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妤被唬得直哆嗦,好像淑妃要把她怎麽樣似的,可明明平日裏因為彼此都有兒子,淑妃不願叫人覺得她欺負王氏而處處善待她的,這會兒看來,好心都白費了。


    “你們都去哪裏找了,仔細找了嗎?”淑妃沒好氣地問書房裏的人,“大殿下平日裏都愛在什麽地方玩耍?”


    內侍們忙道:“從前大殿下愛去的地方,奴才們都找了,可周公子來了後,他們時常去一些奴才們不知道的地方,所以……”


    淑妃瞥了眼王氏,她還在抹眼淚,淑妃無奈地搖了搖頭,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人繼續去找,至於王氏,她半句話也不想再多說,這個人隻會哭,哪怕不心煩也嫌晦氣。


    但淑妃離開書房不多久,就有人來稟告,說是在太液池邊發現了大皇子。


    “去把他帶回來,再去告訴王婕妤人在哪裏。”淑妃好不耐煩,“別再來問我了,宮裏頭那麽多的事,難道還要我……”


    爾珍輕輕推了推淑妃,阻止了她說出氣話,避開書房的人後,才輕聲道:“娘娘,咱們犯不著為了這些事生氣,大皇子又不是您的孩子,是好是歹,皇上都不管,您操心什麽呢。”


    淑妃冷笑:“是啊,其實我還巴不得那孩子沒出息,那麽將來連爭的資格都沒有。”


    可她們才到宮門前,就有人來稟告,說是大皇子往上陽殿去了。


    淑妃的長眉輕輕一挑,想到昨天的事心裏就不甘心:“皇後想高高掛起,哪有這麽容易。”


    皇長子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到了太液池邊徘徊良久後,就往上陽殿走,這孩子雖然淘氣頑皮,卻不是周覺那無賴一般叫人沒法子,內侍們勸他等一等,說是要稟告皇後,大皇子也好好地停下來等消息了。


    不多久,瑉兒帶人從上陽殿過來,這孩子見了皇後,也知道要行禮,瑉兒笑道:“帶了些魚食來,你要不要喂魚玩兒?”


    項泓點了點頭,瑉兒把魚食遞給他,小家夥玩得不亦樂乎,瑉兒隻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自然很快,孩子的母親就找來了。


    王婕妤慌慌張張地就要走上長橋,可上陽殿的人把她攔下了,的確這地方不是誰都能來的,王氏是一著急亂了方寸。瑉兒遠遠地看著她,對身邊的孩子道:“泓兒,你的母妃來了。”


    項泓朝岸上看了眼,神情糾結地轉過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喂魚,什麽話也不說。


    瑉兒看了眼清雅,清雅便上前道:“殿下,奴婢帶您去見王婕妤。”


    誰知孩子卻賭氣:“我不想見娘,她總是哭,總是被人欺負,現在把我找回去,也隻會說叫我好好念書的話,然後說著說著又哭了。”


    瑉兒道:“那你好好念書,王婕妤不就不會哭了?做孩子的,怎麽能讓母親傷心?”


    項泓搖頭:“可是我念不好書,我生出來就笨。”


    瑉兒點頭,沒再說什麽,見他玩得開心,讓宮女再取了些魚食來,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喂魚,一直到孩子玩膩了,自己不想玩了,她才讓清雅把孩子領走。


    這樣的光景,維持了近半個時辰,王婕妤在岸上已經等得神情恍惚,終於見兒子被帶出來,她跑上前抱著兒子看了又看,待要向岸上的皇後行禮時,皇後早就轉身走了。


    這長長的橋,像是把仙境與人間隔開,而她這樣卑微的女人,一輩子也走不到橋的那一頭去。


    清雅客氣地笑著:“娘娘說,大殿下若是喜歡喂魚,來之前著宮人通報一聲便好,隨時都能來。”她一麵將一包魚食交給了王婕妤身邊的香薇,躬身施禮後也走了。


    項泓見母親淚眼婆娑,不耐煩地說:“您怎麽又哭了?”


    王婕妤慌忙抹去眼淚:“娘找不到你,心裏著急的。快回去,太傅們罷課了,還不知父皇會怎麽處置你,你就不怕挨打嗎?”


    項泓甩開了母親的手道:“反正父皇不打我也不會來見我,能見到他不是也挺好的?”孩子說完就跑了,王氏急匆匆地跟在後頭,雖是生母,卻完全鎮不住自己的孩子,而這樣的光景,瑉兒站在上陽殿前都看見了。


    待清雅回到身邊,瑉兒問起:“王婕妤的事,你知道多少?”


