瑉兒一臉的平靜:“既然如此,若說是你指使香薇要謀害我,你也會承認嗎?”


    淑貴妃恨得咬牙切齒:“皇帝他原來就是喜歡你這樣一個顛倒是非黑白的狠毒女人?”


    “這你該去問皇上。”瑉兒自己很明白,她的每一個眼神都激怒著淑貴妃。


    記得趙氏昔日在上陽殿的叫囂,趙氏說自己終有一天會變成她的,隻不過到現在,瑉兒依舊不信。她和趙氏不一樣,趙氏隻不過是欺負無還手之力的弱者,三夫人之輩就能和她分庭抗禮,她也容忍了丈夫三妻四妾子嗣無數,可瑉兒並不隻是在欺負淑貴妃,她容不得淑貴妃,也容不得其他任何女人的存在。


    不過,她的確是在欺負人,祖母從小教導瑉兒,不可以被人欺負,也不可以欺負別人,沒想到她現在,會如此無情地對待一個本是無辜而善良的女人。


    瑉兒道:“前幾天我們已經把話說清楚,現在皇上回來了,也就意味著倘若我這一胎生不出兒子,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裏繼續期待皇子的出生,太子之位,未來新君的人選,隻有等我失去一切希望或是我死了,你和你的孩子才有希望,你還記得的吧?”


    淑貴妃退回原來的座位,神情癡癡地說:“你到底想怎麽樣,不要再廢話,你解決其他人的時候,不是很幹脆利落嗎?為什麽偏偏要來折磨我?”


    瑉兒卻反問:“倘若我沒有軟禁宋夫人,你會讓她做什麽?”


    淑貴妃一怔,她不是沒想過,可是那種念頭一冒出來,她就退縮了。在那之前,乳母告訴她皇後狀況不好,若是晚期出了事,很可能一屍兩命,她心裏暗暗竊喜,等待著老天去收拾秋瑉兒。再之前,皇後跑去琴州待產,她終日求神拜佛地渴望皇後生個女兒,而把皇後逼去琴州求祖宗庇佑,正是因為她散播謠言,說皇後的孩子會是秋振宇投胎複仇。


    淑貴妃並沒有她自己想的那麽善良,她無數次地散播謠言中傷皇後,無數次地暗中咒怨秋瑉兒和她的孩子,可她隻會做這些事,她沒有一次敢真正出手去對付過誰。再然後,她自己跟著魔怔痛苦,憔悴不堪。


    “我們曾約定,皇上若不再回來,我產下公主,一年半載後沒有希望了,我會扶持你的兒子成為新君。”瑉兒道,“不如我們繼續這個約定,正月裏,我若是產下皇子,你立刻離開京城,永遠都不要回來。我若是生下公主,那你繼續留在宮裏,在我之後得到皇子之前,你有無數的機會可以除掉我。”


    淑貴妃驚愕地看著皇後,瑉兒卻淡定地說:“其實我等你很久了,可你除了一次次地散播謠言外,什麽都沒做,我甚至想過,就算死在你手裏,也是我的命,沒什麽好掙紮的。”


    “你這個女人,太奇怪了……”淑貴妃快被逼瘋了,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反骨的人。


    “難道你不想驅逐我嗎?”瑉兒笑道,“你一次次散播謠言,或是在太後麵前挑唆搬弄是非,我從沒有理會過一次,因為那種事我不在乎也就傷不了我,但你若真的對我下手做什麽,我若有一次躲不過,那就是命了。”


    淑貴妃恨道:“不要把我想象的和你一樣惡毒,就算你這次生下女兒,那你等到天荒地老吧,我絕不會動手。你若生下兒子,那我死也要死在一起宮裏,絕不讓你如願。”


    瑉兒一笑:“我還有半句話沒說,自然,我若生下女兒,你也要等著我會動手,讓你莫名其妙地消失。”


    淑貴妃手握拳頭,能聽見骨骼的聲響,昔日傳說皇後是謫仙的仙女,高貴聖潔,可她眼前看到的,隻是一個披著美麗容顏的惡魔,她指著瑉兒隆起的肚子:“你就不怕孩子聽見,你就不怕你的孩子也生出和你一樣惡毒的心腸。”


    “他要像他的父親一樣,麵對外敵絕不手軟,麵對叛逆者毫不留情,要能腳踏白骨身染鮮血,惡毒二字,算什麽?”瑉兒冷漠地看著她,忽然之間,從闊袖裏亮出一把匕首,唬得淑貴妃渾身一顫,可是瑉兒卻把刀刃指向自己,把刀柄伸向淑貴妃,“現在隻有你我兩個人,你不殺我,就不要怪我之後送你離開。”


    淑貴妃嚇得連連後退,險些跌倒在地:“你是個瘋子,你是個瘋子。”


