孺老人都被驅逐出京城,並永遠不得再入京,他們自生自滅,散入了全國各地,誰也沒有再關心過這一家人後來怎麽樣,可淑貴妃送來的,她為自己挑選的未來兒媳婦,真真切切地是秋振宇的孫女,是瑉兒的侄女。


    這一日,接親的隊伍到京城了,秋景柔離開京城時還是繈褓裏的嬰兒,再回來,她就要成為皇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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