    清雅是舊朝宮人,並不清楚紀州王府的舊事,但周懷跟在皇帝身邊三年,早就把能摸清的都摸清了,時不時會對清雅提起幾句,王氏的故事很簡單,就是王府廚房的丫頭,隨軍出征,與王爺一夜雲雨有了孩子,又被送回去當了妾室,生下長子後,如今在宮裏有一席之地。


    “這些年,皇上對她怎麽樣?”瑉兒問。


    “和娘娘現在所見的沒什麽差別,皇上對待後宮一直都是淡淡的。”清雅不是替皇帝說好話,而是照實說道,“奴婢不是哄您高興,至少這幾年,皇上從沒有對哪一位娘娘,如對您這般耐心細心的,至於淑妃娘娘,十幾年了,隻是年份長一些罷了。”


    三十幾歲的男人,有著名正言順可以睡在他身邊的女人,瑉兒知道這一切很正常,可是從此以後,瑉兒進入了項曄的人生,她並不希望看到皇帝在欲望有所需求的時候,可以饑不擇食,可以無所謂拉了誰就上床,皇帝往後的人生裏,隻有她……


    瑉兒打斷了自己的想法,這樣的念頭,會給人帶來戾氣,可是隱隱約約的,時常從瑉兒的心裏冒出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幾時多出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什麽強烈的占有欲,而是在她看來,一切理當如此。


    她的人生路,是被項曄強行綁到這條道上的,但往後怎麽走,她要自己做主。


    瑉兒問道:“宮裏是不是有很多一夜臨幸後,再沒有下文的妃嬪?”


    清雅道:“都分在更衣寶林的位置,散在各處殿閣裏,的確不少。”


    瑉兒問:“皇上以前很隨性是嗎?”


    清雅臉紅了,輕聲道:“皇上畢竟是健全的男子,正當盛年,若不然王婕妤當初也不會從廚房丫頭變成妾室,據說軍隊裏就隻有王婕妤一個女人,您看……王婕妤長得也不怎麽樣。”


    瑉兒被清雅逗樂了,笑道:“不礙事,我就是問問,將來自然有將來的打算,現在還有好些麻煩沒能解決,外頭的謠言我不在乎,可是傳謠言的人,會輕易放過我嗎?即便不是衝著我來的,我也不能白白受委屈。”


    宣政殿的朝會散去後,項曄留下了秋振宇,這些年來,皇帝很少會單獨見他,秋振宇這個宰相,本是徒有其表,但舊朝勢力的確以他為中心,皇帝和他是隔著宮牆暗暗較勁。


    “朕聽聞,你的夫人時常在慧儀長公主府出入。”項曄單刀直入地問,“她去做什麽,你可知道?”


    秋振宇心裏一緊,自責道:“賤內與周駙馬是表親,她曾說是要安慰長公主喪夫之痛,才時常去陪伴,臣不曾關心過她到底叨擾長公主什麽事。”


    項曄點頭:“也是,換做朕也不會過問女人家的事,不過朕要提醒你,最好別再讓她與長公主往來,裏頭的輕重需要朕對你解釋嗎?”


    秋振宇低著頭,連聲道:“臣明白。”


    皇帝笑道:“你是朕的嶽丈,如今的關係比從前更親密些,朕在朝廷上有愛卿扶持,皇後在後宮為朕料理架勢,秋家對於大齊,是舉足輕重的所在。往後與朕說話,自在一些,叫外人看著,還當是朕不把嶽丈放在眼裏。”


    可這話一出,秋振宇越發慌張,但是他的慌張在項曄看來,僅僅是惺惺作態。


    他對這個老家夥有兩重提防,一是怕他依舊心係舊主,企圖反齊複趙,再者便是這秋振宇曾經在趙氏皇朝掌權,將老皇帝和小皇帝都握在掌心,權力滔天,在全國各地都布滿勢力。


    當初之所以沒有一劍斬殺他,是想利用他來穩定朝綱,隻是沒想到,三年過去後,想殺他,反而殺不了了。


    “她的性命在誰的手裏,你心裏很清楚。”項曄看著秋振宇道,“事情發展得,與你和朕所預料的都不一樣,將來會怎麽樣,朕十分期待,愛卿如何?”


    秋振宇神情凝重地看著皇帝,是啊,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變成皇帝心愛之人,那個因為他強暴了一個丫鬟生下的女兒。這世上的事,實在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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