    瑉兒緩緩走向她,匕首銳利的刀尖依舊對著自己,毫不畏懼地要把刀遞給淑貴妃:“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我之間沒有對錯,就算有,錯也在我。你的嫉妒心,我也會有,不同的是我不需要來嫉妒你們,可你們卻偏偏都存在著。從我第一天把心交給皇上起,我就無時無刻不希望你們全部消失,於是我很自然地認為,你們應該也希望我能離去。想著如何才能驅散你們的同時,我隨時準備著應對你們想要驅逐我的手腕,可我什麽都沒等來,毫無疑問,你們或許是願意和我共存的,可我,不能。”


    淑貴妃的手在顫抖,她覺得自己快遏製不住地伸向那把刀了。


    “是你遇見了一個古怪的皇後,一個沒有胸襟氣度的中宮,倘若你的表姐還在,倘若梁若君成功上位,你們一定會和睦友好地過一輩子。”瑉兒很冷靜,端著匕首的手絲毫不顫,“但不幸的是,我成為了皇後。”


    淑貴妃腳下一軟,癱坐了地上,有人生來勇敢,有人生來懦弱,而她,就是懦弱的那一個人,她何嚐沒有殺皇後的心,可她光是想一想,就會在夜裏做惡夢。怕孩子知道自己惡毒,怕皇帝知道自己惡毒,怕自己在世人眼裏不再那麽完美,到頭來,她隻會一次又一次地折騰自己。


    “而所有的人,梁若君都根本不在我眼裏,卻隻有你讓我很無奈,我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你。”瑉兒把刀扔在了地上,淑貴妃若想撿的話,她隨時都可以用刀指向自己,可瑉兒今天,當真是豁出一切了,“這一次經曆了皇上的生死,我不願再等了。”


    淑貴妃淒涼地冷笑:“就因為你是皇後,你就有資格踐踏我的人生?”


    瑉兒搖頭:“你同樣也可以驅逐我,這與皇後貴妃無關,隻是你做不到,你若做得到,我也會認命。而你恨我,認為我惡毒冷酷,這是事實,我亦如此看待自己這離經叛道的心願,連我的祖母都沒有完全站在我這邊。”


    淑貴妃突然抓起了地上的匕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拿刀指向了瑉兒,隻是她的身體晃動著,顫抖著,氣勢很嚇人,但實則根本沒有力氣和勇氣。


    相反,瑉兒卻一步步走向她,距離刀尖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撞上來了,淑貴妃手一鬆,刀應聲落地。


    “要不要等到正月?”瑉兒問,“要不要賭一把?這把匕首留在這裏,正月裏我若生下女兒,你帶著它來賀喜我。”


    淑貴妃虛弱無力地讓開了路,指著門道:“滾出去,再也不要踏足安樂宮。”


    瑉兒微微一笑:“我不會再來,再來的時候,你必然也不在了。”


    淑貴妃嗤笑:“就不怕我把你這些話,都告訴皇上?”


    瑉兒緩緩走向門去:“所以你覺得,他不知道?”


    一句話,卻如萬箭穿心,紮得淑貴妃痛不欲生,她僵硬地問:“他知道什麽?”


    瑉兒已經到門前了,轉身看著她:“你問他自己就是了。”


    可是,皇帝再也不會見淑貴妃,縱然同在一座皇城裏,他已經無情地斬斷了與安樂宮的一切,淑貴妃的將來,全在瑉兒手裏了。


    瑉兒離開安樂宮時,才覺得腳下失去了幾分力氣,晃晃悠悠地扶著清雅,才能一步步走穩,她長舒一口氣:“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我也沒什麽能遺憾的了。”


    清雅垂首不語,瑉兒又問她:“你說青史會如何記載這一段,真想讓宋淵把這一段故事編成野史傳下去。”


    “娘娘,您這樣做,真的高興嗎?”清雅忍不住了,“何必把自己變成如此惡毒的人呢。”


    瑉兒道:“可我現在不惡毒,就會和她糾纏一輩子,兩個人都會痛苦。那我當然要選擇,讓自己過得安逸一些。”


    清雅憂心忡忡:“皇上呢?”


    瑉兒道:“他若後悔,我就帶著你回元州,和奶奶和我娘過下半生。”


    走了半程,身後突然傳來嬌滴滴的聲音,三皇子跑了出來,手裏拿著可愛的娃娃,乳母一路跟過來,抱歉地書:“娘娘,殿下一直惦記把這娃娃給小公主呢。”


    瑉兒伸出手:“浩兒,跟我一起去和妹妹玩可好?”


    孩子歡喜地跑上前,把乳母嚇得不輕,乳母尷尬地說:“娘娘,恕奴婢多嘴,貴妃娘娘會不高興的。”


    瑉兒笑道:“有我在呢。”


    她鬆開了清雅的手,帶著三皇子往長壽宮走去,背後淑貴妃跌跌撞撞地從安樂宮裏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定在了門前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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