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曄怒道:“若非你莽撞直言,太後何至於氣厥暈倒?”


    瑉兒毫不畏懼地反駁:“若非皇上要送走臣妾,臣妾何須莽撞直言?”


    項曄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負氣,才能麵對這個女人的驕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朕要你做什麽,你就必須順從,沒有資格和朕來談論對錯。”


    瑉兒卻道:“臣妾最初就對皇上說過,秋家的女兒,不需要順從。”


    皇帝似乎捉到她的弱處,冷幽幽一笑:“秋家的女兒?”


    不想瑉兒心中早有所準備,淡定地應道:“和秋振宇無關,祖母愛他的丈夫,臣妾是祖父的孫女,自然秋家的女兒。”


    林嬤嬤從裏頭出來,見二位這架勢,不知怎麽插進去才好,她做了一輩子的下人,多少覺得皇後也太強勢了,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哪裏來這麽硬的骨氣,若是肯讓一步,皇帝必然憐香惜玉的呀。


    “母後有什麽事,立刻來告訴朕。”皇帝這一次沒再和瑉兒爭辯下去,不知是爭不過還是不想爭,吩咐了這句話便轉身離去,他一走,屋內緊繃的氣氛鬆了下來,林嬤嬤這才上前,對瑉兒道,“娘娘,太後娘娘在等您了。”


    瑉兒緩緩吸了幾口氣,讓砰砰直跳的心平靜些,這才跟著林嬤嬤來到太後的床邊。


    雖說太後方才是故意暈倒嚇唬自己兒子的,可發生這樣的事,本就足夠她氣上幾天幾夜,氣色自然是不能好,見了瑉兒,更是愧疚地說:“孩子,我才說不叫他欺負你,轉眼就發生這樣的事,我這個婆婆說的話,往後您不會再信了是嗎?”


    瑉兒的心頓時就軟了,前幾天還一起外出遊玩有說有笑,好像年輕人一般的太後,此刻仿佛一下子老了一些,滿臉的愁容,憂心忡忡,握著自己的手也那麽冰涼,她忙道:“母後,臣妾不會不信您,母後說什麽瑉兒都信。”


    太後歎了一聲,無力地靠在枕頭上:“我一生順遂,無憂無慮,雖然丈夫走得早,在世的時候疼愛我,離世後家裏也沒有要我操心的事,得了兒媳婦能幹賢惠,什麽好事都落在我身上。直到若瑤突然病故,我才開始擔心,是不是我的坎坷來得太晚,果然沒多久,曄兒就打仗去了。足足七年,我擔驚受怕,即便這三年來,我也沒有從前過得快活。驕傲是驕傲的,誰有這樣的兒子都會驕傲,可我擔心他以後的人生呀,身邊連一個貼心的女人都沒有。”


    瑉兒靜靜地聽著,太後輕輕撫摸她的手道:“誰也不能一輩子順順當當,先甜後苦或是先苦後甜,總要有所付出才會得到想要的一切。瑉兒,現下你經曆的這些苦,將來一定會有數倍的幸福來補償,這不是空話,是真的。”


    “是,臣妾信。”瑉兒無奈地笑著,心裏更有了主意,說道,“母後,臣妾有幾件事,想請求您。”


    太後忙道:“什麽事,你隻管說。”


    瑉兒抽回了手,起身離了床榻,在太後麵前鄭重地跪了下去,太後心疼地說:“起來說,有什麽了不得的事?”


    “臣妾若跟著沈將軍走,從此清淨安寧,一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那是人人都向往的人生,可是臣妾要付出的代價,是再也無法正大光明地活著,哪怕有一天出現在人前誰也認不出臣妾就是當年的皇後,臣妾心裏始終明白自己,這輩子都是偷偷摸摸地活著的。”


    瑉兒朝太後一叩首,繼續道:“即便皇上的安排荒唐,皇命難違,臣妾回來就是抗旨不尊,本是欺君的死罪,但臣妾也是抱著必死的心回來,哪怕死了,也要堂堂正正地死去。對皇上幾番言辭不敬,這不是臣妾該做的,不知道哪一天,會說出無法挽回的話,會拚上性命去捍衛自己的尊嚴,若真有哪一天,太後娘娘,臣妾希望您能派人照顧我的祖母和母親,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她們不叫任何人欺負。”


    太後聽得熱淚盈眶,歎道:“你別理他,像從前那樣別理他,別和他拌嘴。”


    瑉兒堅決地搖頭:“臣妾讓一寸,皇上就進一尺,我再也不想退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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